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歲的時候因為一個意外懷了他。醫生告訴我孩子患有先天性殘疾,出生後活下來的機會不高,就算活下來了,也沒辦法挽救他沒有腳的身邊。後來和孩子爸爸商量後,我們都決定要把孩子生下來。那時候我們以為只有堅定的信心一定以把他幸福的養大。」

帶著溫柔的微笑訴說著,她深醉在回憶裏閃爍的瞳孔彷彿把我也被邀請到那段遠久的記憶。

「那天看著他那張天真無邪的哭臉,那哭聲,你絕對不會想到會現在會變成這樣。那時候他的誕生是帶著祝福和無法言喻的幸福。」

「我們完全沒有因為他的缺陷而感到失落或挫敗。或許要比般的父母更用心一點,但這些努力只讓一切變得更美好,這些努力好像說服我們未來是充滿著希望。他燦爛的笑臉反而鼓勵著我們倆。」

「直到他真正踏出這個世界後,我們才發現我們的努力是多麼的不堪一擊。」





微笑變得苦澀,她的雙眼被陰影籠罩。

「他更清楚了解自己的缺陷。剛開始,他也還是很樂觀地面對,每一次都掛著笑容主動地去認識朋友,然後每一次都用善良的心原諒他們的厭惡的表情和惡言相對。後來隨著他的長大,他的笑容慢慢變得無力,而身邊依舊空無一人。他虛無的笑容讓我們痛心。」

「雖然是個醫生,但那時候醫院經營的不太順利,所以其實也沒有賺到很多錢。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幸運地儲到了資金。我告訴他我們能給他一雙腿,他臉上展露出了違久的笑容。裝上假肢後,就像失而復得一樣,他原來孤單的生活漸漸被更多的友人充實。當每天看著他清神奕奕地出門,笑容滿面地回家,我一真忐忑不安的心才剛緩和,事情又再發生。」

失去了笑容,悲傷在她臉上表露無遺。心臟悄悄地隨著她消沈的語氣繃緊。

「一等生物學學位畢業,聰明的頭腦讓他的工作起步得很順利,更好的是交了第一個願意接受他的女朋友。但有些人就是沒辦法接受別人比他好,更不能接受條件比他差的人卻比他更成功,而更讓人忌憤的是那個超越你的人恰巧是你的摰友。他毀了他的假肢,強奸了他的女友。女生懷孕了,把孩子打掉後自殺了。」





「他得了被害妄想症。一開始辭去了工作,說同事想陷害他。後來足不出戶,說路上的人都想攻擊他。最嚴重的時候,他把自己反鎖在房間,每次我嘗試跟他說話,他便朝我舉著生果刀讓我離開。」

「最後他殺了我老公。他把刀捅住了他就心臟。我救不回他。」

她臉上心碎的表情凍結了我的心臟。那雙凝視著空氣黯然的雙眼讓我窒息。

「後來他被捉進了精神病院接受精神治療。我辭退了外科醫生的職位,轉去門診部門,比較穩定的工作時間方便我能經常去探訪他。治療了持續了五年多後他比獲准出院。生活回到軌道後沒多久他便和他的主診醫生結婚,還生了一對可愛的雙胞胎。」

語氣並沒有隨著好轉的故事情節變得明朗,平靜得讓人不安。





「一切都幸福美滿。但悲劇總是會悄悄留下痕跡。他老婆的父母希望能獲得孫女們全部的扶養勸,原因不用我解釋了吧......」

她苦笑看著我,胸口感到悶悶不樂。我正想開口讓她不用再說下去,一團灰色的影子在我籠外的窗簾上停留又馬上消失。來不及叫停,她又馬上移開視線接著說。

「打官司的費用不少,妻子那邊也肯定少不了一定的壓力。官司持續了一年多,小倆口差點鬧得要離婚。最後好不容易留住了他的孩子,妻子卻在回家慶祝的路上發生了交通事故變成了植物人。過了幾年後,實在沒辦法負擔醫療的費用,他和她的父母最後撰擇了拔管。」

