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瞳》一次換眼,讓我變成魔鬼(卷十已經推出!):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最後齒輪(一)
如鬼似魅的程若辰,四手掩住媽媽的耳目,同時嘴巴抵住她的後腦,嘴唇微動。
我觀察了一會兒,發現眼前這似有還無的人影,並非程若辰的真身,他在媽媽深層意識會有以此形象顯現,似乎是因為他正在媽媽身上,發動魔瞳異能!
那時他身上應該擁有「消匿之瞳」和「虛實之瞳」,如此一來,媽媽忽然變得呆濟,並非單純被催眠,而是被程若辰的「虛實之瞳」所影響!
此時,我終於明白媽媽之所以表現呆濟,是因為她受「虛實之瞳」的「絕對謊言」所影響。
若我推測不錯,程若辰該是以「消匿之瞳」偷偷潛入研究室,再在媽媽耳邊,發動「虛實之瞳」,催眠了她。
程若辰雖有『消匿之瞳』以隱藏行蹤,但他本是「七罪」,叛教後不單引來整個撒旦教追殺,若落入薩麥爾手中,定必生不如死。
到底,是甚麼事令他甘願冒險,與被嚴密監察的前妻接觸呢?
既然程若辰曾對媽媽發動「虛實之瞳」,那麼她定必曾經完整聽過對方所落下的指令。
只不過那段記憶,像被披上了一層層厚重的布,要看到其中真相,我就必需把布揭開。
程若辰的虛影,是第一重布,而現在,我得繼續揭下去。
靈魂世界,奇妙無窮,當我有此想法時,本已穿插在媽媽腦中的十指,忽然傳來一陣異樣感覺。
每根指頭原本單一的觸感,慢慢分散,觸感變得越來越多,越來越敏銳,卻是我的指頭,自動蛇化,分裂成無數頭絲幼黑蛇!
黑蛇像不斷增生的血管,穿過媽媽的頭腦,在程若巧的四手上不斷漫延,,一直延伸回那道人形虛影。
黑蛇綿密交纏,直到將他渾身完全覆蓋時,程若辰整個人忽然像沒了骨肉,如一幅柔絲黑布般,輕飄飄地垂墮到地面。
黑布完全落下,只見媽媽身旁多了一人,卻又是程若辰。
眼前的這個他,比剛才那虛影實在得多,而且正與媽媽目光相對,喃喃說著一些話,似乎就是其時確實存在的真身。
媽媽依舊呆若木雞,只微微點頭,顯然正接收程若辰「虛實之瞳」異能下的指令。
至於程若辰,話說不停,看著媽媽的眼神,卻帶著一絲溫柔。
以及,許多歉意。
程若辰隱身後才發動「虛實之瞳」,所以媽媽應該由始至終,都沒察覺到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其實和自己近在咫尺。
她只是眼神呆濟地凝視螢幕,執行一些極可能危及她生命的指令。
我稍微靠近電腦,看看屏幕上的研究結果,同時又留意程若辰的嘴巴。
此刻我雖然完全聽不到他發出的聲音,但憑其口形,我能「閱讀」到他的一言一語。
看著看著,我終於理解程若辰出現在此的原因。
程若辰在此之後,又來了好幾趟。
每一次,他都會等到整個研究所只剩下媽媽一人,才會現身。
每一次,他都只逼留不多於一小時。
每一次,他都專心讀取上一次的研究結果,以及下達新的指令。
每一次,他都會盡可能花每分每秒,注視媽媽。
如此持續了一個月,當最後研究結果出爐後,程若辰便自此消失,沒再出現。
最後一次現身,程若辰本來想在隱身狀態下,吻一下母親。
可是,他微顫的嘴唇,最終擱在她的額頭前。
沒有吻下。
我繼續默默觀察媽媽的倒數人生,但沒過多久,她的人生便再次來到終結。
街邊路燈,交錯灑落在她人生最後走過的那條小巷。
媽媽如常提著厚重的公事包,腳步略急地朝家走去。
高跟鞋的踏踏聲不斷迴響,如像前奏般,引領躲在暗角的『慾』,悄悄走到光線底下。
再一次的以強凌弱,再一次的血流遍地。
這一次,我不是在閣樓上遠觀,亦不是代入媽媽去感受痛楚。
我只是站在他倆身旁,垂首俯視。
看著『慾』不斷施暴,媽媽氣息漸弱。
我的心,終於沒再波瀾。
媽媽氣絕一刻,整個回憶突然停頓,一個眨眼,我再次回到白光空間。
四周的靈魂入口,形狀稍微改變。
所有裂縫,此刻都已埋合,但最高端處,皆結了一顆果子。
果子或細小乾涸,或飽滿濕潤。
我回頭一看,只見媽媽那顆,是一顆如水的果。
形狀似淚水,色澤如鮮血。
「永別了,媽媽。」
我淡淡朝她的靈魂說罷,閉目想要離開『地獄』,重回人間時,忽然,先前那道男聲,再次響起:「世上無永別,因為每一個你遇過的人,永遠都會活在你體內。」
這次,聲音卻是在我底下響起。
我聞聲垂首,只見不知何時,我腳下竟多了一道「影子」!
