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瞳》一次換眼,讓我變成魔鬼(卷十已經推出!): 第一百一十六章 運籌帷幄
「黑暗一片。純粹的黑暗一片。我未遇過這種情況,我亦未聽過師父提及過類似情形。」楊亦情皺著眉頭,柔聲說道,「那片黑暗,似是混沌,又像是秩序……彷彿是有無數厚重的黑紗,蓋住所有可見的未來。我們不論如何運功,揭開多少層黑紗,但 在後面等待的,就只是另一塊黑紗。」
楊亦情解釋時,她身後的楊亦懷微微垂首,在紙張上漫無目的地塗劃一堆潦亂線條。
她倆共同擁有的「先見之瞳」,雖已睜開,閃爍著紅光,但魔瞳完全沒了以往的靈動,只有一片呆板的目光。
打從說完那句迷糊不清的預言,昏迷了整整一星期的楊氏姐妹,甦醒後再使用「先見之瞳」,已再看不見任何可能未來,楊亦懷的筆,亦變沒有章法,只是不斷畫著毫無意義的畫。
原本能預視未來的「先見之瞳」,竟就此失去異能,我實是萬沒料到。
「抱歉萬分,我姐妹倆今後似乎再難幫助公子了。」楊亦情看著我,語帶歉意的道,「連那句預言,我都幾乎沒有印象,是如何脫口說出。」
「何需道歉?你倆最後一瞥,已替我指出一條非常有用的路。『先見之瞳』已經替我和撒旦指點千年,但這場漫長戰鬥的最後一章,是時候由我親手撰寫。」我笑著、但眼神誠懇非常,「那句預言,亦應由我親自定義。」
雖然沒了「先見之瞳」,實在對我行兵佈陣大有打擊,但楊氏姐妹至少點出了我軍最好的進攻時刻。
「我相信,公子定能做到。」楊亦情說著,闔上魔瞳,道:「『先見之瞳』的目光既然再展不開,請公子就將魔瞳取去吧。」
「不。」我搖搖頭,斷然拒絕,「雖然它再沒有異能,但至少仍能強化身體。在這時刻,還是有它傍身較好。」
「嗯,公子確有道理。但這份禮物,情公子務必收下。」楊亦情說著,雙手分握她和妹妹頭上的一對髮簪。
只見她雙手一分,抽出那對質感一樣的髮簪,原本盤得整齊的長髮立時如瀑布瀉下。
「請笑納。」楊亦情似有還無地微笑,玉手將一雙髮簪向我遞來。
我伸手接過,透過指尖觸感,便即發覺這對髮簪並不簡單,「這是……智慧樹樹根?」
「正是。這對髮簪是師父給我們的防身武器,但我想它們在你手上,才能發揮真正作用。」楊亦情解釋道。
髮簪呈古銅色,表面滿是細密紋路,與子誠雙槍上的刀刃質感相同。
智慧樹樹根雖不算是金屬,不過一經打磨,便能成神兵利器,其鋒利呈度連我『獸化』後的肌膚亦能刺破。
「我會確保,用得其所。」我將一對髮簪緊握在手,感激地道。
雖然我已有兩具神器在手,但這雙樹根還是不可多得的武器。
尤其是,在我軍資源如此緊絀的情況下。
「她們就是孔明的傳人?」走向會議室的途中,耶穌再次毫無預兆地出現在我身邊,「竟然挑選如此奇特的雙生兒作為繼承者,也真是臥龍才能想得出來。」
「你也認識孔明?」我在腦海中問道。
「他是整個騙局的其中一個執行和策劃者,我自然識得。」耶穌負手身後,腳沒有動,卻像鬼魅般一直與我並肩前進,「不過,我不太喜歡他。他和師父一樣都能看穿我的心思,但師父會裝作不知情,給我保留一點自尊心,而孔明的眼神卻永遠是一副,『嗯,我知道你在想甚麼』的樣子。」
「嘿,你說得好像有其他魔鬼是你喜歡的。」我笑了一笑。
「雖然絕大部份魔鬼都把我視作是神之子,打從我出世開始便千方百計想取我性命,但他們只是被師父和孔明誤導。我對他們談不上喜歡,不過亦沒有恨意。」耶穌笑著說道。
「你還真是和聖經描述的很不一樣。我還以為你的愛是包含世上所有人。」
「那只是『行銷宣傳』而已。我雖有異能,但靈魂本質仍只是人類。」耶穌聳聳肩,笑道:「我不記恨,但若真要愛世上所有,不分敵我遠近,恐怕最多只能維持一天,而且那是在『虛實之瞳』的催眠之下。」
「你嘴頭說得勢利,但我知道你始終是一個大好人。」我笑了一笑,道:「我可是經歴過猶大與你共渡的最後時光。」
聽到我提起師父,耶穌的笑容變得溫柔,「因為他是我的家人。我這個人有此缺點,對家人和朋友,總是恨不起來,哪怕他們傷害我有多深。」
「對於父親也是?」我試探性地問道。
「你說的是寧錄?」耶穌臉上仍然掛著笑容,但笑得比之前拘謹,「生理上,他確實是我的父親,不過我和他,從未見過一面。一生之中,連一個眼神的交換,亦未試過。」
「一生未曾見面?」耶穌的答案讓我有點驚訝。
「我見過許多太陽神教教徒,他們犧牲不少人命接近我,想向我傳遞寧錄的話,但由我出生到在十字架上氣絕,我亦未曾見過這位親生父親一面。對於寧錄的一切,我只是從母親口中得知,師父對他亦是鮮有提及。」耶穌語氣淡然。
「你對寧錄有多少認識?」
「透過他的信徒,我知道寧錄創立了太陽神教,而太陽神教的核心,就是視那高掛遠空的烈日,為世間唯一的神。寧錄是神在凡間的替身,而我原本應該是神的兒子。我在世上的三十多年間,他不止一次希望我能擺脫師父的控制,加入太陽神教,向公眾信徒宣示太陽為神。」耶穌憶述道。
耶穌的說法,我在撒旦記憶裡亦能找到。當初寧錄知道瑪利亞懷孕後,便想將她接走,好等自己、瑪利亞和耶穌,能成為太陽神教中三位一體的三聖位格,只是撒旦千方百計阻撓,並反過來利用寧錄的藍圖,創立了基督宗教。
