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區之戀．下半部 Remake》: 〈第六十二章：物是人非〉
〈第六十二章：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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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諾兌現，換來的，卻是眾叛親離。霎時間，我變成了至親、好友們的公敵。妹妹知道這個消息後，責罵我之餘，還對我感到失望。好幾個早上，她沒有和我一起回校。榮少對我更是冷嘲熱諷，看準機會他便落井下石。我明白他的用意，但他又明白我的用意嗎？至於凱兒，那天後她如常上課，如常坐在我身邊。表面上，一切與以前無異；改變的，只是我們的關係。由好朋友變成情侶，再由情侶變成陌生人；由聊天、接吻，變成各走各路。「遠在咫尺」的感覺，由初初的不習慣、抗拒，變得無奈接受，變得麻木，但我……真的麻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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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炎熱的五月天，日光的時間變長，理應心情也隨之變得開朗。但我卻沒有甚麼改變，心情仍然停留在悽冷、沒有日光的冬天。每天午膳，不是姐姐、榮少大伙人陪凱兒吃飯，就是凱寧陪著她。阿穎主動約我出外吃飯，甚至其他時間也會陪著我。有時候自己想靜下來，便隨便撒個謊，一個人留在音樂室。由大伙人變成自己一個人，這是咎由自取的結果。這天，我向阿穎撒謊黃老太找我，叫她跟朋友吃飯。在小食部買了一盒便當，坐在有蓋操場哽了它，便走到音樂室。
「阿俊？」我到達音樂室門口，便聽到結他聲。除了阿業外，能夠在這裡彈結他的只有阿俊。他瞥了我一眼，便繼續彈奏不知名但感覺憂怨的曲調。
「嘉洋、阿俊，你們在這裡真好。」良久，Miss Leung來到音樂室。聽她的語調，看來是有事相求。「大考之後，學生會舉辦一個活動，他們希望音樂學會可以派人參加，你們可不可以跟學生會那邊聯絡？」
「為什麼指定要音樂學會的人？」我好奇地問。理應他們舉辦的活動，不會指定某些團體或人物參加。這次他們指名到姓要我們派人表演，倒是奇怪。
「他們見到上回頒獎禮嘉晞和凱兒演出，加上今年陸運會主題曲由你、阿俊、阿業三個包辦。所以，他們更加想你們參加這次活動。」她繼續說：「當然，我作為學會顧問老師，很希望你們再為學會打響招牌。」
「他們有什麼要求？例如玩什麼類型的歌，要live band，還是隨便派一個人演唱就可以？」阿俊也放下結他問。
「這方面沒有說明，但他們好像希望你們三位創作人同台表演，詳情你要聯絡學生會幹事了。」她隨手拿起一張白紙，寫了聯絡人的名字，便交到阿俊手中。「這件事交給你們。」說罷，她如釋重負般離開音樂室。
「給你。」阿俊將那張紙交到我手上，便逕自彈著結他。
「Miss Leung親手交給你，為何將它交給我？」我帶點不忿說。
「你是主席還是我？」他瞥了我一眼說。
「我。」我無奈地回應他。看見他彈著結他的表情，不禁想起凱兒在海濱公園託我轉告阿俊的話。那番話，現在還該說出口嗎？
「你打算表演嗎？」他突然問。
「連人家要求什麼也不知道，怎樣回答你？」
「嗯。」
「其實，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應該是凱兒託我跟你說。」既然是凱兒拜託我做的，就一定要完成它。「就算更堅強、更義無反顧，更不顧一切的女生，她們始終想被人呵護，被人疼愛。表面上她們好像很堅強，內心卻很脆弱。」我一直留意阿俊的神情，他沒有直視我，很留心聆聽著。「如果他真的待凱寧有意思，請說出『我愛你』。就算說不出來，也走出一步，讓凱寧知道她付出的將會有收穫，不是白費。」
「嗯。」聽罷，他只是拋下這個字。
「沒有其他嗎？」
「你有否想過這不但是凱寧的心聲，還是凱兒的心聲？」他放下結他，把它直靠著椅子。「你、凱兒、Elsa和阿穎的事，我和阿業已經知道。其實你不但走出一步，連『我愛你』也說了。但你最後還是選擇將自己和她付出的感情一手破壞。」他坐在椅子，表情語調不太嚴肅，好像閒話家常般。我沒有作聲，不知怎樣回答。作出這個決定，只是為了過去的承諾負起責任。「大考之後，凱寧兩姊妹要離開香港，你知道嗎？」
「嗯。」想到這裡，我更加不知所措。凱兒的離開，意味著她從我的生命裡永別。
