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顧一切地在漆黑的樹林裏狂奔。一個個掉隊的小伙伴跌倒在泥地上,驚慄的慘叫後倒在地上一命嗚呼。女孩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這個觸目驚心的畫面發呆。躺在地上的血屍並沒有喚起我的同理心,緊握著她的小手,我扯著她繼續往前跑。

心裏一把急切的聲音跟我說,活下去。

踐踏著草路前面只有無窮無盡的大樹,身後是一群要把我們趕盡殺絕的人。沒有多餘的時候去思考,我盲無目的地牽著她跑進黑色森林裏的更深處。

女孩扯停了我的盲衝直撞,焦急地回頭一看。一隻血淋淋的小手捉住了她的腳踝。不足的光線,泥和血蓋在他的臉上差點認不出他。一個小時前他還露出燦爛的笑容興致勃勃地和我討論著逃出後要一起到山上玩。

救他,你會死掉。心裏的聲音再次遊說著。





恐懼埋未了人性和理智。焦躁用力地踩在他的手上,我帶著女孩繼續逃命。即使拋棄了人性也沒能讓奇蹟發生。被他們手上是各種的利器和槍械圍堵著,女孩瞪大眼睛看著我,她圓滾滾的眼睛裏清澈明亮,沒有一點害怕。我抱著她絕望地顫抖,緊閉著眼睛祈禱著能被痛快地一下子結束生命。但沒有任何動靜。

怯怯地睜開眼睛,每個人都面露警惕的神色看著女孩。這我在發現原來烏黑的頭髮從頭頂漸漸變成金棕色,驚訝讓我慢慢放開懷抱後退。轉眼之間,女孩消失在我的眼前,取而代之是一隻貓。

異於一般的野貓,身形較大,腿和耳朵也較長。耳朵上長著黑色細長的毛髮還有那雙不寒而慄血紅色的貓眼。即使在夜裡也能清晰地看到那雙通紅的眼睛。

我被嚇得驚惶失色地跌在地上,身體不由自主怯懦地後退,瞳孔地震。貓的表情猙獰得看不到一絲人性。她從地上瞬間跳躍到空中,撲倒她前面的人,在他的脖子上咬得血肉模糊。其他人見狀後便一窩蜂地湧上前試圖把她生擒。

看著她被眾人制伏在地上,我戰戰兢兢地把左手的熊掌藏到背後。





想被捉回去做實驗品嗎?想與變成像她一樣的野獸嗎?心裏的聲音在誘導。

我眼睜睜看著被壓在地上的她,看著是她在徒勞掙扎,看著她失去人性憤怒的鮮紅色瞳孔。

不想。我不要回去。我不要變成這樣。

恐懼侵蝕著殘餘的理智和良心。趁著他們對我失去戒心,我從地上站起來頭也不回地拔腿就跑。邊跑心臟邊在瘋狂吶喊,為自己的背叛憤怒地吶喊,眼淚湧出眼睛。還沒跑遠便聽到在我身後追趕的腳步,罪惡感除隨即消逝,恐懼瞬間取替。心驚膽戰地回頭一看,吸引我的目光並不是那些窮追不捨的身影,而是她原來血紅色的雙眼變成憂傷的暗紫。


猛烈地張開眼睛,我看是著山洞頂上坎坷不平的岩石喘著氣,心跳急促地跳動著,背上全是的汗珠。驚心動魄的那個晚上後已經過了十年,那雙黑紫的雙眼依舊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十年前黑夜裏的每一幕,每到晚上都會清晰地在夢裏重複播映著。血液、屍體,女孩一切都還是歷歷在目, 恐懼和罪惡感也從來沒有離開。

閉上眼感受著心跳慢慢地恢復到正常的速度,為自己今天還活著感到絕望。微微轉頭,灰熊還在呼呼大睡,沒有一點要醒過來的跡象。看來今年早了點起來。慢慢地站起來,走出山洞結束冬眠,饑餓感馬上襲來。看著眼前一遍茂林,原來纖痩的身軀瞬間變得巨大,身體被棕褐的毛髮覆蓋,低到注視著自己的熊掌感到可笑。不管醒來多少次只有這惡夢永遠會延續到現實。