「孩子們六歲的時候,我們帶著他們去山上郊遊遇到了幾隻野犬。我先被攻擊,他過來救我。來不及救孩子,孩子在他面前被牠們活活咬死。」

心臟鬱悶得發痛,但我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

「事後他不眠不休工地把自己關在一實驗室裏,起初我不知道他在嘗試什麼,到我弄清楚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我試著勸他,但他聽不進去。他說要變得和平,就必須變得平等。要重新灌輸給人類平等的思想。但在這一切之前,要變強才會有人願意聆聽他。還說什麼,生物也要平等,人類需要他們的力量,而他們需要學習人類思考,這樣便不會再傷害彼此。」

「然後有一天,我看見他稀有地走在街上,蹲在地上跟一個小孩說話。我知道他想要幹什麼,我走上前把孩子打發走,把他拉回家想說服他放棄,但他不聽。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不想傷害無辜的孩子所以我自願成為他的實驗品。我以為他會拒絕,但他反而高興地接受了這個提議。我抱著最後一點希望,希望他看到實驗成果後會發現自己有多錯,那我就會成為那個為了拯救世界要犧牲的英雄。」

她苦笑地對著我說。那笑容好脆弱得好像輕輕一碰便會瓦解得支離破碎。





「結果?」

知道這故事的結局,但我還是想確定。我問道。

「結局就是你現在躺在這裡聽著我講故事。」

「那時候你明明還來得及阻止。」

本該去安慰眼前這個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婦人,但還是憤怒。我冷靜地反駁。

「要我舉報他嗎?在他摰友強奸他女友患上精神病,殺了自己父親進了精神病院,失去愛人和孩子後讓他下半世活在鐵籠裏嗎?」

她皺著眉頭笑容變得滑稽,情緒變得略為激動地反問著我,又接著回答。





「我沒辦法。看到自己孩子那爛泥般的人生後,我沒辦法親手把送他進去那冰冷的地獄,他不會在裡面活下來的。這是母親為了孩子自私的本能。盡管一切都錯得沒辦法彌補,我也只能不顧一切地保護他。」

「直到我發現他這是在經歷一個永無止境的悲劇。」

「正在經歷悲劇的是我們,他算......」

她的這讓我感到可笑,我正要生氣地反駁,她看進去我的眼睛打繼了我的話。

「你們的悲劇再痛苦到你死的那天便會畫上句號,即便要下地獄受盡折磨,終有一天會再次輪迴。但他的罪會被刻劃在歷史上,世世代代地流傳不會得到寬恕。永遠地被埋怨、被憎恨、被咒罵。那天他再次輪迴,他會重新讀著是自己的惡行,甚至被自己唾棄。而我作為他的母親,連原諒他的資格都沒有。」