我在白光空間流連多時,從未見過自己的影子,因為這裡並無上下左右之分,那柔和的光亦一直自四方八面散發。
看到忽然顯現的「影子」,我心感奇怪,卻沒有對它產生任何警剔,因為與我相連的「影子」,不知何故,竟讓我心底有一股親近之意。
尤其是那道和我相近但更溫柔的男聲,聽著聽著,讓我心不禁平靜下來。
「你是誰?」我再次問道。
「我是你。」影子頓了一頓,道:「亦不是你。」
它的話說得模棱兩可,我稍微咀嚼,卻隱隱捉摸到其意思。
「你……」我蹲了下來,稍微靠近影子,沉聲道:「就是當初在我誕生時,撒旦用以搭載其靈魂碎片、衝脫此處的靈魂容器!」
影子沒有立時回話,半晌後才輕嘆一聲,道:「你說得不錯!」
撒旦曾跟我說過,因為『地獄』被薩麥爾封印著,所以每次有他的複製體誕生,他必需用『地獄』裡,意念極強的靈魂作為容器,將自己的碎片傳送到人間。
在我之前的每一個複製體,都因為出生不久便夭折,體內的靈魂容器因而回流到『地獄』之中,而我先前尋找撒旦的碎片,正是從茫茫魂海中,找尋這些容器的人生。
我作為其中一名撒旦複製人,又是能存活的一個,按道理那靈魂容器應已融入我的本體靈魂之中,只是現在看來,那具靈魂並沒消失,仍然存在!
「那麼,你本來是誰?」我說著,伸手觸摸了影子一下。
當我五指碰到影子,只其它像一潭深黑湖水,表面竟泛起五道漣渏。
漣渏迴盪不斷,重重交疊,每次碰到影子邊緣,逆向反盪,波伏便高了數倍。
不過片刻,原本微弱的漣渏,竟化成層層波濤,人影之內,轉眼已變為浪濤洶湧的黑海!
黑濤無風自起,捲成十數道水龍捲,那些水龍捲起地面影子的「海水」,慢慢拔地而起,在半空中又扭合成一。
當影子的「海水」被完全抽乾時,水龍捲亦已在我面前重新組合,成為一具立體的純黑人形!
我與人形相對而視,卻見其五官模糊,身形瘦削,但可看到他生前留有一把及肩長髮。
看著對方,我隱隱有股莫名熟悉的感覺。
一時之間,我搞不清那是因為他本已存在於我靈魂之中,或是曾經在某一個靈魂的經歴裡遇過他之故。
原本,我還想再多問一遍,可是這時,我注意到人形的雙手,有點不尋常。
只見那雙黑黝的手掌掌心,各有一個指頭大小、完全穿透的洞!
在『地獄』裡,手部會有此傷口的人,多如恆河沙數。
不過,撒旦所挑選的,必定是舉世無雙的人物。
尤其,他認定第六六六名複製體,真如孔明所預視般,必能順利誕生。
縱觀古今,雙手會有此傷口,而又夠強大,成為撒旦靈魂碎片容器的,唯有一人。
「耶穌。」
我深深吸了口氣,道:「你,就是耶穌!」
「看來,我果真如他所言,一直到後世,名字都被不斷提起。」黑影淡淡說道。
聽到黑影默認,我一時呆在當場,心裡震驚萬分!