古時有無數宗教是拜火或拜日為神,像是祆教,而各地神話中,亦不乏人格化的太陽神或火神。
雖然不知那如恆河沙數的尊日宗教和太陽神傳說中,有多少是寧錄在背後推動催生而成,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在科技不發達的古代,那不無時無刻發生核聚變的火球,雖觸不到,卻能感受到其溫度,確實是最容易令人信以為神。
「但你始終沒有按寧錄的意思去做。」
「魔鬼之皇的手,豈會如此容易鬆開?不過,我亦對於寧錄的建議,不感興趣。」耶穌微微一笑,道:「再說,我一生幾乎沒有面對過任何選擇,因為我生命中每一件重要的事,都需要按照師父和孔明所設計好的方向實行。我人生中唯一能作的決定,或許就是早午晚餐的內容吧,哈哈。」
耶穌說得輕鬆,但字裡行間卻是掩蓋不住的無奈。
「那麼瑪利亞的取向呢?她沒有反對撒旦的計劃嗎?」我問道。
「她可是和師父同一陣線。」 耶穌笑道:「雖然每次師父出現,素來對任何人亦慈祥溫柔的母親,臉色總是剎那間變得極之冰冷如霜,但在那副凝重的臉孔上,我偶爾會偷偷看到,她瞧著師父的眼神,會流露出一絲複雜的情感。」
「你的意思是……」
「我覺得他倆的關係並不簡單,不然作為母親,好端端的怎會配合一個外人,將親生兒子故意培育宣揚成所謂的『彌塞亞』?成為政府非殺不可的異教領袖?」耶穌眉頭一揚,說道:「只是從他們口中,我始終問不出個所以來,他倆的嘴巴,可是緊密非常。」
我知道撒旦對瑪利亞是有著非一般的情感,這亦是為甚麼當初我把她自『約櫃』解封出來以後,面對她時總會產生一些莫名情緒。
只不過,對於這種感情是如何產生,我仍未從撒旦的記憶中找尋得到答案。
或許,那是因為撒旦將關於瑪利亞的記憶,埋藏在心底最深處。
「他們聲稱,我一人之命,能推遲末日,換來人間二千年的安穩。以數字來算,我的確是值得一死。」耶穌頓了一頓,笑道:「只不過,從小到大便要倒數自己生命,那種感覺並不好受。」
我一時無語,過了半晌,才徐徐問道:「那麼,你恨撒旦嗎?」
耶穌沒有立時回答,而是垂首沉默。
「我也不知道。」好一陣子後,耶穌才再次抬頭,神情認真地看著我,道:「我出世那天,師父便已在我身邊。自我有記憶以來,他都一直在我生活中穿梭。他教曉我許多事情,令我學會如何控制自己能力,讓我以非凡的角度觀看這世界。但他亦剝奪了我一切的可能性,我的喜樂哀樂,只能在他的劇本下有限地展示出來。就連愛,亦難有自由。我聽了他的話三十三年,但在人生最後階段,卻鼓起勇氣叛逆了四十個日與夜。雖然最終我亦屈服,按照他的劇本在十架上死去,死後更被利用作容器,促成你的靈魂誕生。不過,在這橫跨二千年的交錯,我實在難以計算,對他怨恨多,還是敬愛多。」
耶穌的語氣依舊平淡,但內容卻沉重無比,教我這個撒旦轉世,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嗯,或許你可以替我找到答案。」耶穌忽然看著我笑道。
我想了一想,問道:「你意思是……讓我經歷你的記憶?」
「不錯。」耶穌微微一笑,「所謂當局者迷,你看完我和他的互動,說不定能替我決定,我該恨還是敬他。」
我沒有立時回答,因為耶穌提出的要求,帶有一定危險。
撒旦早已死去二千年,但換個角度來看,吸收了撒旦整個靈魂的我,就是另一個他。
如果耶穌對撒旦無恨意,自然是好事,但若然他心存一絲不滿,我便難以肯定,作為我靈魂一部份的耶穌,會不會製造甚麼麻煩。
我不知耶穌能否即時閱讀到我不想他閱讀到的念頭,這時只聽得他笑著說道:「我的人生很短,只有三十三年,走一遍花不了你太多時間。」
「好吧,但不會是現在。他們在等著我。」我笑著說道。
「事情不急。而且,我的經歷,你隨時可以閱讀。」耶穌笑得眼睛瞇成一線,「畢竟,我就是你。我的靈魂,就深深嵌在你靈魂之中。」
我笑了一笑,沒再繼續討論這敏感話題,轉而問道:「你剛剛提到撒旦和瑪利亞的關係不簡單。那你可知道他為甚麼要將瑪利亞封在『約櫃』之中?」
「我也是在閱讀你的記憶以後,才知悉此事。」耶穌說道:「按照時間順序,師父是在我上刑場前將母親封印。」
「但跟據聖經記載,瑪利亞陪你走死前最後一段路,你『升天』後仍然持續活躍了好些年。」
「那人乃是師父和孔明安排的替身,不過,其時我亦未察覺有異,所以師父封印我母親的原因,我實在不知。但以我對師父的了解,他對母親沒有半點敵意,亦不會隨便傷害這對他計劃極其重要的『聖母』。」耶穌掃了一下那長及胸膛的鬍子,道:「說不定,師父在保護她。」
「你意思,是保護她不被太陽神教所傷害?」
「或者,是其他魔鬼。畢竟在我和師父死後,魔界一片混亂,難保不會有人將師父的命,算在她頭上。」
「或許得再嘗試一下,能不能重新激活撒旦某些重要記憶,找出真正原因。」我心中暗忖,又想起瑪利亞,「不知道,她的記憶是否已經全部回復過來。」
撒旦將瑪利亞封印在『約櫃』,還特意另設『雷霆』來去防止他人打開,顯然是有所盤算。不計她那逆天的治療能力,光是她的身份,已經足以在人間呼風喚雨。
