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颱風季節。
 
天色一片蔚藍,萬里無雲,難得的清澈,難得的風和日麗。
 
本年度首個颱風襲港,連續幾天的狂風暴雨過後,重現的陽光燒得異常猛烈,看似是要向大地深表闊別多日的念掛。
 
樹上的鳥兒吱吱喳喳地叫著,彷彿正為這個美好的早上悠然歌頌。
 
房間內,除了空調機那微弱的運轉聲,還有某人那隱隱發出,緩慢而規律的鼻鼾聲。
 




床頭的矮櫃上放著了一個陳舊的模型盒,盒旁擺放了一部尺寸為一比六十的高達模型。
 
模型的全身呈金黃色,以一個豪邁的姿態佇立著。
 
閃耀著綠光的右掌高高舉起,彷似正在為勝利而歡呼和喝彩,縱使它身上被濛上了一層久未打掃的灰塵,卻無損其原本的威武氣派…
 
一首感覺頗為熱血和澎湃的音樂突然播起,置於櫃上的手機緩緩震動起來,原來是手機預設的早晨鬧鐘。
 
這時,匿藏於被窩中的年輕男子睡眼惺忪的探出頭來,瞥了瞥牆上的掛鐘,伸手將響鬧中的手機關了後,隨即又倒頭大睡。
 




不足兩秒,鼻鼾聲又再一次隆隆作響。
 
大概十分鐘後,手機旁邊的家居無線電話突然又響起。
 
「鈴~鈴~鈴~」
 
電話一直在響,酣睡中的男子卻無動於衷。直到響至第四遍,男子才懶洋洋地拿起了電話…
 
「喂…」男子的聲音,如夢初醒般低沉和嘶啞。
 




「我頂你個肺啊!熜電話?」電話另一邊的人,聲大如洪鐘。
 
「唔…」頭髮凌亂蓬鬆的男子無意識地悶哼了一聲,明顯還未從睡夢中醒過來。
 
「唔係呀嘛!?你仲訓緊覺啊?」電話中的人刻意提高了音量:「快啲起身落黎踢波啦,難得星期日放假啊!」
 
男子心想,難得星期天,不是更應該好好睡一覺嗎…至少要睡到自然地醒來啊!
 
「但係我想訓多陣喎…」半夢半醒的他嘀咕著。
 
「我地成班人喺度等緊你啊!」
 
男子將頭埋了於枕頭下:「我尋晚加班加到十點,而家真係好攰,咁多位大佬高抬貴手,今日就放過小弟一馬啦,得唔得啊…」
 
「緊係唔得啦!拿拿聲同我起身!」




 
連雙眼也睜不開的男子不斷怪吟著,宛如彆扭中的小孩。
 
電話中的人又說:「當初又係你話要每個月都要搵日落黎踢波做吓運動既…嘿,俾兩個選擇你啦,一係就而家即刻同我落黎,一係今晚打邊爐你請哂我地咁多個。」
電話的另一邊傳來了大夥兒的笑聲。
 