既不是人,也不是獸,只是一隻怪物。

沈重的身體沒有讓我感到不適應,反而感到舒適。後肢的肌肉讓龐大的身軀在樹林裏輕鬆地穿插。新鮮的空氣,獵物在我的面前四處逃逸,享受著奔跑的時候被嫩綠的草葉劃過身體的感覺。忘我地守獵後,站在樹林的盡頭府視著眼前烏煙瘴氣的小村莊,愉悅的心情馬上糟到責備。

你憑什麼活得輕鬆自在?別忘記,你是個罪人。還活著,是因為你受的懲罰還未結束。

變回人類的模樣,嘴裏殘留著剛剛的魚腥味。在我剩餘的生命裏幸福是不被容許。

「哥哥!你回來了?」





頂著亂糟糟的頭髮,衣服還是破爛骯髒,臉上沾著泥巴。小伙子興高采烈地朝我揮手跑來。

「看你這樣久不回來,我以為你成功了。」

跑到我的面前,我蹲下去和他對上視線。有一次有意無意地透露了我的自殺計劃後,他總是像這樣天真爛漫地找我討論著我要自殺的事。

「這次又怎麼失敗了?」

每次看著無知的他,心裏替他感到可憐。像他這樣的年紀,我還在家裏享受著是父母給我的豐衣足食的生活。上一秒還吵著是肚子餓,下一秒便有美味的飯菜端到我的面前。幸福的童年只唯持了十年,但只少我有過。

「本來是想把熊激怒,然後讓它把我打死,結果我贏了。」

「哇!哥哥連熊都打贏了嗎?」

「嗯......」





多虧他的單純,在我這十年的漂迫生活,我找到了第一個不會被我嚇跑的聽眾。以往的經驗來說,一般不是拿著是武器攻擊我然後被我殺掉,便是落荒而逃再被我殺掉。這不能怪我,在熊的角度來說,跳跑的會被判斷為獵物。在人類的角度來說,被恐懼和憎恨的眼光注視讓我感到憤怒。

「不過你為什麼要還擊?躺著讓他打就好了,應該兩三下就死了!」

「因為它沒能一下把我打死,我痛了就一不留神反擊了。」

我理所當然地回答他簡單的提問。

「你以怕高、又怕熱、又怕窒息、又怕痛,這樣要怎樣都死去?」

小男孩皺著眉頭抱怨著我的挑剔。比起那些懦弱選擇放棄生命的人,我更是不如,因為我連了結生命的勇敢都沒有。不懂得給他解釋這些複雜的想念,我只是呆呆地看著他表情化的臉沒有說話。

我以前也像他這樣表情這樣豐富嗎?





「那你既然沒有死,你去那裡了?」

「冬眠。」

對著是他我絲毫沒有穩暪的意思。

「哥哥也需要冬眠嗎?」

「看心情吧。剛巧碰到同類便一齊睡著了。」

「剛起床嗎?餓嗎?」

「在朋友家食早餐了。」

看著他亮晶晶的雙眼我圓滑地說。或許在心裏隱約還是希望這份單純的關係能維持久一點。





「給你。手信。」

把早上捉到的魚遞到他的面前,圓滾滾的雙眼睜得更大,他臉上的喜悅充以讓我感到安慰。

「跟你說了幾次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講話!」

他正要說謝謝,他媽媽便在他身後慌忙地跑到他的身旁把他拉遠說。我看著她眼神變得銳利。

「哥哥不是陌生人!你看,他送我魚!」

小孩一臉不悅地舉起魚,對著他媽媽辯解。

「快點回家。」

她用我討厭的眼神瞪了我一眼後,便推著小孩小聲地說。小孩朝我燦爛地揮手後便跟著媽媽轉身離開。

目無表情地從沙地上站起來,看著是眼前一遍荒涼的光景感到無奈。小村裏只有一遍泥黃的色調。每個人身上都是破爛襤褸的麻布衣裳,石地裏的裂縫裏沒有任何萌芽的生命,只塞滿了暗黃色的沙粒,簡陋的水泥房間都著一堆啡黃色的稻草。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每天都充斥著不安和防避。饑餓幾乎佔了他們生活的全部,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想盡辦法飽肚,睡前的最後一件想的事是明天醒來要到那裏找食的。讓我感到困惑的是,每天過著苟且偷生的生活,他們卻沒有輕生念頭。人類是種神奇的生物就。

我曾經也這樣嗎?

