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鬼台》(二)少年驅魔人】: 5.10
十二月,中山。
「嘩…呢度好大好靚啊!」阿恆雙目綻放著期待的光芒。
「我都係第一次黎咋…」明珠以手遮擋著頭頂上的猛烈陽光。
「正!一定要玩翻夠本!」光耀興奮得手舞足蹈。
「好有大自然既感覺。」小君闔起了眼,呼吸著暖暖的空氣。
踏入了中山的溫泉區,身穿泳裝的四人隨即被眼前的露天美景所震懾。
適逢聖誕假期,明珠與她的家人早前決定回鄉渡假。由於其好朋友小君是該月的壽星女,明珠於是邀請了一直想到內地旅遊的她一同前行,順道為對方慶賀生辰。
阿恆和光耀聞悉此事後,不斷嚷著要一同跟去。最後,於明珠父母的答允下,四位同學便展開了是次的三日兩夜中山遊玩飲食之旅。
「大家自由活動啦。」明珠的父親看了看時間:「而家既時間係兩點正,我地大概會喺度逗留三個鐘…五點鐘喺翻出面大堂既位置等啦。」
柴娃娃的年輕四人組一起結伴同遊,在這個充滿新鮮感的地方崩崩跳跳。
「嘩!有咖啡泉啊!試吓係咪真係有咖啡味先!」躍躍欲試的兩名男生將浴巾除下,跳進了池中,濺起了不少水花。
下水後,阿恆用手指沾了點水,用舌頭舔了舔,想要嚐一下泉水的味道。
光耀拍了阿恆的頭一下:「你傻架!?啲泉水人人都浸過哂,咁污糟仲擺入口!?」
阿恆笑嘻嘻道:「怕咩喎,大菌食細菌,細菌變無菌呀嘛!」
「前面有個薄荷池啊!」光耀指著前方的另一個溫泉:「要唔要過去試吓有無薄荷味?」
「好啊!」
二人隨即上水,取了浴巾,然後跑到另一邊去。
那邊廂的明珠與小君則走進了一個名為醉仙池的泉裡,二人悠閒儒雅地浸著浴,並沒有仿效那兩位得意忘形笨手笨腳的男生。
「唉…」明珠滿懷心事的嘆了口氣:「我啲成績咁差,睇怕下年都唔可以喺原校直升中四架喇…」
「唔好灰心,繼續努力。」小君勉勵她說:「無論結果係點都唔緊要架,最重要係問心無愧,盡左力就得。」
「小君,一直以黎真係好多謝你啊…」明珠握起了小君的手,說:「臨近測驗考試既時候,成日都要你幫我補習…」
「傻啦,講埋啲咁既野,一場同學,當然係要互相幫忙架嘛!」小君說。
「嗯…」明珠一臉感激,卻又突然閃過了一絲失落:「其實我係咪真係好蠢?」
「當然唔係啦!點解你會咁問?」
「因為無論幾我努力都好,成績都好似無咩進步咁…加上…」明珠欲言又止。
「加上咩?」小君問。
「啲人成日笑我無腦,話我笑點低,轉數慢之類…」明珠扁著嘴,像是有點不悅。
「邊個咁講?」
明珠望向正於鄰泉嬉水中的阿恆和光耀。
「光仔咁樣話你?」小君。
明珠搖了搖頭。
「咁即係阿恆啦。」
明珠扁起了嘴,點了點頭。
「你係咪對阿恆有啲意思呢?」小君失笑問道。
明珠又再點頭,她認為於好友面前,不必忌諱,於是直接問:「你覺得佢份人點?」
「唔…」小君思量了一會後說:「有啲小聰明…聽講佢都幾孝順…都算係一個樂於助人既人。」
「係咩…」明珠顯然有點不同意:「我又唔多覺。」因為阿恆經常捉弄她。
小君補充道:「不過佢都有啲百厭同埋嘴賤,同光仔一模一樣。」
「我都覺,所以佢地兩個先可以咁老友。」
這時,她們身後出現了兩把熟悉的聲音,正是阿恆和光耀。
「喂!我地搵到個好得意既溫泉啊!」光耀興奮道:「不如一齊過去試吓!?」
「好啊。」小君和明珠齊聲應道。
上水後,阿恆金睛火眼地望著明珠的胸部,還相當造作地嚥了嚥口水。
穿著三點式,上圍比較豐滿且露出了一條深溝的明珠感到相當尷尬,於是以浴巾遮擋在前。
小君捏了阿恆的手臂一下:「你知唔知咁樣望住人地係好無禮貌架!?」
「我終於知明珠佢點解轉數咁慢喇。」阿恆忍痛說。
「點解?」光耀不解。
阿恆說:「正所謂波大無腦呀嘛!」
光耀聽見後,立即哈哈大笑:「又係喎!哈哈!」
小君雙手撐腰,氣沖沖道:「好過份啊你地!」
