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的童話故事: 教育電視

(1)
在敞大的飯廳吃過晚飯，任職教統局高層的Steven開始向孩子進行例行的家庭教育。

他打開DVD機，放入一張DVD，52吋大電視即展示出「成功需苦幹」的大字標題。

最近在上流社會流行一種教育電視節目。與一般人小學課堂上的教育電視不同，這種新式的教育電視標榜寫實，每一集都是真實拍攝香港的年輕人，以反面教材提醒富家子弟要引以為誡。

(2)
今集節目講述一個叫豪輝的年輕人在社會苦苦掙扎的故事。故事一開始，即講述他中學時為備戰dse刻苦學習的情景。他為了入大學，每日都花數小時機械式地操練。





電視旁的孩子正看得皺著眉頭，忍不著問爸爸：「我將來都要這樣讀書嗎？」

當初有份推廣dse的Steven 拍一拍孩子的頭：「傻孩子，你怎會留在香港讀書呢？」

鏡頭轉到豪輝終於考上大學修讀bba，期間他參加了反國教與佔中的靜坐行動。

「不知所謂！納稅人辛苦掙錢給他們上大學，他們卻要破壞香港安寧，怪不得他們怨買不到樓......」Steven起勁地大駡。身旁的孩子卻瞪大眼不知道他在說甚麼。

片中的豪輝畢業了，他找了一份月入萬四的寫字樓工作，開始無止境地加班，以買樓為目標而奮鬥。





Steven從旁對兒子輔導：「在我的年代月入萬四已經很多了，根本不可能不夠用。讓我們看看豪輝把錢花在甚麼地方吧。」

鏡頭巧妙地將豪輝看了三部電影與去日本三日旅行的時間無限放大。Steven拍一拍大腿：「就是這個了。你明白豪輝為甚麼買不到樓吧？」

影片最後以豪輝因「無上進心」而被女友講分手作結。Steven覺得這部教育電視非常好，不止教育了孩子努力的重視，更讓他更貼地。作為官員，他一定要努力讓自己貼近地面。

(3)
Steven回到辦公室，打開電腦看到新聞頭條又報導學童自殺，不禁嘆了一口氣。

他並非為學生尋死放棄大好年華而感到婉惜，只是因為自己的工作量與壓力又加重了。





他曾經質疑警方指學童死於自殺判斷，也可能是有一個變態殺手不斷將學童推下樓，這樣就不是教統局的責任，而是警方執法不力了。

當然，這種天馬行空的藉口只可以用來搪塞大眾，是不可能用來將責任推給可以隨時發動三萬人示威的警方。

案頭的電話「鈴鈴鈴」地響起， Steven看一看來電顯示，是局長的電話。他連忙恭敬地接聽，原來局長正為學童自殺潮問題召開緊急會議。

(4)
「學生自己跳樓，傳媒卻說成是我推他們下樓一樣。我快要被傳媒迫瘋了。你們快說應該怎樣做？」局長怒不可遏地拍會議桌大駡。

「自殺模仿，定義為一個參照一個知名的自殺方式或特定人物的自殺方式所進行的自殺行為，別稱「維特效應」Werther effect，名稱來自歌德所著的《少年維特的煩惱》。」一位戴著眼鏡的女性說著深奥的話。

「我們應該勸喻傳媒不應再去報導，讓學童去模仿自殺者的行為。這次事件是傳媒不負責任的報導手法所引致。我們應該要從傳媒入手去解決問題。」

「非常好。又是該死的傳媒累事。這樣就可以將問題轉移給傳媒了。」局長開懷地笑。





「我認為要解決學童壓力需要長期工作，但廢除小三TSA在消除民怨與緩解學童壓力上可以得到立竿見影的效果。」一位外表敦厚的男人提出。

「你傻了嗎？這樣豈不是要我認低威？未來香港競爭力下降又會有人指責是因為我取消了TSA。」局長不耐煩地望著這個男人。

「我認為要做好生涯規劃。」Steven戰戰兢兢地說，心想局長無理由不同意自己說過的答案。

「無錯，就是生涯規劃！生涯規劃的設計就交給Steven你了。記著，我要求設計要既有趣又貼地，讓他們感受活在香港的美好！」局長意味深長地拍一拍他的肩頭。

Steven卻慨嘆自己接了一個燙手山芋。

(5)
Steven坐在辦公室想了一個上午，總於想出了一個好方法可以令生涯規劃的內容變得又有趣又有意義。

他立即致電給製作昨晚的教育電視DVD的發行商。





「簡單來說，你想拍攝一個莘莘學子努力讀書，成功考上大學，然後努力工作，最終儲夠錢置業結婚的真實故事？」製作人滿腹疑惑地說。

「對。以防被人鬧我們太離地，就將收入定在大專畢業的收入中位數，由$14000開始吧。」Steven拿出統計署資料。

「好吧。你一定要他們買樓？租樓結婚可以嗎？」

「不能！買樓是香港教育的重要一環！萬四已經被我們當年幸福得多了。他們結婚不可以太遲，兩人努力儲錢，就定在二十八歲置業結婚吧。」

「這好像有點難。還有甚麼要求？」製作人搔著頭。

「這位年青人不可以有父幹，以免又被人駡離地。他不應該參加無謂的政治活動，不可以將錢花費在看電影去旅行等無謂娛樂上，對香港政治及工作不能有任何怨言，要將所有精力放在工作上，願意無償加工去搏得老闆賞識，同時又會在閒時去進修。最好返工會自己帶飯，便可以儲多一點錢。但都不可以給父母太少家用，以免他們的父母要去利用政府的福利。」

「明白了。」製作人連忙要求把記下。





「還有，為了加快置業，這名年青人可以放工後兼職揸一更的士或巴士。」Steven突然靈光一閃想起大劉的話。

製作人抹一抹頭上的冷汗，想著如何去找這一個人選。

(6)
但人選還是有的。這類人即使仍是少數，在香港卻是確實存在，教育電視最終拍成了。

在禮堂上，老師正在勉勵她的學生努力讀書。

「雖然現在很痛苦，但只要努力讀書，將來考上大學，就是你們幸福生活的開始！」老師手舞足蹈地鼓勵學生。台下的學生都露出憧憬的目光。

「好吧。現在就讓我們看一看為生涯規劃而設的教育電視！」老師插入DVD。

同學們看著電視，起初還議論紛紛，但後來卻越來越靜默。畫面最後影著主人公拖著伴侶的手對著百多呎的單位露出滿足的笑容，鏡頭closeup在他因肝功能受損而造成的泛黃臉孔上。





第二天，Steven打開電腦，卻看到新聞報導著半班學生做完生涯規劃後集體自殺的事。

他搔一搔頭表示不解。這段教育電視他自己都看過，認為拍得非常寫實。為何學生在做好生涯規劃後仍要自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