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署 

阿墳離開大宅後直接駛到灣仔軒尼詩道,把車泊在路邊後,然後孭著一個黑色大旅行袋,走進一個神聖不可侵犯,比宣明會還充滿愛與生命的地方。 這就是阿墳在實驗室跟夢羅通話時所說的「老地方」。他們曾經是這個「老地方」的常客。 這座建築物雖然充滿愛,裡面卻不是教堂,裡面也沒有神父和十字架。 

只要你站在大廈外抬起頭,便會看到金漆招牌-「百佳酒店」。 

阿墳在櫃檯交代了兩句,便逕自搭𨋢到829號房。這間房除了阿墳和夢羅外,永遠都沒有人入住。這裡不是甚麼鬼拍門的凶房,只是因為夢羅之前付了一大筆錢無限期租住。  阿墳20歲那一年曾經問過夢羅,反正係也是啪啪啪,難道時鐘酒店情調比較好,床比較軟嗎? 

「呢到係我地第一次做嘅地方。你屋企係公眾炮房,個個女人都瞓過,而呢到係我地嘅私人回憶。」夢羅當時伏在他胸膛嬌嗔。 熟真熟假,不得而知。阿墳一直也沒有多想。 時針剛好指向五字的時候,夢羅終於抵達酒店。她穿著背心熱褲,提著兩個巨型行李箱。不用多說,誰也知道裡面是甚麼了。 





 阿墳向夢羅詳細解釋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當夢羅聽到陳一竟然未死的消息時,不禁一陣訝然。她知道陳一是誰,亦曾經聽阿墳提過這個師兄的死訊。 

 「所以一切都係假象?」夢羅問道。 

 「嗯。師父好可能已經死咗,宜家死無對證。不過,我睇得出陳一.......並無講大話。無論我父母係唔係師父親身燒死,都肯定唔係一場意外。我嘛,可能係世界上最蠢嘅神偷。」阿墳自嘲道。 

夢羅坐在床邊,憐惜地凝望身旁這個被騙了一次又一次的男人,心中一酸,手不自覺搭在阿墳的手背上。 阿墳感受到手背傳來突如其來的溫暖,下意識地縮一縮,最後卻沒有退回手。 

「陳一識飛,你就識遁地,命中注定嘅宿敵,之前關於Heaven嘅流言果然唔係空穴來風。」夢羅淡然說道。





 「你唔覺得難以置信?」阿墳問。  

「我相信只要係你,咩事都有可能。」夢羅柔聲說道。

 「更何況,世上無奇不有。好似尋日咁,有人諉託我查一把刀,竟然話係一把妖刀喎,嘿!你話係唔喺無奇不有喇?」 

「妖刀?」阿墳漫不經心地問道。

 「嗯嗯。係喇,你到底有幾大把握?唔好同我講你諗去送死。」夢羅認真地問道。 阿墳聞言搔搔腦袋,俯首思索。 





 「把握......我都唔清楚。但即使前面係龍潭虎穴,都要搏一次.......」

 「呢次,我一定要偷返阿心,就算......死都在所不措。」阿墳往地上琳琅滿目的武器掃了一眼,眼中閃過一道精芒。 

夢羅握著他的手,默默無言。如果換了對象,阿墳同樣會捨命去救自己嗎?大概不會吧。夢羅心中不禁一陣苦澀。 

「不過,我發現到陳一嘅弱點,異能嘅弱點。」阿墳突然說道。 

「弱點?」夢羅問。 「無錯,致命嘅弱點。如果我無推斷錯,每一種異能都一定要『誘因』先可以發動。以我為例,我要戴帽先可以發動,所以帽係屬於我嘅誘因。雖然,我唔可以肯定誘因係唔係必然是實實在在嘅物件。不過,呢個誘因一定係對自己有好大影響或者刺激,又或者童年陰影。」

 「你之前提及嘅流言講過,異能有機會同人腦未開發嘅潛能有關。而我講嘅誘因......唔,打個比喻,就好似一條鎖匙,一條打開「寶庫」嘅鎖匙,而呢條「鎖匙」每一個人都獨一無二。」 「好似開鎖咁?咁陳一呢?」 

「手套。假設我以上嘅推斷正確,陳一嘅鎖匙就係手套。」 

「手套?」夢羅疑惑地問道。





 「記唔記得我曾經同你講過,我六歲嘅時候曾經俾師父掉起泰國一個星期學習生存,然後師父送咗頂帽俾我。嗰一個星期係我人生最大嘅轉捩點。如果無呢一個經歷,我未必會以『偷』為立命之本。」 

「陳一比我更早跟隨師父,佢同樣試過起泰國生活一個星期......」 在夢羅疑惑之際,阿墳開始說起一段短短的往事....... 阿墳當年八歲,有一天他吃晚飯時好奇問了酒槽鼻老人一個問題。 「師父,一哥有無試過好似我咁俾你掉低啊?」阿墳啃著雞脾問道。 

「嘿,當然有,我比你做得仲要出色。」陳一在一旁嘿嘿笑道。 老人聞言眉頭一皺,呷了一口烈酒,緩緩點起雪茄。

 「叻過我?一哥你嗰陣偷咗好多野?」阿墳天真地問道。 「嘰,『偷』只係下乘。話我話呢,要解除威脅最直接嘅方法係『殺』。」 然後陳一開始自豪地大談自己如何伏擊路人,又怎去用刀殺人。他說得面容扭曲瘋狂,手舞足蹈,不斷嘗試重演當時的場景。 

如果你看過九把刀的作品《樓下的房客》,你可能會覺得中年房東描述自己偷窺甚至殺人,是嚴重精神病人的病徵而已。不過相較之下,當你看見一個只有十一歲的少年興高彩烈地敍述自己將人分屍的過程,腦海大概會出現幾個形容詞。 瘋狂。 變態。 可怕。 危險。