在旁的明珠紅著臉,而無賴二人組大笑一輪過後便逕自跑走了。
……
魚療溫泉。
「嘩!好得意啊!」明珠興奮道。
「係囉,我呢邊啲魚仔越黎越多喇。」小君高興不已。
「kimoji呢…」阿恆一臉陶醉。
「好痕啊…」光耀強忍著痕癢感,打了個哆嗦。
四人一起到了這個名為魚療池的溫泉,泉裡滿是遊來遊去的小魚,它們會吸啄人們足部老化的皮質,並以此作為食物。這些魚的體長只有大約兩厘米,基於其特殊的生活習性,牠們能於水溫高達四十三度的溫泉水裡生存。
「啲魚仔真係好趣緻啊!」小君和明珠異口同聲道。
「食腳皮既魚,真係第一次見!」光耀忍不住痕癢,雙腿微動了一下,大快朵頤中的魚群頓時受驚,全數游走開去。
「雖然係好舒服,但我始終覺得成件事有啲變態…」披著浴巾的阿恆說:「擺隻腳喺度俾啲魚咬,某程度上係一種自虐既行為,加上我開始替啲魚感到可憐…」
「點解?」明珠問。
阿恆解釋:「你諗吓,腳皮呢啲咁核突既野,啲魚都可以食到津津有味咁…」然後,他將腳伸到了明珠面前:「嗱!你敢唔敢食啊?」
明珠一臉厭惡地將阿恆的臭腳推開:「咦!核突!」
「哈哈!」阿恆捧著腹大笑。
「丫!我諗到有樣野可以玩!」說罷,光耀躍身離開了浴泉,過了一會,又旋即折返,但手上卻多了四個紙杯:「我地玩撈魚!」
然後,阿恆和光耀二人試圖用手上紙杯將泉中的小魚撈起,而小君和明珠則無動於衷,一臉無奈地看著眼前這兩名無聊透頂的低智男生。
其他年紀相若的孩童見狀,亦紛紛取了個紙杯來,開始玩起集體撈魚遊戲來。
好一個魚療溫泉,現在竟變成了供別人玩樂的撈魚池…
「喂小君!一齊玩啦!」光耀說。
「……」小君不語。
「啲魚好可憐啊…」在旁的明珠嘀咕道。
「我撈到兩條啊!」光耀舉高了紙杯。
「我都撈到一條!」阿恆喊道。
怎料,小君突然走到光耀身旁,然後將他手中的紙杯搶了過去,把小魚放回到泉水裡,憤怒道:「啲魚唔係俾你咁玩架!佢地唔係街邊嗰啲金魚,佢地係用黎服務呢度既客人架!」
說罷, 情緒顯得有點激動的小君將手中紙杯大力一捏,擲向了光耀的身上,其雙眼變得通紅。
光耀當場呆住,因為他從未見過對方如廝模樣…
天使,大發雷霆和欲哭的模樣。
「係囉…其實都唔係咁好玩者...」知難而退的阿恆放低了紙杯,說:「不過…」他望著仍在戲謔魚群的其他人。
此時,光耀又再離開了浴泉,今次卻沒有取來紙杯,而是領來了一位於附近當值的職員,然後跟對方指出有人正在不適當地使用溫泉。
經過該位職員的好言相勸後,那些撈魚的人們看似感到沒趣,於是紛紛離開了魚療泉。
光耀望著小君,聳了聳肩,微笑道:「咁樣得未?」
小君睥睨著他說:「算你有啲廉恥。」
「不如過去另一邊個泳池游吓水咯?」阿恆指著位於前方不遠處的一個普通游泳池。
「吓…而家天氣咁涼仲游凍水?」明珠單是用想便已經感受到了冷,還打了個寒顫。
「怕咩喎!一場黎到,咩都試吓呀嘛!」阿恆伸出了手,扶起了明珠,二人一同走了到游泳池那邊去。
「一齊過去咯?」光耀向小君示意:「你唔係一直都想學游水架咩?我而家教你啊!」
接著,四人一同走到了另一邊的泳池去。
剛泡完暖水,然後再跳進冷水,溫度的高低差異令身體一時受不了,眾人均感到了一股麻痺般的電流傳遍全身。
「先教你蛙式,因為蛙式係最簡單,亦最容易學。」然後,光耀向小君示範了蛙式的基本泳姿。
聰穎的她於光耀的指點下,很快便學會了泳式的手部和腳部動作,只是還未能完全掌握發力的竅門,即以最小的力讓身體於水中作最大幅度的推進。
「你慢慢練住先,我去游翻個轉。」光耀說。
「好,我有野唔明先再問你。」小君說。
光耀比了個OK的手勢後便逕自走了,他一直游,一直游…
吸氣…潛進水裡…踢出蛙腳…擺手…冒出水面…呼氣…
吸氣…潛進水裡…踢出蛙腳…擺手…冒出水面…呼氣…
吸氣…潛進水裡…踢出蛙腳…擺手…冒出水面…呼氣…
!?