自從倫敦一戰後,太陽神教大行其道,瑪利亞亦以「再世聖母」的形象,成為太陽神教一個最為重要的穩定人心工具,亦算是貫徹了寧錄二千年前打算實行的計劃。
只不知道,瑪利亞到底是是自願留在太陽神教,還是被強逼成為宣傳工具。
說著說著,我已然走到會議室,眼角一瞥,耶穌不知何時已然消失。
所謂會議室,其實是伊卡洛斯在研究實內,騰出一點空地,放了一張圓桌。
圓桌能容納十二人,但此時十二張冷冰的鋼椅上,疏落的只坐了四人,分別是薩麥爾、伊卡洛斯、努亞達和嘯天。
伊卡洛斯在隨身平板上繼續敲打,嘯天則手握唸珠,盤膝打座,薩麥爾閉目養神,而努亞達本來正把玩著一對黑子白子,看到我進來,則立時站了起來,朝我點頭示意。
「不用多禮。」我朝努亞達揮了揮手,示意他坐下,然後待眾人目光都放在我身上後,便即說道:「先見之瞳,己經失效。」
除了薩麥爾,其餘三人聞言皆臉現失望之色,不過努亞達眼中婉惜僅是一閃而過,只聽得他說道:「雖然可惜,但至少她倆最後看到的未來,能確定我們的出兵時機。」
「不錯。那的確是我們最好的開戰時刻。」我說著,朝伊卡洛斯問道:「安提基特拉的計算結果有了嗎?」
「嗯,今天早上剛收到『慾』傳送回來的結果。」伊卡洛斯按了一下手中平板,鏡面圓桌上空忽有一組全息投影的阿拉伯數字顯示出來:一百二十七天八小時三十一分鐘。
安提基特拉的應用方法是從一個特定地點,以陽光照射加熱後,推動齒輪運作,去計算出伊甸的運行軌跡。
所謂特定地點,就是這台世上第一台計算器最初製作的地方,亦即是伊卡洛斯父親代達羅斯完工的希臘第一大島,克里特島。
雖然我們只是才剛得到安提基特拉的最後一片齒輪,但以寧錄的慎密心思,島上必駐重兵,因此我們便派上匿藏技巧不俗的『慾』,帶著儀器去讀取數據。
「只剩下三個月嘛……」我輕聲喃喃,又問伊卡洛斯道:「時間上吻合嗎?」
「很可惜,並不吻合。」伊卡洛斯又按了一下平板,只見桌上投影,由時間倒數變為一組天體運行的模擬影像。
影像居中有一團發光火球,乃是太陽,同一時有另一個較小的藍色球體和一個更小的白色球體,則顯然是地球和月亮。
整組天體影像下方,有一組代表日期的數字,但見地球繞著太陽運行,月球以地球為中心盤旋,整個摸擬快速運行,底下日子則一直推前。
待得月球剛好在太陽和地球之間時,影像倏地停止。
此時,模組下的日期,是距今約莫兩年之後。
「在伊甸接近前,我們不會遇上任何日蝕。最快的一次,也是整整兩年之後。」伊卡洛斯說道,「你們的計劃,似乎並不可行!」
楊亦情看到的未來、楊亦懷不斷繪畫的黑色渾圓,以及努亞達在圍棋黑子白子中悟出的策略,其實就是指我們主動出擊的最佳時機,乃是日蝕之時!
現在我們都知道『永生』就是天使身上的金環裝置,只要有陽光照耀,『永生』便能產生能量,所以按道理,白晝是最不利我們的戰鬥時刻,因為在陽光底下,天使便有源源不絕的能量,即便是陰天,但太陽神教持有能控制氣流的『梵音』,要清空一定範圍的烏雲,絕非難事。
所以,對太陽神教而言,我軍理應在黑夜進攻,如此逆向推算,敵軍勢必在晚間屯下重兵,以逸待勞。
不過,若是在日蝕之下,戰況或會有所不同。
在日全食的過程中,太陽幾乎被百分百遮掩,大量陽光被擋,大地暗如垂暮,如此幽暗環境,定必能大幅降低『永生』產生能量的速度。
而且,我們若選擇在理應對天使有利的日間發動攻擊,便能打亂對方部署,大收意外之效。
只不過,這策略十分倚賴「天時」,而現在月亮明顯沒打算成為我們的盟友。
「可惡!虧我想破頭皮!」努亞達罵了一聲,以機械臂將手中黑子白子捏成粉碎。
我沒有回話,只是看著那三個靜止不動的模擬星球,默默沉思。
思考良久,我轉頭向伊卡洛斯問道:「『黑羽』的飛行上限是多少?」
「不知道,我還未進行過相關測試呢。」伊卡洛斯答罷,雙眼閃過一絲光芒,「諾,你想……製造人工日蝕?」
「『先見之瞳』既然看得到日蝕之象,那麼就代表,太陽無論如何亦會被遮閉。」我笑了笑,道:「若然時不與我,那我們就索性親手,創造有利的『天時』吧!」
一直環手聆聽的薩麥爾,冷冷問道:「你打算怎樣做?」
「月球不合作,就另外製造屏障來封住太陽吧。」我笑著說道。
「你倒是說得輕鬆。」坐在薩麥爾對面的嘯天忍不住翻了白眼。
「人工日蝕……人工日蝕……」伊卡洛斯以指頭敲打自己的太陽穴,「理論上是可行的。只是有三個問題;一,我們沒有飛到太空的大型運輸工具;二,我們亦沒有足夠資源,製造如此龐大的屏障;三,若製造巨型屏障,便需要極大的空地,而現在滿天衛星都在太陽神教的控制之中,恐怕我們才動工,便會立時被發現。」
「你提及的問題,我都有考慮過,所以我才會想知道『黑羽』的飛行極限。」我笑了一笑,「我的想法,是在黑羽能及的大氣層最高極限,展開屏障!」
「我可以做些實驗,看看『黑羽』能承受到的壓力及冷熱度極限,甚或乎打造一雙專屬飛到極端高度的翅膀。不過,『黑羽』極其量就只是載人工具,你要怎樣運載巨型屏障呢?」伊卡洛斯皺眉說道:「而且,你還是沒解決製造屏障而不被發現的問題啊。」
「嘿,我們只需一個人一雙翼。」我看著伊卡洛斯,笑道:「因為屏障,有『它』便可!」
說著,我將一團事物放在桌上,正是『墨綾』!
