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我有了Whatsapp之後,Abby馬上把我加到「阿Bi大家庭」,各種無聊的message不斷彈出來,Michelle和阿堅時而回應。

我覺得這個闊太實在是太無所事事了,才會不斷閒聊找存在感。

不過,這個群組多少令我回想起MSN年代的事。當時,我們一回到家就馬上撲去開電腦,也不過是為了群組中的閒聊而已。





當時還只有文字呢,無法錄音留言,也少用視像。但短短幾個字,足以令我樂上半天,或傷心一晚。

說到底,我們都是從彼此的牽絆當中,找到自己存在的明證吧?

買電話當天Michelle也陪我去電訊公司轉了上網plan,第二天起,這種牽絆就以smart phone為媒介,長期跟在我身邊。

而舊的那台日系電話,則被我小心奕奕地放在書桌的抽屜裡。

有些時代已經過去了,有些東西已經回不了頭,可是——





Zanga、MSN、MSN space、SMS、902SH……他們依然在我心裡,沒有一刻離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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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whatsapp找肥強,叫佢把我加進研究室的群組。





「咁叻仔終於識用whatsapp (y) 打緊機,一陣add你」

我突然對他為什麼讀了五年仍未畢業有了再進一步的了解。

等他的時候,我順便整理了一下匯入的通訊錄。

我並沒有刻意去找,卻還是很快注意到,華小姐的舊號碼並未使用whatsapp。

應該說是不出所料嗎?

她離開香港都快七年了,這號碼被徹底棄用才是正常,連同她的MSN、MSN space和電郵地址……

正想著,一個叫「 Top secret RM403非戰鬥人員緊急撤離」的群組彈了出來。

肥強這個超齡中二病!Prof. Malcolm對後面那串中文究竟會有什麼感想啊?





我打開群組,馬上發現群組裡有兩個陌生號碼,開頭都顯示+1……

——美國號碼嗎?

這,就是華小姐的現在嗎?

我猶豫再三,最後還是管不住手,按進去看那兩個號碼的詳情。



.







想當然,那兩個號碼其中一個是華小姐,另一個則是歐陽。

歐陽之前告訴我的電話是香港號碼呢,這個美國號碼只怕是他們在美國常用的吧?

我點進去第一個號碼,只見旁邊光明正大地寫著歐陽的名字,而且頭像也是他受訪時那精英模樣。

還真有自信呢……也對,畢竟是科學界的明日之星什麼的……

我退出,準備按下了另一組號碼,手指卻在碰到螢光幕之前1cm煞停。

我搖搖頭,連按退出,把電話扔在一旁……但不夠一分鐘,又忍不住重新握在手裡。

始終無法停止心底的躁動,不看的話,只怕今晚都睡不著覺吧?

我給自己找藉口說,既然在同一個研究室,總得先把號碼儲存下來方便聯絡啊。





這樣想著,我快刀斬亂麻地匆匆按鍵,把歐陽加入通訊錄。然後我再深深吸了一口氣,點進第二組號碼裡。

明明是新電話,反應卻出奇地慢。等了不知多久,才載出她的資料頁面。

畫面終於出現的一刻,我的心跳竟快得離奇。我又再深呼吸兩下,定神細看。

她的個人頭像是一個六角型的夸克模型。

我不禁笑了起來。

她的惡趣味還真是完全沒變啊!正正常常地放張照片會死嗎?不過,比起MSN時代的蟲洞頭像,這也許算是一種進步?

想起那張令我情緒起伏多少次的蟲洞頭像,我忍不住嘴角的笑意,直至看到她whatsapp的個人狀態——







『即使再見面 成熟地表演……』



臉部肌肉僵硬,心裡一沉。

雖然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打下這行字,但直覺告訴我,這兩句話就是跟我說的。

這首歌我太熟悉了。然而,我喜歡的是同一首歌的國語版本。



……我來到 你的城市 走過你來時的路

想像著 沒我的日子 你是怎樣的孤獨……



廣東話的歌詞,卻訴說完全相反的故事——



……似等了一百年 忽爾明白

即使再見面 成熟地表演……



……不如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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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不自覺地響起這首耳熟能詳的歌。

哼起這首歌更加覺得,她說這幾句話的對象,除了我再沒有別人。

——不如不見。

多少往事湧上心頭。



我因為阿堅而認識她,卻也因為阿堅而避開她。

那年少無知的歲月,我喜歡她,最後卻只是傷害了她。

她離開以後,我甚至想開發時光機去找她;好不容易等到她真的重新在我眼前出現,我卻發現自己連想跟她說一句話,都變得極其困難。

這一刻的她,打下這兩句歌詞的她,究竟在想什麼呢?

我凝視著那個六角型夸克模型,完全找不到任何線索。



不知怎地,想起了以前她每兩三天更新一次的MSN space,還有跟在MSN名字後面那一串長長的自述。

我在那裡窺探著她的生活,尋找她跟我有關或無關的心事。

那裡,是我可以安安穩穩地注視她的距離,而根本不用在乎她怎麼想我。

然而,那一切都不存在了。連同當年我們說過的無數話語,有意義的、無聊的……所謂的牽絆,只能在陳舊Harddisk的聊天紀錄裡懷念。

我看著我跟華小姐那空無一物的whatsapp聊天匣,感覺就像回到7年前,回到自己老家的房間裡,看著早已在歷史中成為遺跡的MSN。



「不如不見嗰個……係咪我?」



打下這行字,盯著螢光幕良久,卻始終按不下發送。

我刪掉,再重打。

——你仲嬲緊我?

——我只希望你原諒我

——咁難得先可以見返你,我……



再刪除,再打字,再刪除……忐忑不安的心境,跟十七歲時彷彿沒有兩樣。

為什麼呢?只要是對著華小姐,我就彷彿仍是當年的自己,從來沒有成長過?

不知她見到我的時候,是否心境也會回到當時?所以,才會「不如不見」?

我把沉重的身體深深陷入床墊裡,輾轉反側。

不……我連PhD都敢去讀,send一個message又算得上什麼?



我深深吸一口氣,再次拿起電話,一字一字打下︰



「對唔住,嗰晚發你脾氣,其實只係我自己……我好忟自己點解咁冇用」



「噗」的一聲,灰色剔在訊息旁邊出現。

我明明只輸入了幾個字,卻彷彿花光了一輩子的力氣,握著電話倒在床上再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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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又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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