在不遠的地方地殻傳來猛烈的震動,一群怪物正用飛快的速度往村子的方向前進。他們將會為泥黃色的村落抹上鮮紅色的色彩。想到我厭惡的人生要在此結束,血跡在身體裏亢奮地躁動著。沒讓我失望,它們的到來讓場面變得失控。

尖叫聲一浪接一浪。女人抱著孩子落慌而逃,男人拿著廢鐵護著妻兒。

「活捉小孩,反抗的殺掉。」

站在坦克車上,一個人模人樣的男人一聲令下後,怪物絲毫沒有怠慢暴風般衝進村子裏掠殺。

場景雄偉壯觀。

幾百個人一躍下化為猙獰的野獸,動物轟然的撕喊聲覆蓋了人類悲微的慘叫和求饒。唯獨那男人留守在原地靜觀其變,身旁站著一隻美麗的老虎。和一般的野獸有異,只是站著便它發著一般不可侵犯的威嚴。傳聞中五首果然名不虛傳。

「哥哥!救......」

男孩淒厲的尖叫聲提醒了我對死亡的欲望。反抗的才會被殺掉。

保持著人類的身軀,感嘆著人類身體的極限,我用盡全力朝他奔跑。路上遍佈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屍體,屍體上留下一雙雙恐慌的瞳孔失去呼吸。

男孩的肩膀被一隻灰色的狼咬住,鮮血從肩膀流到衣服上。他臉上痛苦到扭曲的臉容讓我替他感到可憐,救他然後被殺,這是我的自殺計劃,一舉兩得。

衝到狼的面前,我稍微用點力氣單手捉住灰狼的脖子秤起,然後用力猛搖。同時被吊到半空中的孩子尖叫聲變得更尖銳,這正合我意,這樣才會被主意到我正在反抗的事。沒有控制好力度,一不小心握斷了它的脖子,小孩便從它的嘴角裏掉到地上。受傷的小孩沒有在地上爭扎反而馬上站起來緊緊地抱著我的大腿,我府視著渺小的他感到錯愕。

還視著四週血肉橫飛的情景,再看著他圓圓的眼眶裏地震的瞳孔,不小心泛起了同情的心。

「閉上眼,很快便結束了。」

把他從地上抽起,抱在手臂上,我在他耳邊說。單純的他沒有聽懂我話裏的意思雙臂緊緊地環抱著我的脖子,把頭埋在我的肩膀上。我用手掌輕撫他的腦袋瓜,順著後腦勺摸到了幼細脖子。

「停下來!」

正準備結束他苦不堪命的未來,那個男人突然舉手喊停。然後帶著微笑一步一步走向我,美麗的老虎伴在他身旁眼神兇狠地瞪著我。獸兵沒有猶豫馬上停下動作,眼神瞬間邊得溫順。四週的村民獲得了空隙立刻獊狼逃跑。

「人類?」

沒有拐彎抹角,他的直接讓我徬徨。我的回答將會左右我的未來,我必須慎重。沒有回答,我凝視著他詭異的笑容,能感到一般寒氣滲到我的背上。

「哥哥很厲害得!他連熊都能打倒!你別想欺負我們!」

在我懷裏的小孩突然彈起憤怒地對著他喊,嚴重晃動的眼球能看穿他的懼怕。

童言無忌。男人露出滿意的笑容向著男孩的臉伸出手,我警惕地後退了一步。[/color]

「求求你放過我個孩子!求求你!求求你......」

比起人類頑強的求生意志還要神奇的非母愛莫屬。當朋友互相背叛,情人拋棄對方,當天要塌下來的時候,母親永遠不離不棄。這種感動的情感卻讓我感到腦火。她跪在我的身後急切地求饒著。男孩聽到母親的求饒後馬上在我懷裏嚎啕大哭。聲音大得刺痛了我的耳朵,我露出不內煩的眼神。

男人旁邊的老虎聽到他們的喊叫後發出深沈的低吼,嘴角列開露出尖長的犬齒,神情兇狠。男人沒有看老虎一眼,用手示意牠冷靜。

「跟我走,我放了他們。」

「如果我不跟?」

「他們會死,你還是會被捉走。」

「直接把我們都殺了不行嗎?」

沒有聽到期待的答覆,他噁心的微笑讓我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