眾人見狀,立時一臉恍然,我此時接著解釋道:「『墨綾』能夠百分百抵擋光線,而且能不斷伸延,只要我們當中有人帶它到高處張開,便能製造人工日蝕!」
「不錯不錯!這樣一來,太陽神教便不可能提前察覺到我們的計劃,而且歷史上有紀錄的日全食,最長持續時間只不過七分鐘,但若我們張開『墨綾』後,隨太陽的位置移動,便可以將日蝕的時間大大拉長!」伊卡洛斯興奮說著,眼睛睜得老大。
這時,嘯天瞥了我一眼,沉聲問道:「喂,你不是跟蘭斯洛特說過,會給他『墨綾』以防走火入魔嗎?」
「那是基於他要捲起基地裡所有魔鬼的情況下。我再仔細想,還是決定不讓將所有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我正容解釋道:「湖上騎士是極其重要的戰力,我不希望他冒太大的險,所以我決定,兵分兩路。」語畢,我對伊卡洛斯打了一個眼色。
伊卡洛斯在平板上輸入指令,圓桌上的投射畫面再次改變,由星體變成一個能清楚看到海陸空的立體地圖,而地圖位置大概是日本以及其東邊的太平洋。
「雖然還未有精確的座標,但根據之前太陽神教所發佈的影片和消息分析,雅盧的位置乃是在世上最大的活火山,位於海底的大塔穆之上。所以我們能進攻的路線只有兩種,空路和海路。諾……撒旦的意思,就是讓『約櫃』與『方舟』,各取一路,我們兵力,亦分成兩半。」
說著,伊卡洛斯又按了一下平板,地圖上出現了兩條路線,一藍一紅,一高一低,分別由天空及海底,進軍雅盧。
此時,薩麥爾金眉一揚,問道:「你想利用『饞』的『容物之瞳』?」
「不錯。」薩麥爾瞬間看穿我心思,我笑著說道:「我想『饞』與蘭斯洛特,各自『收納』一半人手在兩具容器之中。」
「這點人數,『容物之瞳』絕對能全部吞下,但你也知這魔瞳的弱點,就是吞吐需時。他吐一個人,最快也要三秒,若你說一半人手,即大概一千五百人,那麼需要的時間,便是約莫七十五分鐘。」薩麥爾皺眉道:「一個小時十五分鐘,對於一個入侵來說,實在太長。以太陽神教和眾天使的實力,只要奧德修斯一打開魔瞳,他們便會立時察覺。」
「所以蘭斯洛特會在半空率先帶著大軍現身,引開天使軍的火力,而這時在海底前進的另一路人馬才開始釋放兵力。若果孔明在臥龍島底部的壁畫數量正確,現在人間最多只有一千名天使,那單以數量來說,就算兵分兩路,我們仍然是佔優的一方。」
「你這樣子豈不是將空軍當作餌誘?」嘯天抱手皺眉,質疑道:「可別忘記,除了一堆天使、數件神器、能施展快速治療的瑪利亞,太陽神教必定在島上安裝數量及威力可觀的軍事設備。恐怕我們未看得著巴別塔的模樣,已被炸成一堆灰塵。」
「我們有考量過這一點,所以從空路進攻的容器,並不是單純的載具。」伊卡洛斯又在平板按了按,說道:「它同時會變成,一枚電磁脈衝炸彈!」
他說話的同時,桌上投射的影像再次改變,只見原本的立體地圖,由『約櫃』和『方舟』的兩個立體模型取而代之。
「我仔細研究過兩件容器,發覺它們由『十方』一分為二後,同時保留了一點神器的特性,那就是在闔上狀態,其表面可以吸收及釋放能量,只是觸發『儲存能量』的條件,是必需要使用和能量相應份量的鮮血,『釋放』亦然。」伊卡洛斯興奮地解說的同時,兩具容模型影像的旁邊,不斷顯示一組組測試數據,只是在座眾人,都不甚理解那連串數字或測試結果。
「雖然仍未測試到吸收上限,但我頗肯定的是,至少『方舟』能吸收足以形成電磁脈衝彈的能量,因為歷史上,『方舟』曾至少釋放過一次,足以引發海嘯的巨大能量。」
「你指的是,『滅世大洪水』?」努亞達問道。
「不錯!」伊卡洛斯一手作手槍狀,朝努亞達一指,「『方舟』第一次被記載,是在聖經的創世紀中。在那一章節裡,挪亞『建造』好方舟後,上帝便帶來滅世洪水,摧毀世上所有生物,只剩方舟內的挪亞一家及他帶上船的動物。這個神話當然是一派胡言,因為我們都知道世界一直存在,只是當中有一點是真確的,就是『方舟』因為被挪亞打開,觸發海嘯,毀掉大量沿岸城市。」
「塞伯拉斯曾跟我說過,挪亞擁有『方舟』許多年,只是一直不知道打開的法門,直到他六百歲那年,才意外開啟這容器,並引發海嘯。我們一直不肯定引發海嘯的,是『天堂』還是『方舟』本身,但現在從伊卡洛斯所作的數據分析看來,似乎海嘯成因,是他意外釋放了積存在『方舟』表面的巨大能量。」我說道。
「積存能量一事不能一蹴而就,因為稍有差池,小則毀了這個基地,大則會暴露我們的位置。」伊卡洛斯說道:「有了這巨型電磁脈衝炸彈,一般軍事裝置以及島上其他電子儀器,按道理便會全部報廢,但由於我們的空軍都在『方舟』之中,因此身上黑羽並不會受到波及。在這之後,蘭斯洛斯便可以將捲起來的大軍,悉數解放。」
