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化: 26. 記憶重置
「我跟你說,待會絕對不能鬆手。一直往前跑,不要停下來......」
哥哥對著我不停地說話,說著是我聽不懂的語言。儘管我從來都沒有明白過他的一字一句,但我喜歡聽他說話,他誇張的表情和肢體語言總讓我覺得安心。
「你究竟有沒有在聽呀?」
他皺著眉頭,臉突然向我靠近。我沒有躲避,我下意識地睜大了眼睛看著他,臉頰微微發燙。他好像發現了我的害羞又立刻拉開距離,他的臉上也泛起了紅暈,表情變得尷尬。
「我再說一次,你要聽清楚呀。待會逃到外面後......」
他又說著我聽不懂的話,這次為了讓我了解,他邊說邊賣力地做著動作為我解釋。
「要一直跑,絕對不能停下來......」
他交替地搖晃著雙臂在假裝奔跑,然後站在原地雙手交叉舉在胸前。這是讓我跑還是不跑呢?
「......還有就是,手一定要牽著我不要放!」
他突然緊緊地牽起我的手舉到我面前,另外一隻手指著我們正牽著的小手說。
「你道底有沒有聽懂呀?你不要一直看著我傻笑呀,我在很認真......」
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他的表情一半煩惱一半害臊。我用力地握著他的掌心,他馬上停下來不說話有點愕然地看著我,沒過多久明亮的眼睛便在到處閃躲。他放下手,但沒有鬆開。心裏像糖果一樣甜。
張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只是白色的天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但此刻卻記不起任何細節。茫然地坐起來,白色房間沒有一點點的親切感。我把腳伸到床外,看著自己纖瘦的腿有一種莫名的違和感。我一直都是瘦的嗎?
「你醒了?」
房間的門突然被推開。我回頭一看,一個身穿著白襯衫的中年外國男人一拐一拐地走了進來。他帶著親切的笑容對我問道。我的視線緊跟著他從門口移動到我的眼前。
「我叫阿基落夫,你叫我父親就好。」
他微笑著說。他的樣子意外地不讓我感到陌生,但我不喜歡他。
「我是誰?」
我冷冷地問道。
「凱箂 埃斯佩,我珍貴的五首之一。」
他右手輕棒著我的臉頰說。他指頭上粗糙的皮膚讓我反感,但我並沒有地他推開。心裏有個聲音讓我不要反抗他。
「不用害怕。我會替你重新按排好一切,很快你便可以回到原來的生活。」
我原來的生活是什麼?我低頭沈思,但腦海裏沒有任何的畫面。越是用力去想,心臟卻越是鬱悶。
「不要想太多,反正什麼都不會想起來。我會告訴你要怎麼做。」
這番話似曾相識,但我選擇聽他的話不去深究。 他把我帶到一另外一間房間。推門進去,一頭烏黑秀髮的女人失神地看著窗外,連我們走進去了也完全沒有發現。
「這是高羅拉,這幾天她會負責你。你只要跟著她就可以了。」
聽到父親的話,女人才慢慢地回過頭來。端麗的臉容上彷佛能看到年輕時動人心魄美貌。慈祥的微笑和她眼角裏的淚光都散發著哀傷的氣息。她美麗的讓人心疼。
「嗯,你去忙吧。」
她對著父親有氣無力地交代了一句。便再一次把視線落在我的身上,她看我的眼神悲傷得讓我胸口發悶,我悄悄地深呼吸。
「你記得多少?」
等父親離開後,她才開口問道。微笑在她臉上變得淺淡。
「我應該要記得什麼?」
我冷冷地反問。
「凱箂 埃斯佩、今年19歲、獸化後的形態是獰貓、異種。瞳孔的顏色會隨著心情而變,流下的眼淚能治癒一切的重患。五首之一,主要負責暗殺任務和潛入,另外同時是一名歧女。」
她呆看了我幾秒然後別過頭,用官式的口吻背讀著我的資料。對於自己的身分,我並沒有感到訝異,很容易便接受了她灌輸給我的資訊。
「以上是你的身分。」
「現在正處於和人類的戰事當中,過幾天就準備攻下北京的總部。在這次的行動裏你墮崖重傷,為了救你我們在你身體裏注射了大量的營養劑,導致你失去了記憶。由於戰況嚴峻,我們也很需要你的戰鬥力,所以這是幾天希望你可以盡快掌握你之前的......」
她沒有打算給我適應的時間便繼續說。她很簡短地陳述了一下我失憶的事,但內心卻覺得還有此什麼。
「就這樣?」
我忍不住打斷了她的話,她愣住了看著我。
「我需要知道的就只有這些?」
我再問一次。
「剩下的你自己想吧。」
她看著我眼神滿溢著悲傷。她說完便馬上轉身背著我接著說。
「有什麼再跟我說,巴巴爾會在外面等你。」