「你問我悲劇的源頭是什麼?是悲劇。」

我對於她沒有阻止而感到氣憤,但她臉上那一行悲傷的淚水堵住了喉嚨,我發不出聲音。

「想殺了我嗎?如果你殺了我能停止這一切,現在就殺了我吧。」





我看著她久久未能說話。在身邊裏醞釀的怒氣怎麼樣都沒辦法舒暢地對她發洩。卸下了平日的威嚴,現在我看見得只是一個為守護著兒子下地獄也在在所不惜的婦人。

「不需要了,你已經在贖罪了。就陪在他旁邊,看著他在水深火熱掙扎吧。」

我避開她讓我窒息的眼睛冷漠地說。她沒有回駁,空氣中的死寂讓我鬱悶,我拉開話題接著說。

「我向人類那邊提議了宗交易。」

威脅到兒子的安全,她的眼神馬上恢復該有的警惕。我接著說。

「把家人還他。」

「他的家人在我們這裏?」





她先是錯愕,然後眼神變得茫然。我點頭回答。

「要用怎麼樣的方式還你來決定。」

我對著是她說,她垂下了眼皮輕輕地嘆氣。

「可以進來嗎?」

埃斯佩的的聲音像在致命的毒氣裏注入了氧氣。我打從心裏鬆了一口氣。

「進來吧。」

高羅拉清清喉嚨後對著門口說。

「你照看他吧,明天早上會議。」

埃斯佩推門進來後,高羅拉走向門口留下命令便勿勿離開。

「知道。」

埃斯佩恭敬地回答的時們,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前。心臟才恢復跳動。

「我房間什麼時候多了那米白的窗簾?」

我疲軟地躺回床上轉頭看著蹲坐在我旁邊的她問。

「父親說你現在是六首所以昨天命人弄上的。」

習慣了她的冷漠的聲線後,聽見她說話是每天裏的樂事。然後她的話又讓我陷入愧疚。

「為了救我?你不需要這樣做。」

「你也不......」

......需要救我。但你還是救了十年前那窩囊的我。話到了嘴邊又被我心虛地吞回去。現在我不想讓她記憶起那差勁的我,不想被她用厭惡的眼睛注視。

「......不是回來救我了嗎?」

我停頓了一拍後不慌不忙地說下去。

「因為怕你漏口所以才趕回來,畢竟你沒有打針,什麼事都說不準。」

我偷偷地笑了下。冷漠無情的話剛好減弱了我的內疚感,我看著她粉紅色的瞳孔在剎那間忘了傷口的痛楚和心臟的勞累。

「你要在這邊待到什麼時候?」

我看著她淺笑著問。

「到你好起來。」

她理所當然地回答

「那看來我要定時定候重傷才行。」

我笑著說,她的眼睛卻變成了酒紅色。我無奈地發笑。白癡,都說得這麼明顯了也聽不懂嗎?是有多煩我呀?注視著她的迷人娃娃臉,精緻的五官漸漸變得模糊,眼皮變得沈重,但卻不想入睡。艱難地眨著眼,心裏萌生了一個希盼。要是以後睡醒能看見她,多好。


「烏爾斯跟敵方的司令做了個交易,把就家人還給他便放他回來。」

又是乏味的會議,高羅拉嚴肅的聲音穿過左邊的耳朵,在右耳回歸到空氣裏。

「他的家人是ID532541F和 IDM864647M,他們分別是司令的弟弟和愛人。埃佩斯、巴巴爾你們報告一下。」

聽到編號,我冷笑了一下。編號也比「烏爾斯」這名字來得自在。

「ID864647M,金毛獵太。陸軍裏最低層的二等兵,戰鬥力弱,一般情況下只負責巡哨。」

巴巴爾放下交叉盤在胸前的手,一字一句精簡地報告。我喜歡他的高冷。

「ID532541F,棉尾兔。不隸屬任何運隊,沒有戰鬥力,是父親的專用女僕。」

一樣的高冷,配上的美麗的娃娃臉卻多了一份心動。我微笑著專心地聆聽著。

「原來的計劃是讓他們進入軍營內部後替潛伏在外面的士兵開路,但基於他們的戰鬥力極弱,感覺他們作用不太。而且我相信敵方也會會籍此機會埋伏......」

「我們還有炸彈嗎?」

缺乏等待的內性,我受不了長篇大論的商議,我果斷地打斷高羅拉的話。

「有。」

換來了一堆愕然的目光後,阿基洛夫代替她母親回答。

「軍營裏面還有什麼我們需要的資訊嗎?」

不需要看他也知道他正擺出那個很感興趣的樣子。我擺出一逼不耐煩的樣子問道。

「沒有。」

他們母子倆對看是了一眼後,母親回答說。

「那我們就送兩個炸彈進去不就就好了。」

我認真地看著高羅拉說,她錯愕地看著我沒有說話。

「你的意思是把炸彈放在他們身上嗎?」

「嗯。」

我看著高蘿拉打發著阿基洛夫的回答。她的深䆳的雙眼變得迷茫。

「要犧牲他們嗎?」

巴巴爾冷淡的語氣裏能聽出一絲抗拒。

「沒了他們兩個對我們有損失嗎?」

我轉頭看著他反問,他用厭惡的目光注視著我不語。

「再說,這方法不用損失我們任何戰鬥便可以把他們擊潰,還有什麼好考慮的?」

這次我望向阿基洛夫 露出一抹輕挑的微笑問道。從他臉上奸笑,我知道我以前成功說服他。

「炸彈讓他們自己引爆?」

站在我身後的阿徳勒問。

「我來引爆。以防萬一他們記起了什麼。」

我微微回頭說。

「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又要交給你?」

不能想像卡拉亞粗獷的聲音會說出這樣幼稚的話,好像怕我搶走了他的地位似的。

「因為這是我的交易。」

我轉身正視他說,堅定的語氣裏告訴他我不會退讓。

現在只等高羅拉的點頭。我轉回去看著她,她悲傷的眼睛在對我詢問。這是最好的辦法嗎?

我用眼睛代替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