「這個表演，可能是最後機會。」阿俊拋下這句話後，上課鈴聲就響起。我們收拾樂器後，便離開了音樂室。關上音樂室大門時，碰巧凱寧拾級上來。她望著我的眼神好像殺父仇人。她一邊走，一邊睥睨我。直至望見阿俊，眼神才軟化。可是她沒有停下來，繼續拾級返回課室。要是從前，她一定黏著阿俊一起離開，此情此景已經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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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過五天的上課日，終於來到週末。初時以為能夠休息一下，避開學校的麻煩事，誰知阿穎來電告訴我正前來我家。掛線後，我立即走出睡房。姐姐告訴我妹妹去了練習，我才吁了一口氣，整個人躺在沙發。
「阿穎上來幹嘛？」姐姐問。
「我也不知道。」我看了她一眼問：「家姐，你要不要先換衣服？」
「這套衣服有什麼問題？平時也是這樣穿的。」她望了自己一眼說。其實她穿了吊帶衫和短褲，跟普通的家常服沒有分別。「我穿得太暴露，你怕阿穎看見不喜歡，還是擔心我的身材跟她的會比下去？」
「在家裡這樣打扮是正常，但是……」我搔著頭說：「不是這個問題，而是……」
「你覺得阿穎是外人。」姐姐再次說中我內心的話。「如果凱兒到訪，你根本不會叫我換衣服，更加不會擔心阿兒跟她相遇。在你心目中，阿穎會令你擔驚受怕。弟弟，明知做錯，何必要錯下去？」我沒有作聲，只是低頭想著她的話。「你先去刷牙洗臉，待會阿穎來到，我會招呼她。」她拍了拍我肩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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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我聽到阿穎的聲音。她的語氣和平時沒有兩樣，看來她和姐姐沒有發生爭拗。梳洗後我走出客廳，身穿白色短袖衫、淺藍色短牛仔布裙的阿穎和姐姐並排而坐。表面上是平靜，但我知道，姐姐對她甚為不滿。要不是我的關係，姐姐必定話中有刺，甚至用掃帚掃走她。
「你還不換衣服？我們去逛街了。」阿穎站起來說。
「去哪裡？」我帶點不耐煩問。
「待會你就知道。」她俏皮地單了一眼說：「我告訴嘉晞我們不回來吃晚飯。」
「為什麼你不徵求我同意就替我安排所有事？」我生氣說。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突然到訪、不滿意我的安排呀？」她呶著嘴，一副欲哭的樣子。「如果你不喜歡，我跟嘉晞說取消好了。」
「算了吧。」其實她只是一片好心，我不應該生她的氣。「你坐在客廳等我，我去換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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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大廈，阿穎一直牽著我到巴士站。一路上我沒有問她目的地，只是跟著走，沒有任何異議。我們在牛池灣下車，轉乘1A綠色小巴時，我才意識她想帶我去哪裡。就是凱兒曾經和我去過的地方─西貢。她究竟想怎樣？下車後，我們沿著小路走到「陳權記」茶餐廳。推開門，阿權用疑惑的眼神望著我。看來上回和凱兒到來時，我對他不瞅不睬有關。我們在卡位坐下後，阿穎便揚手示意點餐，阿權就走過來。
「我要一個下午茶B餐，凍檸水。」
「這位先生呢？」阿權客氣說。
「你叫我阿洋就行，不用先生前先生後。」我掀掀嘴角笑了說：「照舊，炸雞腿沙拉和凍奶茶。」
「上回你到來好像不認識我，你耍我嗎？」他用手肘撞我的手臂說：「你女朋友呢？長頭髮、很斯文的那一位？老實說，找到一個既漂亮又斯文的女朋友，你這個臭小子真是三生有幸。」我沒有作聲，只是唯唯諾諾算了。想不到他對凱兒的印象這麼深。「是了，這個女生是你妹妹嗎？」
「我是阿洋現任女朋友。」阿穎面有慍色答。阿權沒有再說甚麼，只是尷尬地笑了笑便走開了。
後來，我們到西貢逛了一會，我就說沒有什麼好逛，要求離開西貢。留在這裡多一分鐘，跟凱兒一起的記憶便增多一分。這裡有她的氣息，她的聲音，她的笑容，只可惜已經物是人非。再這樣下去，對著阿穎的戲恐怕演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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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黃大仙逛了一會，阿穎帶我乘車到新蒲崗。在新蒲崗廣場下車，我已經知道她想帶我去哪裡。「你知道我想帶你去哪裡嗎？」她笑著問。