「姑且可以避免火槍大枹。」這時,嘯天虎目朝我一瞪,問道:「那麼,是誰負責去製造人工日蝕?」
我聞言沒有說話,只笑了一笑,然後將桌上摺疊成手巾大小的『墨綾』,推到他面前。
「嘿,你這是甚麼意思?」嘯天冷笑一聲,用粗大的手指掃了神器一下,卻沒就此收下。
「你擔心蘭斯洛特會走火入魔,我亦不能保證他不會出岔子,但這場最終一戰,我們思量再縝密,盤算再仔細,結果亦不可能十全十美。而我們每人能做的,就是作出最『合適』的選擇。」我收起笑容,認真說道:「我的選擇,就是在每個位置上,安排最合適的人選,亦即是能在關鍵事刻,作出正確選擇的人。而我相信,在人工日蝕這一環中,最適合的人選,就是你。」
「有趣,有趣!」嘯天忽然放聲大笑,然後問我道:「你們有聽過『天狗食日』嗎?」
「自然聽過。那是古人缺乏天文知識,誤以為日蝕之象,是所謂太陽被所謂天狗噬了一口所致。」
「說對一半。日蝕確實只是普通的日蝕,但天狗確實存在。」嘯天咧嘴一笑,豎起拇指往自己一伸,「因為,那就是我。」
眾人聞言,盡皆臉現驚訝。
「有必要驚訝嗎?那其實是老頭子愚弄人類的把戲。」嘯天笑著解釋道:「古時候,老頭子會算準日蝕的時間,讓我先以一般獸類大小在凡人面前出現,然後在日蝕開始前,打開『如意之瞳』巨大化,再躍到半空,故作咬噬。古人無知,以為我真的咬掉太陽一片,便對我奉若神明,獻上不少祭品,以求我把部份太陽吐回來。惡作劇持續了好一段日子,那些源源不絕的祭品,使我修練大有益進。只是後來,我的修行到了樽頸,人類的貢品作用越來越少,我們便沒再進行這騙局。」
「如此說來,這次你算是重操故業了。」我笑道。
「嘿,只是難度『高』了不知多少倍。」嘯天眼睛瞇成一線,看著我笑道:「而且,這次一跳,不知還有沒有著陸的機會。」
「你不會是孤身一人,我會派足夠人手護著你。你只需要專心,擋下烈陽之光。」我正容說道:「底下的事,就讓我們操心。」
「當了魔鬼多年,我學曉一個道理:永遠當自己是孤身一人,事情比較容易解決。」嘯天說話的同時,將面前的『墨綾』取過,然後跟伊卡洛斯說道:「計算好飛行的極限,我們再試一下,我展開的屏障,需要多大吧!」
看到嘯天答應接下這重要任務,我立時舒了一口氣,笑道:「你先熟習一下這束黑布,稍後我會教你一點使用心得。」
操作『墨綾』多時,我知道要有效地以它織成一個屏障並不容易,而在半空飄浮,同時維持一個巨大無比的體積,除了要有精練的魔氣操縱技巧,還需要足夠龐大的體形,而觀乎基地裡所有魔鬼,能隨意改變身體大小的嘯天,自然是最適合的人選。
就在此時,薩麥爾忽然以「傳音入密」,冷冷問道:「沒了『墨綾』,你對上寧錄的『火鳥』,豈非凶險百倍?」
薩麥爾私下詢問,顯然是不想在眾人面前,質疑我的決定,所以我亦以「傳音入密」回應道:「就像我剛才所說,我們每一個人都需作出選擇。閉日能弱化所有天使,我自然得承受一點風險。」
「這樣並非『一點』風險。」薩麥爾嘴頭沒動,眉頭輕蹙,「我素來自負,但胸口那永難消除的痛,每分每秒都提醒我,絕不能小覻寧錄此人。」
薩麥爾的語氣依舊冰冷,但一向不可一世的他,如此反覆叮囑,顯然寧錄的一槍,在他身心皆烙下了難以磨滅的痛楚。
當然,這亦反映了他對我的關心。
「我沒有看輕寧錄,只是有別於之前與他交手,這次我再無後路,要取勝,我必需以攻代守。所以,我需要你們每一個人的力量。」我以密音在他耳邊說道:「尤其是你。」
薩麥爾聞言皺眉,我接著便以正常聲線,跟眾人說道:「我會親自率領空軍,至於海路,則由薩麥爾負責。」
「我保證,『饞』吐出整支隊伍前,眾人會分毫不傷。」薩麥爾淡淡吐出這一句,聽起來卻斬釘截鐵。
薩麥爾身懷『弱水』,在海中自然如魚得水,率領海軍實是順理成章;加上他的超凡實力和在眾魔心中的威望,只要有他守護,海路理應妥當。
我知道薩麥爾心中不是百份百認同我的策略,但他亦知道在眾魔鬼面前,必須要全力支持我,以隱定軍心。
我朝他微微點頭後,便繼續跟眾人說道:「細節可以再花點時間敲定,但這便是我大致的行軍構想。」
「撒旦大人,那我呢?」此時,努亞達忽然舉起手,問道:「你讓我參與這會議,該是有我需負責的部份吧?」
「進攻之時,你會與其他魔鬼一樣,被蘭斯洛特捲在『方舟』之中。」我朝他笑道:「然後,我們空舟而出,但當我鎖定寧錄的位置時,空路那一撥人馬,便轉交給你和他帶領。」
我此言一出,餘人盡皆震驚!