聽到「請客」兩個字,男子大為緊張,雙眼赫然一瞪,然後整個人從床上彈了起來。
 
「你班友仔又想屈我請食飯!?」一雙虎目中佈滿了疲累的血絲。「十分鐘後球場見!」
 
說罷,男子立即跳下床,拉開窗簾,打開了窗子,讓和煦的日光直接照在自己的臉上,然後深深呼吸了一下…
 
「努力!!!!奮鬥!!!!」男子對著一望無際的藍天大喊了一聲後,便以逃命的速度穿起球衣,然後飛奔下樓,連儀容也忘了打理。
 
滲進屋內的陽光,將原本幽暗的房間都映亮了起來。




 
櫃上那台披著金黃色戰甲的高達,立時變得閃閃生輝,散發著獨一無二的,傳奇的色彩。
 
######
 
抵達球場後,身穿十號黃色球衣的男子跟眾人逐一打招呼問好。
 
他往其中一人的屁股用力地拍下去:「嗨!早晨啊恆哥仔!」
 
阿恆回身,指著腕錶上的時間,說:「光哥仔,又話十分鐘,遲到喎!」
 
光仔聳聳肩,毫不在乎。
 
阿恆又說:「真係大牌,次次都要我地咁多個等你一個,我唔理啊,今晚餐飯你搞掂佢。」
 




「你都傻既,第一日識我啊?遲到係我既風格,做人最緊要有性格。」光仔逕自走到場邊熱身。「同埋你仲差我地一餐升職飯喎,點計都係你請先啦。」
 
「衰仔…」阿恆將足球拋向光仔:「接住!」
 
他背上如同長了後眼,於看也不看的情況下,便施展了一記虎尾腳,將球踢到了半空中,再瀟灑地把球黏在腳上,表演起控球花式來…
 
沒錯,是表演,他的控球技巧簡直神乎其技,稱其為花式足球也絕不過分,乍看還會誤以為眼前的這位十號是巴西隊的朗拿甸奴。足球彷如他身體的一部分,完美示範了何謂人波合一,只要他願意的話,隨時能把足球舞動一整天,直到他力氣全無為止。
 
球場上,這件黃色球衣,無人不曉,因為它意味著一個傳說…
 
與黃色十號正面交鋒的時候,千萬不要花力氣攔截,因為…人根本無法追得上光的速度!
 
球賽開始。
 
可能是晨早起床仍未用早餐的關係,又可能這只是場無關重要的街場賽事,踢球只是表面,相聚閒聊才是目的,所以球場上的眾人都顯得有點懶洋洋,大家不是閒站著等待足球滾到自己的腳邊,便是一邊追著球一邊大聲說大聲笑,場面輕鬆愉快。




 
難得一天放假,流一身熱汗,見一下朋友,最好不過了。
 
「而家啲後生仔,幾鬼好力氣,跑足全場…」完場休息的時候,坐在長椅上大汗淋漓的阿恆稱讚著敵隊的年輕小伙子。「想當年我地都係好似佢地咁…」
 
同樣是汗流浹背的光仔一口氣喝下了大半瓶清水,說:「想當年,我一個扭十個添啦!」
 
阿恆笑說:「哈!你而家都得架,黃色閃光。」黃色閃光是光仔於球場上的稱號。
 
「邊得啊…自從出左黎做野之後,都無咩時間練波,單係應付生活已經用哂所有心神…」光仔仰天輕輕嘆氣了一聲:「以前讀書時代嗰種衝勁同魄力,真係唔係咁易維持到…」
 
阿恆附和:「係啊,真係好懷念仲係讀緊中學既時候…」
 
「你地又喺度懷愐當年啊?」一名身穿藍色球衣的胖男子走了過來。
 
「哎…大嚿,人就係咁架啦,往往鍾意懷念以前美好既時光。」阿恆應道。
 
光仔微笑著,點了點頭…
-對啊,那些年的時光,最美好也是最難忘。
 
「唔好講到我地好似好老咁啦,而家先至廿五歲咋嘛。」大嚿搓著自己的大肚子。
 
這時,光仔突然站起,神色凝重的向球場門口那邊望去。
 
阿恆見狀,於是問道:「咩事?」
 
光仔沒有回應,只是繼續瞇起雙眼,像是正在觀察著些什麼。
 
「唔係又見到嗰啲野嘛?而家日光日白喎。」大嚿臉上閃過了一絲驚惶。
 
「呢啲野無分日夜。」說罷,光仔旋即提起背包,衝出了球場。
 
「小姐!」他一邊奔跑,一邊朝站於馬路邊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喊著。
 
該名女子沒有回應,步履不穩的她身子搖搖晃晃的,像是喝醉酒般隨時都會往旁跌倒。她臉色有點蒼白,雙目無神,於一般人的眼中,她像是個於猛烈陽光下幾乎要中暑暈倒的普通女子,但是,於光仔的「眼」裡,這可不是中暑那麼簡單…
 
因為他看見對方的頭上,正在急速冒出一股駭然的黑氣,而這股黑氣,是常人沒法看見的…
 
經驗告訴他,這是因為時運低所積累下來的「穢氣」。
 
一個人若是時運低,會特別容易招惹到靈體,而事主不一定會被靈體纏身,因為靈體可對人釋出一種令人鬼迷心竅的穢氣…
 
尢其女性,因為她們身上的陽氣相對較男性弱,故特別容易被穢氣沾上,而一旦身上積聚過多穢氣,輕則大病一場,重則招來殺身之禍。
 
站在一旁的光仔不敢妄動,只是細心觀察著這名女子的一舉一動。
 
遠方一輛貨車高速駛至,就在此時,女子赫然踏出了一步,想要走出馬路,下一刻,人與車即將要撞上!
 
