炮轟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了,大慨是把最後的彈藥都用完了所以才願意離開。

金光下幻彩般的雲彩劃過天空,華麗的色彩渲染了此刻彌漫在空氣裏的悲傷。

我把玲奈還有餘溫的身體輕放在被沾紅的雪地上。我沒有勇氣回頭看她的屍體。

我去把那男人的斜包撿起來,翻出酒精和火柴盒。我把酒精倒在她的身體上,別過頭盡可能地不要看到她臉。倒光的洒精瓶隨手掉在雪地上,我點亮了光柴。心臟又再作痛。

艱難地深呼吸後,我把火柴掉在她的屍體上,屍體瞬間便被點燃。這我才願意回頭不看看躺在地上的她。不捨地看著很快便被橙紅色的火焰吞噬的她,被燒的彷彿是自己的心臟,強烈的灼痛感在胸口漫延不止。我精神渙散地看著火焰在燃燒,心裏只想快點暈倒過去。





「你現在知道了吧?知道失去重要的人有多痛苦了吧? 虧你們還殺得這麼容易!」

他的咒罵聲把喚回了我薄弱的靈魂。孩子媽媽緊緊擁護著妹妹跪在地上,姐姐向我投視悲傷的眼神。男人被孩子爸按在地上掙扎,他的雙腿被我踩得變形。他吐沫橫飛地怒罵,猙獰般的表情看著我,我替他感到可悲。

我拖著步伐根疲力盡地走過去,平淡地問。

「所以呢?」

「什麼?」





大家都一臉愕然地看著我。男人看瞪著我,怒火在他的瞳孔裏燃燒著。他惱怒地問道。

「現在開心了嗎?」

「復仇成功了開心嗎?」

我面無表情地接著問。他的表情變得越來越抽象,表情在生氣,但又皺著眉頭一副快哭出來表情。

我走上前,蹲下來對著他接著說。





「你現在肯定希望我殺了你,是吧?想要從這痛苦的人生解脫對吧?」

「我不會殺你的。請你一定要長長久久痛苦地活下去,務必要比我們都活得長久。」

「呀!你他媽的!你……」

我才剛說完他便爆燥得像瘋狗症似的,龇牙裂嘴彷彿想把我咬成肉碎。孩子爸吃力地按住在地上發難的瘋狗,我看著他心表遺憾。我用熊掌一手把他拍暈,四週瞬間恢復安寧。

我站起來正要頭也不回地離,眼神不經意地和孩子爸對上。我該說點什安撫他們的話,或者簡單說再見也好,但實在心力交瘁得揮手都沒有力氣。我無視他們擔憂的眼神繼續往前走。

沈重的腳步突然被什麼抱著。我回頭一看,小妹妹抱著我的小腿,肉嘟嘟的小臉上滑下兩串淚珠。凝視著她,心臟在胸口內被扭擰著。

為了救你,玲奈死了。我要殺了你嗎?

我蹲在地上看著妹妹,她鬆開手抬起頭。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無邪地注視著我。她閃爍的瞳孔讓我想起當初那個在我掌心裏塞雞蛋的女孩。





那個我守護不了的女孩。

「活下去。」

老師離開前的話在腦海裏閃過。現在的我能身同感受了。至少不要讓犧牲白費,至少到最後不要什麼都沒有留下便離開。

「不要讓我到最後什麼都守護不了。」

我捧著小女孩的臉蛋,在她的額頭上親吻。

夕陽下的茫茫雪景映襯下,所有的離別都突顯淒涼。隨便找了一個方向,我向著山腳往下走。在雪崩的影響下,山頂離山腳的路程並不遠,但在崩潰邊緣的身體和精神狀態下,每一秒都像光年般漫長。