我遲疑了一會要不要繼續追問,但身體裏有種東西在壓抑著我的好奇心。
我轉身離開房間,門外站著一個外國人。身材高大健碩,臉上的五官非常深邃。冷漠的表情反而讓我感到舒適,在那雙失去了光澤的淺藍色的眼睛裏找到一絲絲的暖意。
他對著我微微點頭,彷彿在對我低語說歡迎回家。可是我沒辦法微笑回應。不單是好奇心,行為和動作也沒辦法隨心所欲,同樣地這強烈的不協調感我並不陌生。我也簡單地點頭回應。他轉身示意我跟著他走,我安靜地跟在他的背後。他的背很寬厚,背部的肌肉線條也恰到好處,給人一種踏實舒服的感覺。但我要找的不是他。
這念頭閃過了腦海的剎那間心臟像觸電一樣。他是誰?我在尋找的他是誰?記憶庫沒有任何相關的資訊,但心臟彷佛有記憶般,每當我試著去尋找「他」胸口便會變得壓抑。
一整天下來,我像一塊海棉一樣不繼地吸收每個人給我的資訊。大概是因爲本來就對這個組織非常熟悉,我很快就能適應。今天交替著照看我的人,從剛開始的巴巴爾以外還換了幾個人。晚上大概了解了目前的戰況和組織的人物結構,據他們所說的由於目前的基地是臨時性,所以我便被按排到和高羅拉共用一個房間就寢。
走進房,房間早已漆黑一遍。我化作獰貓安靜地卷縮在地上合上眼睛,四處奔走了一天,涼颼颼的地板趕走了不知從何而來的煩悶。
腿累得發酸,小腿也被葉子割出了幾條傷痕。漆黑的森林裏,視線變得很不清晰,被前面的男生一直死命地拉著往前跑。後面的守衛拿著武器把我們追得連喘氣的時間也沒有。朋友的尖叫聲不斷,自己也不知道心臟是因爲喘不過氣還是因為害怕而差點要要跳出胸口。前方牽著的小手是我唯一的信賴。風往臉上打,腳踐踏在野草上沙沙的聲音讓節奏變得更急迫。左腳突然被一隻血淋淋的手捉住,我心頭一驚停下了腳步回頭一看,被嚇得手腳都不能動彈。血液遮蓋著他的臉,我甚至分辨不了是男是女。血腥的湧上了鼻子,嗅得讓我想吐。
「救我......」
他可憐的求救聲小的差點被護衛在草地上追趕的聲音所覆蓋,但我卻害怕得沒辦法伸出援手。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在沾滿血液的草地上廢費力地蠕動,這情景讓我感到更驚慄。不知所措的瞬間,一隻腳往地上小孩的手使勁地踩。我回頭看著男孩緊握著我的手,惊恐得失控的神情。心裏卻反而覺得安心。捉住腳踝的手鬆開後,我們繼續盲目地往前跑,但不久便被圍堵在中央。放眼望去,我們兩個細小的身軀被槍械圍得水涉不通,但我沒有半點徬徨。男孩一臉惶恐無助,眼角掉下眼淚,他摸著我的的頭把我擁在懷裏。頭埋在他的胸口,我能聽到他害怕得失控的心跳聲,抱著我的臂彎在激烈地顫抖。剛才驚心動魄的一幕閃過了腦海,那隻滿佈血液的小手,血腥味使我心顫。
我不能讓他變成那樣、不能讓他受傷、不能......
害怕佔據了腦海,意識開始有點迷糊。怒氣漸漸取替了害怕,瞳孔變得熾熱。男孩鬆開了我往後退,他看著我瞳孔地震,神情慌張。他的反應讓我困惑,但我沒有時間探究。我腿一用力,便一下子躍進了空中,我錯愕地看著地面,才發現一路上的伙伴都早已血肉模糊地攤在地上。憤怒瞬間沖擊著腦。
撲到其中一個人類身上,抓破了他的喉嚨,溫熱的血液噴到我的臉上。怒氣沒有被平息,輕巧的身體我轉瞬間便撲往另一個人的身上,他左搖右擺地想要把我甩掉。從他猙獰的眼珠裏我看到了自己的模樣,貓耳和血紅色的雙眼。一下子變得徬徨,我抓瞎了他的雙眼,他掩著眼睛大聲慘叫。
他的悽厲叫聲喚回我的神智,我看著自己長滿毛髮的手腦海一片混亂,刹那間想起的是男孩對我畏懼的眼神。心一寒,側腹傳來劇痛,下秒便掉倒在草地上。痛楚蔓延到全身,還沒反應過來手腳已經被護衛壓得動彈不得。我使出全力掙脫,不經意地往男孩的方向望去。心臟在絞痛。
男孩正拼命地的向著林裏跑。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我無力地放棄掙扎,痛楚侵蝕著全身上下。
猛烈地張開雙眼,我睜著眼睛看著眼前的一片漆黑喘不過氣來。眼淚一直從眼睛掉到耳背再掉到地板上。
「還好嗎?」
高羅拉的聲音嚇了我一跳。我馬上下意識地坐起來才發現她正坐在床邊注視著我。
「沒事。」 我隨口地回答。
「你可以對我說。」
她溫柔的語氣攻破了我此刻脆弱的心房。我轉頭看著她,眼淚停不下來地往外流。
「他......是誰?」
我哽咽著問。高羅拉只是用悲傷的眼神凝視著我。
「我忘記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