「撒旦大人……這……」努亞達難以置信的看著我,一時張口結舌。
「努亞達,我知道你能勝任,你心裡亦知自己能勝任,而我肯定你必會勝任。」我收起笑意,朝他認真萬分地說道:「你既能想出『日蝕行軍』,足見謀略不凡,且昔日戰績彪炳,就算因身體殘缺而失去王座,卻很快捲土重來,再被人民擁護成王。觀乎古今,並沒有多少君王,有此特質。」
努亞達默默聽著我的解釋,一雙碧睛裡的驚訝詫異,很快便被冷靜沉穩所取代。
看到他的眼神轉變,我便知道,自己找對了人。
努亞達雖然冰封多年,對世界的認知遠不及一直活躍的一眾兩教魔鬼,不過現在我軍所佔最多的,其實就是解封魔鬼。
對於從古代一下子躍到當下的他們來說,殲魔協會和撒旦教都只是單純兩個組織名稱,並不會勾起任何特別的喜惡情感,因為他們一直存活於以力量為尊的年代,所以而除了撒旦,他們心底由衷折服的,就只有魔界七君。
只是,在我軍之中的七君就剩下薩麥爾,我因而需另找人選,來作空路的副手。
薩麥爾之下,實力最強的就數到『七罪』、妲己以及兩名目將。
『七罪』本是薩麥爾手下,所以理應隨他到海路去,而妲己雖曾為七君候補,但始終退隱多年,加之甚少行軍經驗,不大適合領軍。
至於兩名殲魔目將,嘯天需製造屏障,久居半空;餘下人選,便唯有蘭斯洛特。
不過,湖上騎士一下子捲起千多人,所耗魔氣與精神力定然不少,因此除了他,我還需要多挑選一名,既是解封魔鬼,同時實力不差,而且有豐富領軍經驗的人。
審視眾將後,努亞達不意外成為名單中的前列。
努亞達沉默不語,似是在咀嚼我的決定,過了好半晌,他才沉聲說道:「能得撒旦賞識,是天下魔鬼一生難求的榮幸。只是說句實話,我在魔界談不上有甚麼特別名聲,更不是魔界七君,要我帶領大家,恐怕……」
「你怕會名不正,言不順?」我眉頭一皺,沉聲說道:「既然是我親手挑選,難道會有人心下不服?」
努亞達看到我突然神情認真,立時垂首,不敢作聲。
我見狀揮了揮手,讓他稍微放鬆,才淡淡說道:「也罷,為免多生事端,我還是會給你一個名號。這樣一來,應該無人異議。」
努亞達聞言一愕,神情卻有點猶疑,眼神似有還無地瞄了薩麥爾一眼。
努亞達的猶疑,顯然是因為自覺實力與薩麥爾差距甚遠,若與之並列七君,恐怕對十二羽翼有所不敬。
我明白到努亞達的顧慮,便即淡然一笑,續道:「我不會再冊封『七君』,畢竟他們七人功績,累計千年,並非你一時三刻能達至。」
雖然薩麥爾高傲無比,但七君的名號對他來說,其實可有可無,但我的考量,是眾魔之中,有不少是在那不存在的二次天戰期間的七君候選人。
若此刻再補選七君,的確有可能會再起風浪,或勾起某些人心中芥蒂,所以我亦決定順手推舟,另立新的名號。
「我也自知一時難望他們七人項背。」努亞達聽到我的解釋,神情稍寛,道:「撒旦大人,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勝任,亦不是貪圖甚麼名號,但你交下的事,我拼了命都會完成!」
「那就給我帶來勝利吧。」我說罷收起笑臉,直視努亞達,正容道:「努亞達,自這剎那起,你就是我撒旦麾下的『四騎』之一!」
努亞達聞言,先是一呆,接著立即離開座位,半跪在地,垂首猛聲喝道:「感謝撒旦賜名!」
「別跪,趕快回到你坐子上。圓桌之意,就是希望在這一席上,大家不分上下,只求務實議論。」我握拳托腮,看著他微笑道:「更何況,賜予名號未必能替你帶來甚麼方便,但必定增加你的負擔。」
「負擔也好,責任也好,能得魔鬼之王的賞識,我實是死而無憾!」努亞達沉聲說道,語氣真摰,但始終單膝跪在地上。
「我要你求生,而非尋死。死的,該是那些赤條條的天使。」我笑罷,臉色一正,「還不將屁股放回椅子上,我就收回你的頭銜!」
看到我佯作憤怒,努亞達立時坐回原本的位置上。
「『四騎』?這名號是源自啟示錄中的末日四騎士吧?」嘯天咧嘴笑問道:「怎麼會挑這樣的一個外號?」
「嘿,因為我們正身處末日之中啊。而且,這一場天使之戰,不論結果如何,塵世都必會迎逢巨變。」我邪笑一聲,道:「瘟疫將現,戰爭連綿,飢荒處處,死亡不絕!不用『先見之瞳』,此等亂象亦可預知。雖然聖經是本荒誕的故事書,但關於這四點,確是精準。」
「倒也未必。」薩麥爾忽然插話,說氣如霜,「也許,天上唯一終於重現於世,一個彈指,萬物盡化飛灰。」此話一出,席間立時一片死寂。
「天上唯一插手,或真能彈指之間毀天滅地。不過,」我冷冷一笑,道:「我會是衪兩指之間的最大障礙。」
「那就讓我成為第二大的障礙吧。畢竟論體型,我可以是你們眾人之中最龐大的。」嘯天搔了搔亂如雜草的頭髮,道:「不過話說回來,你既然說是『四騎』,努亞達只是其一,那麼另外三騎呢?」
「其中一騎,會是子誠。」我朝嘯天說道:「因為,他會是你展開屏障時,領兵保護你的人。」
在座眾人對子誠有著不同程度的認識。
對於努亞達來說,子誠是教授一眾古代魔鬼現代槍械知識的導師;在薩麥爾而言,子誠是一個撒旦教曾經的敵人,以及我甚為珍重的朋友。
至於嘯天,理應是其中一個最了解子誠的人,因為在我魂遊地獄期間,子誠加入了殲魔協會,而且一直在活躍於戰線最前方,功績不少。
「經過這幾年的磨練,子誠的實力已臻一流之境。縱使他比起兩位目將及『七罪』,以及好一些古代魔鬼仍有一點距離,但他受過的現代訓練,卻是一眾解封魔鬼所沒有的。雖然,子誠在殲魔協會中嬴得『七刃』之稱,但始終認受性不強。而且他亦不像你和蘭斯洛特,是七君之子,因此我便想藉此機會,讓他更被重視。」我解釋道:「在珠峰裡,子誠對一眾解封魔鬼傾囊相授,依我觀察,眾魔對他亦頗有好感,所以我相信不會有人反對。」
「不錯,小伙子對我們這堆老骨頭很有耐性,而且和他切磋數遍,實力不差,七式劍法招數層出不窮,就是欠一點火喉。不過,他使用那一雙曲鐵的本領,就遠遠比我們要強得多了。」努亞達環手於胸,語氣肯定地說道,「他會是一名可靠的夥伴!」
「沒意見。」薩麥爾木無表情地說。
我朝二人點了點頭,又看向嘯天,卻見他濃眉輕皺,似有所思。