才沒走多遠,疲憊不堪的步伐被什麼東西絆倒在地上,在雪地上滾了幾個圈才停下來。我壓倦地躺在雪地上仰望著快要消失的夕陽,心裏考慮著要不要就這樣滾下去好了。





我轉頭望向山腳的方向,心臟被貼在鼻尖前的人頭嚇得萎縮。人頭上那一雙慌張的眼睛乾瞪著我,臉龐佈滿乾涸的血蹟還有凍得發紫的嘴唇。

我平復心跳後緩緩地坐起來,望眼看去才發現屍體從這裏一直到山腳鋪出了一條屍路。剛才的雪崩把獸兵一路捲到山底下。用無數具屍體堆出的屍路不是一般的壯觀,一顆顆帶著慌張、害怕、死不瞑目樣子人頭在雪地上冒出,這場景被心跳復甦更有效恢復心跳。

「這是什麼他媽的世界?」

我自言自語的瞬間,腳踝感覺到被捉住了。嘔心感湧瞬間湧食道。我立馬躍起用力踢開那隻手,低頭看卻只看到一隻乾瘦的手掌從雪地冒出,手指在空氣中可憐地蠕動。

「快點死吧,我先走了。」

在這世界上被賜予死亡,是該感到榮幸的事。

漠視那可憐的求救,我無情地道別後前進。

走了一段路,終於走到山腳。正思索著要往那個方向走,視線落在地上然後心臟再次發痛。泥地上躺著早上我捉回來的兩條魚,還有早上編織的花環。現在魚死了,原來粉嫩的鮮花也被淺踏得蓋滿泥濘。





差點忘了今天是我們的生日。我摸摸手上的皮戒指,胸口的痛楚持續折磨著我。我漫無目的地走進樹林裏。


醒來的時候,我在那個我熟悉的山洞裏。山洞裏的空氣非常乾燥,外面耀眼的陽光把我殘忍地喚醒。呆滯地看著洞外棉密的樹林、清新的空氣、溫暖的陽光。在這閒恬安靜的環境下,鬆懶地醒來本應感到舒暢。

我擦掉眼角殘餘的眼淚,好不容易地從地上撐起困重的身。渾身無力地靠坐在洞穴邊上,心跳聲弱得快摸不出來。劉海刺著眼睛,我乏力地抬起手把劉海撥到頭頂上。手順著臉頰摸到下巴,長出來的鬚根刺癢著手指。

「我睡幾天了?」

我對著一旁正在享受著陽光浴的灰熊問道。牠懶洋洋地在肚子上搔癢,後便睡眼惺忪地趴回地上。

「朋友隔了這麼久突然臉色憔悴地回來什麼都沒說就昏過去了,現在醒了你都不關心一下嗎?」

牠一臉不耐煩地搔捉耳朵,冷眼地看著我。我無視牠的無視繼續說。





「我剛才做了個夢。」

「我在雪山上和玲奈在開生日派對。奶奶、奕東、高蘿拉和巴巴爾都在。玲瓏心急喝著奶奶剛熬好的魚粥一邊吹氣一邊喊熱,奶奶在旁邊笑的合不攏嘴。」

回想著玲瓏夢裏精神奕奕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地往上繞。沈醉在夢裏,我興致勃勃地說過不停,眼淚卻從眼角悄悄滑下。心臟在絞痛。

「奕東給玲奈採了束花,我不甘示弱把織好的花環戴在她的頭上。哦,高蘿拉還給她帶了一套白色的小洋裝。她穿起來超漂亮的。她那娃娃臉真的,跟鮮花搭在一起簡直完美。」

「對喔,沒有告訴你,我結婚了。」

我舉起左手對著灰熊炫耀著我的皮戒指。

「她叫有村玲奈。日本混俄羅斯的混血兒,羨慕吧?」

灰熊不感興趣地迎著陽光和微風閉上眼睛。我繼續自作多情地自問自答。

「為什麼不帶她來?」

「她死了。」

我苦笑著說。胸口撕裂般的劇痛並沒有隨著時間而減退。我深呼吸,痛楚隨著血液在身體裏遊走。

「我沒事,不用擔心。」

「不過......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幫我一次,我之後給你捉五十條魚。怎麼樣?」

灰熊張開眼睛轉過來看著我。我無奈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