「砵砵~~~」貨車響起了警號。
 
電光火石之際,他及時伸出手,牢牢抓住了女子的手臂,並將對方拉回到了行人路上。
 
幸好光仔身手敏捷,才成功阻止了一場恐怖意外的發生。
 
總算有驚無險,卻造成了一陣恐慌,現場目睹剛才這險象的途人無不正在大呼小叫。
 
四肢乏力的女子跌進 了光仔的懷抱,他讓她平躺到在地上,然後除下了自己的背包,拿出一道黃色的百解消災符,往女子的身上不斷拭掃,從頭到腳,總共掃了三次。
 
完成後,光仔拿出了點火器,將百解符燒掉。
 
於正常的情況下,一切邪風和穢氣會於拭抹的過程中被百解符吸收,而事主的身體情況將會於數日間漸漸轉好。
 
可是,於焚燒的過程中,那道百解靈符出現了搶火的情況,這意味著事主確實是撞了邪,而單憑這道百解符是無法替事主解難。
 
光仔見狀,立時伸出了中指,大力按著懷中女子的眉心,並以嚴厲的語氣大喝:「有山歸山,有廟歸廟!」
 
接著,女子的雙眼赫然暴瞪,一股妖異的黑氣自她天靈蓋噴出,最後化成了一團模糊鬼影,於訕笑聲中徐徐飄走。
 
此時,阿恆等人趕至:「咩環境啊?」他望見了光仔懷中那名女子的容貌後,立即往其耳邊細聲道:「喂呢條女好得喎,成個劉心悠咁既款。」
 
光仔瞪了阿恆一眼,示意不要胡鬧:「佢惹到啲污糟野,頭先差啲衝出馬路俾車撞到。」
 
後來,撞邪女子悠然醒轉,光仔向她講述了有關撞邪和剛才所遇到的危險情況後,她一臉感恩,雙手合著十說:「唔該哂你啊大師…」
 
光仔臉上盡見難為情,心想自己才廿五歲,被稱為大師,好像有點格格不入。
 
「但係…如果我之後又遇到同樣既情況,咁點算啊!?」女子仍感到憂心。
 
聽罷,他從袋中掏出了幾道摺成三角形的平安符,說:「袋住佢啦,可以保平安架…其餘多左既就拎俾你屋企人旁身啦。」
 
「呢位小姐,你唔使怕!」阿恆向女子遞上了不知從那來的卡片,正經八百道:「呢張係我卡片,假如你以後有咩需要或者有咩唔明,隨時打俾我,我地會竭盡全力幫你。」
 
女子端詳著手中卡片,表情帶點疑惑:「你地係…?」
 
「咳咳!如卡片上所寫,我只係一位普通既保險從業員,但係企喺我隔離呢一位就不得了喇…」阿恆鄭重地為光仔進行介紹:「佢既大名近年叱吒於鬼壇,天生被賦予一雙陰陽眼,斬妖除魔對佢黎講簡直易過食生菜,可謂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阿恆不但誇大其詞,演說時還不斷比手畫腳,七情上面。
 
女子聽著聽著,不禁對妥眼前這位「大師」流露出祟拜的目光。
 
光仔難為情地捂著臉,沒阿恆那麼好氣:「得喇得喇…夠架喇,不如…」
 
「未夠!」阿恆打斷了光仔的話:「佢唔單止擅長斬妖除魔,擁有一身好武功既佢仲經常行俠仗義,警惡懲奸,為民除害,人稱少年葉問...」
 
此時,所有人既焦點都落到光仔身上。
 
「登登登櫈~~佢就係…」
 
少年驅魔人-羅光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