「的確,子誠成魔時間雖短,但加入協會後實力突飛猛進,在戰場上的表現,亦一直令我幾兄弟驚嘆連連。對於他的領導和作戰能力,我絕不懷疑。不過,我有點擔心他的精神狀況。」嘯天頓了一頓,眼神略帶猶疑,「雖然,他未曾在戰場上失控,但每次與他共處,我沒有加強嗅覺,亦能嗅得出他的情緒,總是在崩潰邊緣。他的缺點,就是他太過注重感情。」
「亦是他的優點。情感向來是我們魔鬼的食糧,只要運用得宜,便能事半功倍。若非有情感推動,子誠又怎會如此進步神速?」我淡淡說道。
「一輛跑車能風馳電制故然是好事,但若駕駛者不懂收放,那麼長路漫漫,總會有一個灣位,令它難以自拔地脫軌。」嘯天疑惑地問道:「你真認為子誠能駕馭自己的情緒?」
「我們替他加了一個『保險』。」我說著,眼光朝薩麥爾一瞥,「一個,保證他不會脫軌的『保險』。」
「媽的,我最討厭這種操縱。」嘯天瞬間明白我的意思,眉頭皺得更緊,「不過,如果是這傢伙下的手,的確是個極其穩妥的保險。」
「不是穩妥。」薩麥爾一雙藍眼瞪了嘯天一下,「是牢不可破。」
「嘿,既然有十二羽翼作擔保,我的擔心只是多餘。」嘯天身軀往後靠,雙腿在圓桌上交疊擱著,問我道:「那麼,誰是下一騎。」
「他。」我笑著說道,食指一伸。
在場眾人,無不錯愕,包括那個被我指住的伊卡洛斯。
「……我?」伊卡洛斯張大了口。
「你或許沒有在征戰沙場的能力,但你擁有讓我們能在沙場上縮短與對方差距的知識和創意。」我看著他,正容說道:「因為你,我們終能在無盡天空之中,與天使一爭長短。你的貢獻,絕對值一席位。而且開戰之時,你縱使不在現場,卻很大機會會引來火力,所以你需要一隊人來保護你。」
「我知道。不過……我不是指揮的材料。」伊卡洛斯有點手足無措,緊張地搓揉雙手,「我只想做好自己的事。」
「你不用指揮,你只需要全神貫注。」我看著他,沉聲說道:「『四騎』之名,只是讓其他人明白,你是與別不同,而你的性命,需要他們拼死保護。」
伊卡洛斯雖是少年模樣,但其實已是一頭數千歲的魔鬼,自從被撒旦救走後,便一直隱藏在暗中,專心各式各樣的研究,所以其智識之豐富,天下無出其右。
撒旦死了整整二千年,伊卡洛斯卻一直都沒有任何反叛之意,只全心全意執行其遺志,忠誠可嘉。
一眾從古代甦醒過來的魔鬼,或許始終比較大部份時間生活在力量為尊的年代,所以對力弱智強的伊卡洛斯不太重視,但近百年世界之所以會大幅度變革進步,就是因為世人都醒悟,在許多事情上,動腦筋比動拳腳重要。
伊卡洛斯看我態度嚴肅,知我心意已決,亦明白我一番論據不是無的放矢,便嘆了口氣,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然後腼腆一笑,道:「好吧!我伊卡洛斯,從今開始就是……啊,很尷尬……就是『末日四騎』!」
薩麥爾冷冷地「嗯」了一聲,算是表示認同,而努亞達則是熱情地拍著手。
「嘿,還真是令人意外但又情理之內的選擇。」嘯天朝伊卡洛斯豎起拇指,以示支持後,問我道:「那麼,最後一騎呢?」
「我心目中已有人選,但我想保留一點神秘感。」我邪邪一笑,看著努亞達和伊卡洛斯,道:「我會公佈他們三人是『四騎』,餘下一席位,則會以兩輪選拔去決定。先是武器實戰,然後是精神力試煉。」
「你既然有人選,為甚麼要多此一舉?」嘯天疑惑地問道。
「因為這人相對爭議。這人在古時已略有名聲,但不像努亞達和子誠擁有那麼多戰場上的功績,亦不像伊卡洛斯學識淵博。所以我需要透過兩場甄選,去令眾人理解我的選擇。」
「啊,你打算動手腳?」嘯天問道。
「不。選拔是公平公正的。」我搖頭笑道。
「那麼你如何肯定,最後通過的人,是你心中屬意的對象?」嘯天眉頭一揚,一臉不解。
「因為我深信,只有那人可以同時通過兩項測試。」我自信地說道,「此人潛質不少,但只是這些年來,一直隱藏在最深處,沒有完全發揮。」
「如果最終有多於一人能成功過關呢?」
「若我軍有如此多能人異士,我不介意將『四騎』變成『五騎』甚至『六騎』。」我頓了一頓,笑道:「不過我頗為肯定,唯有這人,才能熬過兩關。」
「嘿,有必要如此神秘兮兮?」嘯天冷笑一聲,道:「不過確實勾起我的好奇心了。」
我笑而不語,此時卻留到薩麥爾一臉冷漠,完全漠不關心,便朝他笑問道:「不感興趣嗎?」
「我認為相比起同陣營的人,敵軍名將更值得我們關注。」薩麥爾環著雙手,語氣如霜,「譬如說,十二大天使。」
十二大天使。
天上唯一親自封號的十二名最強天使。
這十二人,每一個都是獨當一面之輩,手持神器的話,更是能輕易左右戰局。
雖然十二人當中有好幾個早已逝去多時,但我們都知道現在天使軍至少有宙斯和月老兩名大天使坐鎮,而我方就只有薩麥爾及勉強算上半個的我。
「薩麥爾大人,十二大天使現在到底還剩下誰?」努亞達臉現迷茫,「第一次天戰場面混亂,再加上那場不存在的第二次天使大戰,讓我有些糊塗了。」
「十二名大天使,分為上六下六。上六者,分別是路斯化、女媧、釋迦牟尼、梵天、宙斯及奧丁。下六者,則為月老、伏羲、拉斐爾、涅伊特、奎師那及我。」薩麥爾語氣淡然地說道:「在上六位大天使中,梵天在第一次天使大戰已經戰死,路斯化轉世為我們眼前的撒旦,釋迦牟尼下凡多後,終在印度圓寂,宙斯眼下正在人間,剩下的奧丁和女媧,前者則理應在天國之中,後者則應該已戰死。」
「應該?」我疑惑地問道。
「我們一直沒有找到她的屍首,但宙斯明言已以『雷霆』將她轟死灰燼。」薩麥爾解釋道:「當初路斯化號召起義,上六大天使中響應的有女媧和釋迦,下六的則有我、伏羲、涅伊特及奎師那。雖然整體人數上,跟隨撒旦的天使較少,但因為擁有的大天使和神器較多,所以初期佔盡上風。只是後來回復元氣的天上唯一出手,才將戰事一錘定音。」
「那麼除了你以外的下六大天使下落呢?」嘯天問道。
「伏羲在天戰期間被月老所殺,奎師那和涅伊特則與我們一同被貶下凡。不過,奎師那原來與奧丁交手時被『火鳥』重創,傷口一直復原不了,在人間苟延殘存了一段時間後,最終死去。」薩麥爾頓了頓,道:「至於涅伊特,雖然在天戰時支持路斯化,但戰敗被折翼後,卻遷怒於他,在人間一直隱居,不與任何魔鬼往來,後來她捨卻魔瞳與神器,在生命能量耗盡時,身受『天劫』而亡。」
「嗯,他們的神器都一同流落人間嗎?」我問道。
「奎師那的神器就是『靈簫』,至於涅伊特被賜予的,則是它。」薩麥爾說罷,眼神往『墨綾』一瞥!