「吃『放題』，就在廣場二樓。」這個地方，我曾經希望跟她一起到來，但已經是兩年前的事。「為什麼帶我到來？」
她想了一想說：「我看過你的日記，知道你想和我到來。」
店內的擺設、餐桌，甚至員工的服飾都和兩個月前一樣。不同的，只是我身邊的人不是凱兒，來到這種物是人非的地方。阿穎，你帶我來究竟目的何在？
「你喜歡吃魚生，這是你的。」阿穎從點餐紙中找了魚生那一張給我。我拿起鉛筆，不禁想起凱兒擔心我胃病復發，叮囑我不要再吃魚生的情景。「為什麼不寫？」她望著我問。
「我不想吃魚生，想吃壽司。」我取了填寫壽司的紙，並選擇熟的壽司來填。
點餐後，阿穎望著電視機播放的電視節目，而我雙手握著跟前的茶杯發呆。香港有很多地方，要是根據我日記上所寫的走，阿穎還有很多選擇，但她偏偏選擇和凱兒差不多的路線，用意何在？
「喂，你快點教我啊﹗」我朝著聲音方向望過去，鄰座的女生正在緊合手掌，望著身邊的男生說。
「你真笨。」男生緊合雙手，扭動手腕說：「這是一條魚。」女生模仿男生的動作。「現在變成一群魚了。」男生依舊緊合雙手，但扭動的不是手腕，而是手指的關節。女生再次模仿男生的動作，但手指的關節太生硬不能扭動，做不到一群魚的效果。
「哼，不好玩的。」女生鼓起腮子生氣地說。
「好了好了，別生氣。」說罷，男生輕吻女生臉頰。這個玩意，我和凱兒也曾經玩過。還記得她也做不到一群魚的效果，但已經變成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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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我以太累為理由推卻了阿穎的安排。如無意外，她最後安排的地方是沙灘，又是我和凱兒去過的地方。
「你送我到這裡就行了。」阿穎的住所，位於石排灣的私人屋苑內。「你也累，早些回家休息，Goodnight。」說罷，她吻了我臉頰便轉身離開。
「阿穎。」
「怎麼樣？」她回頭問我。
「為什麼你安排到西貢和陪我吃『放題』？」我還是忍不住問：「是不是因為凱兒？」
「我想跟你有新的記憶。」她握緊我雙手說。
「即是跟凱兒有關。」我摔開她的手，有點氣忿說：「我已經是你男朋友，凱兒又退出了，為什麼你要千方百計刪除我和她之間的回憶？」
「因為你是我男朋友！我想你的心也屬於我，你明白嗎﹗？」她眼泛淚光，說得很激動：「我贏了凱兒又怎樣，但你的心仍有她。我想和你好像以前那樣開開心心。」
「我送你上樓。」看到她傷心的樣子，不禁心軟下來。
「不用了。」她索了索鼻子，掀掀嘴角說：「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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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百步梯」返回香港仔，在便利店買了兩瓶伏特加後，逕自走出香港仔海濱公園逸港居那邊。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欄杆。
「阿俊﹗」由於沒有燈光，走至咫尺之內才能確定他。我蹲下身子越過欄杆，坐在他身邊問：「為什麼你在這裡？」
「你認為呢？」他的答案總是無稜兩可。
我看到他沒有買飲品來，我問：「要不要喝些飲品，但只有酒。」
「沒所謂。」他答。我取了一瓶出來，開了後交給他。我們各自拿著一瓶酒望著漆黑的海面，一直想著自己的事。突然間，阿俊慢慢地唱起歌來，聽它的旋律，應該是數天前他所彈奏的不知名歌曲：
「情若真 不必相見恨晚
見到一眼再不慨嘆
情義似水逝去 此心托飛雁
縱隔千山亦無間
愛比朝露 未怕短暫
存在倆心堅 情不會淡
別去已經難 重會更艱難
愛火於心間 不冷
情若真 不必苦惱自嘆
縱已失去也可再挽
情緣至今未冷 此心托飛雁
那怕悲歡何妨聚散……」
「這首是什麼歌？我好像沒聽過。」他以帶有磁性的嗓子唱完，情調和他彈奏出來的一樣，充滿傷感。
「這首是張德蘭的《情義兩心堅》，這首歌面世的時候，我們還未出世。」
「這麼舊的歌你也聽？」我問。
「做創作的沒有分新或舊，只要是歌我就會聽。」他望著我說：「這份歌詞寫得很有詩意和感情，你應該學習一下。」
「嗯。」
「我和阿業商量過，學生會的表演將會用原創歌曲演出，到時就要靠你。」他斜了酒樽說。我看了他一眼，便用樽頸輕碰他的酒樽。我們各自望著大海，再次沉默起來。
「情緣至今未冷，此心托飛雁，那怕悲歡何妨聚散。」我心裡想著這句歌詞，我和凱兒，可以再次一起嗎？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