當下一次浮上水面,雙眼再次睜開的時候,光耀竟察覺到大為不妥…
附近的一切景象突然變了!
天空和四周的景物竟變成了詭異的火紅色...
阿恆和明珠不見了,原本在場的所有泳客也都離奇地失去了蹤影,只剩下他,還有於後方練習中的小君…
「小君!」心裡生起徬徨的他向小君的背影喊道。
小君卻沒有回頭,只是一直往前游…
此時,他才發覺,雖然自己是置身於水裡,這個地方卻不是原先的游泳池,而是個一望無際的大海!
突如其來的異變,他覺得自己仿如走進了一個不知名的異度空間。
心跳加快,背脊發熱…這種不安感,他從來沒有過。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不知道,他只想盡快往反方向遊,無論如何,他想要先會合小君…
可是,無論他怎麼游,身體彷彿無法前進,二人的距離不但沒有拉近,反而是漸漸遠離。
「小君!」他拼命大喊:「唔好游咁快,等埋我啊!」
心裡的驚慌和懼怕使他的耗氣量大增,不消一會,他便開始上氣不接下氣,四肢更出現乏力的感覺…
但,他並沒有放棄,還是拼命地向前游,一直游,不斷游…
小君的身影逐漸走遠,且變得模糊了起來…
最後,消失於紅色的海平線上。
「小君!」他聲嘶力竭地大喊。
「噹…噹….噹….」現場忽地迴盪著一道異常低沉的廟宇鐘聲。
!!!!!!
他忽地感到頭昏欲裂,眼前一片天旋地轉…
待回過神來的時候,竟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幢大廈的天台上。
!?
一名身穿白衣,背對著他的女生正站了在天台的圍牆邊緣上…
她身軀嬌小,長頭髮…
此人正是小君,這個背影,他不會認錯!
「小君!」他上前喊道:「你喺度做咩!?快啲落翻黎啊,企喺嗰度好危險架!」
此時,小君緩緩轉過頭來…
眼前的畫面竟把他嚇怕,使他不禁退後了兩步…
小君的臉色異常蒼白,最令他感到震驚的,是她那張七孔流血的臉!
接著,小君於毫無預警的情況下,身子一歪,整個人便從高處掉了下去…
「砰!」地面傳來了一聲轟然巨響。
眼前的境象突然變得扭曲。
轉瞬間,一切又回復正常,他竟發現自己又再走進了另一個空間,不遠處的前方豎立了一張木牌,上面寫著了幾個字,看真一點,竟然是…
奈何橋!?
一名女生正往橋的另一邊走去…這名女生無疑就是小君!
「小君!唔好過去啊!」心急如焚的他急步衝了上前。
怎料,當他踏步向前的時候,空間裡的一切再一次扭曲了起來,腳下的那片地瞬間崩陷,讓他失足,幾乎要跌落下方那片血紅的熔岩火海。
他感到劇烈頭痛,眼前又是一片天旋地轉,身體彷彿正在急速墮下…
一直墮…一直墮…
「對唔住啊小君…」哭得涕淚縱橫的他責備著自己說:「一日都係我唔好,係我累左你…」
小君的死,一切都是他的錯…
這十年來,他一直飽受著此等的內心責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