聽到薩麥爾的話,我腦中忽然靈光一閃,頓時浮現起撒旦關於涅伊特的記憶。
「涅伊特在創世之初,大戰還未發生前,時常在埃及地區活動,所以古埃及神話裡,有不少關於她的故事。」我恍然說道:「她被古埃及人視為『編織世界』之神,就是因為手持『墨綾』之故。」
在屬於撒旦的記憶裡,還隱隱透露著拉哈伯與涅伊特的一些過節,只是現在我一時之間,卻記不起細節來。
但見薩麥爾點了點頭,道:「不錯。『墨綾』在涅伊特手中或剛或柔,能守能攻,一緞薄紗縱橫交織,實在說得上變化萬千。」
「涅伊特若仍在世,確實是一名強援。」努亞達說道,「我還記得她在一次天戰時,勇猛無匹,所以亦有『戰神女神』之稱。」
「可惜的是,涅伊特並不喜歡當魔鬼。」薩麥爾冷冷地說:「此時此刻,她鐵定會帶著『墨綾』投靠太陽神教。」
「嘿,那我們該慶幸她已死翹翹,『墨綾』則在我們手中,不然這妙想天開的『人造日蝕』計劃,定必實行不了。」嘯天冷笑一聲。
「如此說來,十二大天使還未現身的,只剩下奧丁以及去向未明、但應在人間的拉斐爾。」我摸著下巴說道。
「奧丁那傢伙,會不會已隨上一波『天使下凡』來到地上?」嘯天疑惑地問道。
「依我推測,他仍然在天國之中。」我說罷,朝他問道:「你還記得臥龍島的壁畫嗎?」
「自然記得。」嘯天點了點頭。
在我說話的同時,伊卡洛斯又再轉換鋼桌上的投映,這一次則變成那三幅栩栩如生的壁畫掃描影像。
「這幾幅壁畫,描述著數次『天使下凡』的情況。頭一趟,只有宙斯一人。第二次,就是所謂的『后羿射日』,而拉斐爾則是在那時來到人間。第三次,亦是不久前發生的那一波,而現在我們都知道,月老是那上千火球的一員。按此推算,每次『天地歸零』引起的天使下凡,都會有一名大天使參與其中。所以,奧丁理應仍在天國,而在下一次、亦即是最後一次『天使下凡』時,他便會隨著天使大軍來到人間。」
眾人看著立體影像,聞言點頭,表示讚同我的分析。
「現在我們和太陽神教,各有有兩名上六和下六大天使,這方面可說是平分秋色。但除了這四名大天使時,我們的魔鬼數量可是遠多於他們的天使數目。」努亞達加入盤算籌謀。
「雖然太陽神教擁有地利優勢,但論神器數量,我方卻是稍微佔優。」嘯天扳著指甲異常尖銳的手指,一邊計算,「他們現在擁有『火鳥』、『錦繡』、『雷霆』和『梵音』四具神器,反觀我們手執『萬蛇』、『墨綾』、『赤弓』、『弱水』及未結合的『十方』,數量上是比他們多了一具。」
嘯天每說出一具神器的名字時,鋼桌上便會浮現該神器的立體模型;而這些立體模形,又各自歸納在代表我軍的倒五芒星標記,以及代表太陽神教的八角星記號底下。
一眾神器分佈,頓時一目了然。
「這裡共有九件神器,當中沒有包含的三具,則是孫悟空手中的『靈簫』,在龐拿身上的『明鏡』,以及與拉斐爾一併失蹤的『聖典』。」我慎重地說道:「雖然三具神器下落不明,但每一具皆可以影響戰局,不能忽視。」
「現在看來,我方和太陽神教的戰力相若,我方更似稍稍佔優。」努亞達好奇地看著立體神器,說道。
「所以,我們應該雷厲風行,盡快出擊。」薩麥爾冷然說道:「不然,等到再一次『天使下凡』,奧丁率領大軍壓境,我們恐怕連一絲勝算也沒有。」
「其實,這是我召開是次會議的主要原因。」
我指著右眼『地獄』,正容說道:「昨天,我感覺到它傳來一陣異樣,接著,我再次看到一組希伯來數字。只是這一次,數字卻是上下逆轉過來!」
「那即意味『天地歸零』會隨時發生?」薩麥爾皺眉說道:「但數字倒轉是甚麼意思?」
「代表現在『地獄』裡的靈魂,比『天堂』要多。」我解釋道。
「嘿,眼下天下紛亂,太陽神教高壓管治整個世界,有這情況亦不奇怪。」嘯天冷笑道。
「雖然倒數已經開始,但現在的情況倒是讓我擁有主動權。」我頓了一頓,道:「我們要做的,是盡可能增加負靈魂的數量。」
「我們一直留守在此,就算到外頭亦不能有太大動作,要辨到此事,談何容易?」薩麥爾問道。
我沒有回答,只是朝伊卡洛斯打了個眼色。
伊卡洛斯按了一下平板電腦,此時投影畫面再次轉換,變成基地其中一個監視器的畫面。
畫面之中,是張開了眼睛,但神情迷糊的潘朵拉。
霎時之間,圓桌四周,只有寂靜,以及複雜的神情。
因為他們都頓時明白到我所想的計劃。
一個『必要之惡』的計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