 「師父,一哥係唔係講真架?」阿墳面色蒼白地問道。 

「嗯。七日殺咗五個人,其中三個被肢解。」老人說。





 「咁即係一哥犀利啲?明明偷野都唔洗捱肚餓咯.......」阿墳嘟起嘴嘀咕。

 「你就係你。你只要用你自己嘅方法生存落去就足夠。」老人不置可否地說道。 阿墳似懂非懂地點頭。 

「師父送帽俾我戴,咁一哥你當時收到啲咩?」 

「嘿嘿嘿!手套。」陳一從褲袋掏出一對黑色絨毛手套,揚在阿墳眼前。  

酒店房內。 

「所以你覺得陳一發動異能係手套?如果估錯呢?而且,要搶走一個人戴起手上嘅手套,仲要係一個識飛嘅人,根本唔現實。」夢羅問。

 「如果估錯,咁嬴嘅機會就渺茫喇。要搶佢對手套,一定要埋身肉搏。我相信到時總有辦法吧。」阿墳坦白地說道。 

這時候,檯面上突然傳來一陣震動,打他們的對話打斷。 他們不約而同瞥向聲音的來源,原來是那一部擋子彈的Nokia電話。  





陳一! 阿墳撿起電話, 目光掃向牆上的掛鐘,原來已經快要晚上八時正了。 

「親愛嘅師弟,親身上演完我精心編排嘅第三幕,有無開始回心轉意,成為創造新世界嘅一份子呢?哈哈!」電話傳來陳一戲謔的笑聲。 

「陳一,我唔再係你師弟。我唔想同你講咁多。我淨係想要人,就係咁簡單。」阿墳冷聲說道。 

「開口埋口淨係識同我要人,阿墳你真係咁想做英雄咩?冥頑不靈!」陳一語氣徒然轉冷。

 「我要同阿心講兩句。」阿墳懶得答陳一的話。 

「…….」陳一把電話塞到阿心耳邊。 

「心?聽唔聽到?」阿墳緊張地問說。 





「墳…...你聽咗未?你唔好黎,有好多人!!」阿心顫聲地喊道。

 「嗯。」 

「刁那咪,下次你唔好再用錄音筆,啲音質好差!我好快就黎教訓你......」

 「等我。」阿墳吐出最後的兩個字的時候,目光一瞬間變得溫柔起來。

 一旁的夢羅聽到阿墳的對話,心裡更是快要滴出苦汁。 

「哦?睇黎我果然俾血濃於水嘅妹妹出賣啵。不過宜家俾你知道都已經無所謂吧。既然你地打情罵悄完,咁我地係時候開始上演最後,亦係最盛大嘅一幕。」陳一搶過電話陰冷地說道。

 「十一點,山頂廣場。記得要坐纜車上黎。」陳一說。

 「陳一,記得你講過嘅野。」

 「我唔會輕易殺死我親愛嘅妹妹。佢係我最後一幕中,一個好重要嘅演員。不過,你好快就會發現,你根本無同我討價還價嘅資格。」 

「記得準時囉,老,鼠,神,偷。」 語畢,通話中斷。 

「阿墳?佢講咩?」夢羅緊張地問道。 

「十一點去山頂廣場。」阿墳目光中的狠色顯露無遺。

 「夢羅,今次好多謝你,如果我今次返唔到黎,你就接收哂我所有財產,然後搵個地方隱退吧,唔好再深入地下世界,世界唔係我地想像中打打殺殺咁簡單。」陳墳語重深長地說道。 夢羅轉過身,翻著自己的行李箱,沒有回答阿墳的話。 

「阿墳…...我最後問你一次,」

 「個女人對你好重要?重要都可以連命都唔要?同我一齊遠走高飛,咩都唔再理好嘛?」夢羅問道。 阿墳一陣愕然,一時間反應不及過來。 

「呢種感覺好難形容......你未必明......」阿墳想了片刻,搖頭說道。 夢羅頓了一頓,突然站起來,背向阿墳脫下身上所有衣服,玲瓏曲綫,蛇腰豐臀,通通一覽無遺。

 「我-明-啊!」夢羅一邊換上黑色皮質勁裝,一邊說道,手背掃一掃臉頰。 然後,她扭過頭望著阿墳,甜甜一笑,彷如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 

「夢羅,你做咩?」阿墳愣了一愣,似乎明白夢羅想要跟自己同行 「我想戴呢頂帽好耐,都幾多睇呢。」夢羅從旅行箱掏出一頂黑色賊仔帽,對著鏡子說道。 

「喂,夢羅,今次同以往唔同,真係好危險。你自己都知Heaven係一班點嘅癲佬.......」阿墳說道。 雖然阿墳絕對不願意夢羅跟自己去「赴死」,不過心裡卻感動不已。他自己也說不清自己對夢羅的感覺。 朋友? 不。比朋友更多。 

炮友? 也不是。 

也許,炮友以上,戀人未滿就是這個意思罷了。 

「如果你可以唔去山頂,我就唔跟住你。你唔同我去,我就自己去。」夢羅強硬地說道。 

「你知唔知點解我當然要指定租呢間829號房?」夢羅忽然問道。 

「829係我幸運號碼啊!係我地第一次相遇嘅日子.......」沒等阿憤回答,夢羅便懷緬地說。

阿墳花了一段時間依然游說失敗,只好勉強同意下來。不過,他提出一個條件,如果遇上危險,第一時間就跑,不要理會自己和阿心。 妥協之後,阿填和夢羅將一切收拾好,著手部署這一次異能神偷大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