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慧一睜開眼,視線下意識的看向身旁。
 
空盪盪的。
和她這刻的心情一樣。
 
她有些苦惱的拉起絲質的被子蓋過頭,想起了昨晚那個男人的拒絕。
 
他會不會是在記恨她?
 
怪她這三年來一次次的用著各式各樣拙劣的藉口來拒絕他的求歡?


 
但她真的做不到。
 
在心存芥蒂的情況下做著最親密的交纏。
 
他是這麼眦睚必報的一個人,是不是也在用著這樣的方式來懲罰她。
 
突然,一個更可怕的念頭掠過腦海。
 
還是,他真的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


 
悲從中來,彭慧覺得天花板的吊燈怎麼愈發模糊起來了。
 
古典裝潢的大廰,兩個巨大的原木書櫃靠牆而立,各式各樣的書籍一排排的整齊排列著。
 
一旁的柱上掛著一個舵,精緻的雕花上有著斑駁的鏽跡,似是有過一道輝煌的歷史。
 
偌大的主廳此時煙霧瀰漫,三個身材挺拔的男人指尖夾著細長的香煙,在沙發上吞雲吐霧著。
 
「大哥,雲頂那邊怎麼辦?我們要辦的這件事,他肯定第一個站出來反對。」侯文匯無框眼鏡下的那雙眼睛盯著指尖夾著的香煙,冷靜的分析著可能的阻力。


 
「雲頂這幾年明裏暗裏的給我們下絆子,現在不如借這個機會解決掉他。」侯文英順了下剛染的一頭黃髪,一手把煙咀用力的按在透明的玻璃煙灰缸中,語氣中隱隱有著嗜血的興奮。
 
侯文華在沙發上閉眼假寐著,修長的手指夾著的香煙輕煙裊裊的燃燒著。
 
侯文英看向對面假寐著的哥哥,多年來的經驗告訴他,哥正思考下一步的對策,又或者是在為著更長遠的利益謀劃。
他又點燃了另一枝香煙,呼出一圈淺淺的煙圈,等待著哥哥的指示。
 
他的哥哥自小便精於謀算,手段狠辣。
 
這樣一個殺伐果斷,毫無破綻的男人,帶著他和文匯由街邊的小嘍囉一步一步登上權力的巔峰,成為H城黑道的無冕之王。
 
這個男人,是他最尊敬的大哥。
 
「先找出沈喬陽。」良久,男人淡淡的說了句,連眼睛也沒有睜開。


 
侯文英和侯文匯有些疑惑的對視了一眼。
 
現在他們是討論著壟斷H城毒品市場的大事,大哥找那個走私起家的傢伙是要做甚麼。侯文英心頭滿是疑惑,有些煩悶更是用力的吸了口煙。
 
侯文匯覺得大哥對這個沈喬陽的執念有點深,不明白這個人在大哥的謀劃裏會扮演著甚麼角色。
 
沈喬陽,一個隱藏極深的人。
 
這三年,侯家花了無數人力物力,也找不出半點蛛絲馬跡。
 
這個人就好像不存在在這個世上。
 
沒有一切一般人應該有的記錄,更沒有絲毫的生活痕跡。
 


唯一知道他是個男人,還是個不爭名逐利的男人。
 
不爭名逐利,說出來也覺得是笑話,黑道上有那個不爭名逐利的。
 
但偏偏這樣不可思議的事情竟是事實,那個沈喬陽一直甘心隱藏在雲頂身後,不露人前,手底下沒有半點自己的勢力。
 
侯文匯想不到雲頂有甚麼魅力能讓人無怨無悔的默默跟隨著。
 
腦內不期然掠過那些傳言,侯文匯感到一陣惡心,雲頂好像也快七十歲了。
 
「還有,V國那邊找阿廣去。」侯文華睜開雙眼,聲音很淡,聽不出一絲溫度,伸手把香煙轉按在煙灰缸裏。
 
侯文英心頭疑惑更盛,V國那邊情況複雜,表面上各方勢力割據,暗地裏盤根錯亂。
 
阿廣雖然跟在大哥身邊多年,但一直也是做些跑腿的角色。


如果大哥要派親信去,穩重的阿昌顯然更適合。
 
侯文匯也對大哥這個決定有些不解,V國的水太深,阿廣不太可能有命回來。
 
他突然轉念一想,會不會大哥根本就沒打算和V國的阮良越合作?
派阿廣去純粹是做爛頭卒?
 
侯文匯覺得這樣的推斷應該八九不離十,心裏有著隱隱的高興,自己終於猜對了大哥的心思。
 
只是,派阿廣去似乎有點可惜,大哥這顆棋子這麼多年也用得順手了,現在還要再花時間去物色,去試探過另一顆。
 
畢竟,爛頭卒,這種事隨便找個不順眼的小弟做也可以。
 
侯文華看著對面的兩個弟弟,臉上是常年的波瀾不驚,心底裏卻有了些打量。
 


不錯。把心裏的疑惑隱藏頗深的。
 
只是,文匯表現稍稍優勝。
 
剛才,文英呼吸的節奏被打亂了,小動作出賣了他的態度。他每次心煩,也是用力的抽著煙。
 
至於文匯,老實說,他對文匯猜中了他的心思感到有些欣慰,但那抺一閃而過的高興,是一抺敗筆。
 
這兩個弟弟,到底太年輕了。
 
年輕得沒有察覺到沈喬陽就是那塊缺失的齒輪。
 
他拿過原木茶几上飄著裊裊輕煙的茶杯,仰頭一飲而盡。
 
「多派幾個手下跟著彭慧。」侯文華徐徐放下小小的白瓷茶杯。
 
「找幾個醒目點的。」淡淡的聲音在後面補了句。
 
哥用的是個跟字。即是他不想讓阿嫂知道。侯文匯心裏有著思量。
 
「知道。」是一聲異口同聲的回應。
 
想起彭慧,侯文英覺得這個討厭的女人最近好像順眼了一點。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撞壞了腦子。
 
醒來後一直在哥身邊安安份份的待著,沒有再去那些污煙瘴氣的酒吧裏勾三搭四。
 
這樣才是女人應有的樣子。
 
這個女人,就應該留在家裏好好侍侯著他哥,在床上腿張開點,把哥侍侯得舒舒服服的。
 
想到床上,不知道大哥晚上是怎樣過的。
 
那天,那個陸醫生說的話,他可聽得清清楚楚。
 
哥那麼疼她,肯定會把那個醫生說的話視為金科玉律。
 
但不能明槍實幹,也總可以做些別的。侯文英嘴角掦起一抺邪笑。
 
侯文華看到弟弟一臉邪氣的打量著他,心裏已經想到他在打什麼主意。
 
「哥,昨晚睡得還好嗎?」下一秒,侯文英曖昧的語調落下。
 
侯文華想起昨晚,心頭有著苦惱。
 
俯身倒滿了茶杯,又是一仰而盡。
 
侯文英對這些事特別敏感,一看便知那個女人又拒絕了他哥。
 
剛對彭慧冒起的好感又壓下了。心裏卻有個念頭冒起,要不再找幾個女人給哥試試?
 
侯文華把玩著空空的白瓷茶杯,想起的是那黑色蕾絲睡衣下瓷白的肌膚。
 
她昨晚好像還哭了。哭得他的心也跟著一抽一抽的疼。
 
侯文華放下了杯子,站起身穩步向樓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