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的吊燈被調成了柔和的黃光,暖色的燈光為這偌大的病房驅走了幾分寒意。
只是這裝潢精緻的頭等病房裹,卻只空盪盪的坐了兩個人。

「醫生說你明天可以出院了,到時我來接你好嗎。」彭慧看著病床上渾身白得刺眼的男孩,心也不禁刺痛起來。

蒼白得可憐的小臉,還有那纏在腕間同樣白色的紗布,這教她如何不心疼。

她的晨曦從小就是個笑起來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男孩。

她的晨曦在重遇她以前一直也是活得快快樂樂的。


他有要好的女朋友。
更有,珍而重之的好兄弟。
她想起了那個笑起來同樣眉眼彎彎的男孩,心裏的悶痛更甚。

「我還想再多待一會兒。」頭髮白白的男孩把臉埋進曲起的膝蓋,聲音悶悶的說著。

怎麼會有人喜歡住在醫院的?
這孩子﹐應該不只是手踫壞了,連腦子也壞掉了。

彭慧叉著手沒好氣的看著這個和她耍小孩子脾氣的男孩,嘴角剛要扯開幾不可聞的弧度,卻又一下子被拉平了。



他不想出院是因為那個女孩嗎?

慕慕的心裏還是有他的。
她看得出來。

當一個女人不愛的時候,她的心可以有多狠,她清楚得很。
上輩子,她親手殺死了那個把自己放在心尖上的男人。

那這輩子呢?


她也不清楚。

只是她不明白,為甚麼相愛的人總是要在互相折磨?
為甚麼那個男人始終也不願意去相信她。

「其實那天我看到慕慕。」軟軟的聲音遲疑了一會,再接著說下去「你們...怎麼了?」

她不想晨曦走上她的舊路。
既然還愛著,就應該好好的和她解釋,更要好好的去爭取。

等到愛都被沉默消磨掉的時候,一切便已太遲了。
而她還是已經太遲了 

「她說...她放不下。」男孩把頭從腿間抬了起來,向來清澈好聽的聲線也沾上了濃重的鼻音。



其實他也是明白的。
捉姦在床,親眼目睹這樣髒髒的一件事情,她又怎麼還會要他。

他和她,從那刻開始就已經注定窮途末路了。
他明明以為他們會相伴到白頭的,他們可以走到最後的。

一切也怪那些從中作梗的人!

「你會害怕嗎?」彭晨曦看著床邊目光怔怔在發著呆的女人,聲音淡漠得有些詭異。

他都看了這麼久,她怎麼還沒察覺得到。
哥哥說得對。
這麼多年她還像沒長大過似的,還是當年那個蠢蠢呆呆的小女孩。

那個,容易受人蒙騙的女孩。



「害怕甚麼?我弟弟這麼可愛又怎會可怕。」彭慧像是被男孩突然傳來的聲音嚇到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伸手捏了下白晳的臉頰笑說道。

他怎麼會一下子變了語氣,眼神也是古古怪怪的。
還問著這些沒頭沒腦的話,她都被他搞得有些迷糊了

「外面那些人說的話都是真的。」男孩別開臉看向前方「原來人燒焦了的味道和烤豬肉沒多大分別。」聲線冷靜得近乎詭異。

「那天我把賀新闗進鐵籠裏淋上了氣油,看著他變成了一個火球在翻來覆去,看著整個鐵籠也被他掙扎得翻轉過來。」冷靜得沒有一絲起伏的聲線繼續自顧自的說著。

「心裏卻有股難以言喻的興奮。」說到最後緊抿的嘴角突然扯開了一道似有若無的淺笑,詭異得令一直看著的彭慧也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

賀新的死,她從新聞報導中聽過,也從大宅那些嚼舌根的手下口中聽過。
只是,她沒想到那個殘忍冷血的兇手,竟會是她的弟弟,最天真善良的晨曦。



一切也是由她而起的。
一切只怪她。

馬騮看著從病房裏走了出來的女人,立刻從長椅上站了起來,大步的跟在她身後。
他看著前方有些虛軟無力的步履,心裏暗暗有了打算。

她這情況得一併向侯先生報告才行。

這幾天,侯先生撤去了跟在她身後的一切保鏢,唯獨只留下他。
既然侯先生那麼看重他,他又怎能令侯先生對他失望。

其實,她要甚麼,侯先生也給了。
她怎麼還是一點好臉色也沒給侯先生看過。

今早,侯先生都難得紆尊降貴的把她送到醫院門口。


這女人一路上卻還是一聲不哼的,連句話也不願意和侯先生說。
這女人,她憑甚麼!

「彭慧~」熟悉的男聲從背後傳來。

「彭慧~」男聲還是竭而不止的叫喊著。

「我們還是不要見面好。」彭慧繼續走著腳下卻沒有放慢半點﹐直至身體被一道力猛然扯後,跌進溫暖的懷抱裏,彭慧才對上那人的眼睛,淡淡的說著。

他們還有不要見面好。
雖然她已經決定不再愛文華了,但她怎麼也做不出一腳踏兩船的事情來。

他是個那麼驕傲的男人,那麼高高在上的男人。
她不想讓他再像上輩子那樣承受著那非人的屈辱。
即使是分開,她也希望他能活得好好的。

只要一天他還沒放手,她也不想再與別的男人糾纏不清。

她上次已經錯過一次了。
她怎麼也不能再錯下去。

只是,命運從來也是個壞心的孩子。
你越不想發生的事情,就偏偏會發生。

「你說,要是晨曦知道那個人不是賀新而是另有其人,他會瘋成怎麼樣?」男人用著僅能讓兩人聽到的聲音柔柔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