一直以來,我沒研究那促成我誕生的靈魂容器的身份,因為我只道那具靈魂已隨我成長而煙滅。
我從沒想過,那具靈魂仍然存在。
我從沒想過,我靈魂裡原來一直隱藏了一個,風雲一時、名傳千年的人物。
我更沒想過,作為魔鬼之皇複製體的我,有部份靈魂竟是傳說中的「神之子」!
我看著黑影,久久不能說話,倒是他有點疑惑,問道:「有必要如此驚訝嗎?難道師父他完全沒給你提及過?」
「慢著。」我先是一呆,然後問道:「你指的師父是誰?」
「嗯?他連這一層也沒告訴你?」黑影摸了摸下巴,笑道:「我的師父,就是撒旦啊!」
本已震驚無比的我,頓覺如遭雷殛!
縱使我經歴過無數靈魂人生、見識過千萬荒誕怪事,亦知道現世流傳的任何歴史或神話,只殘存極少真相,我也從未有過一絲念頭,會想到我靈魂有一部份是耶穌,而他與撒旦,竟是師徒!
相比呆若木雞的我,耶穌倒是表現輕鬆,只見他忽然盤膝,在半空飄浮而坐,問道:「我死了多少年了?」
「接近二千年了。」我答道,雙眼仍然瞪得老大。
「原來如此。」耶穌若有所思,道:「既然我此刻能與你對話,那便意味,師父他的靈魂已被你完全吸收了吧?」
「不錯。」我點了點頭,問道:「不過,這和他的靈魂有甚麼關係?」
「平衡。」耶穌笑道。
「平衡?」我表示不解。
「先前,我的靈魂雖然一直在你體內,只是我的意志力實在太過強大,若不沉睡,便會慢慢侵蝕你的本體靈魂。所以撒旦在送我離開『地獄』之前,先把我封印起來。現在你的意志力已夠堅強,亦吸受了撒旦的所有碎片,成為一具完整靈魂,因此我便自然破印而出了,再次擁有意識。」
耶穌簡單解說了幾句,本應是頭一趟聽聞這些事的我,心頭忽有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
腦海之中,閃過一些模糊片段,是『我』曾經與他有過類似的對話。
或者該說,有過因這話題而引發的爭拗。
我知道,這些片段,並非屬於『我』,而是屬於撒旦的記憶。
雖然不能回想起完整的情況,但至少我肯定,耶穌所言非虛。
「這麼多年,你也一直在沉睡嗎?」我皺眉問道:「如此一來,你是完全不知道現實世界發生了甚麼事?」
「對。不過,我與你靈魂相通,所以……」耶穌說著,忽閉眼半晌,復又睜開,微笑道:「你這二十多年的經歴,包括在『地獄』裡的遊歴,我已通通知悉了。」
我再次錯愕,還要再問時,耶穌忽然說道:「你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是嗎?」
「外頭每一件事也是十萬火急,但若你知我心意,應明白我此刻有多驚訝,有多疑惑吧?」我說著,眉頭皺得更緊。
「我知道,你覺得這件事太匪夷所思,亦難以向眾魔交待。」耶穌說到此時,忽然眼神有點調皮,笑道:「你只要瞞而不說,不就行嗎?」
看到他的神情,我再次感到愕然,因為我壓根兒沒想過,那個被千萬世人所崇拜的基督,竟會說出這種輕挑的話。
「你所聞說的我,只是世人想擁有的我,而非真實的我。」耶穌笑著說道。
他那張純黑的臉,笑容依舊,但我聽得出其語氣,隱隱帶著寂寞。
「在這世上,真正聽到我內心的人,寥寥可算。我的門徒聽不到,我的母親聽不到,連我自己也幾乎漠視了自己的聲音。」說到此時,他忽然頓了一頓,笑道:「不過,世上還是有一個懂我的人。或者該說,是一個懂我的魔鬼。」
「你說的魔鬼,就是撒旦吧?」
「不錯。」耶穌點了點頭,旋即苦笑道:「可是,他亦是最不願意讓我隨心而行的人。」
我聞言好奇,想繼續追問,耶穌卻再次打斷,笑道:「不用擔心,我倆相處的時間多的是。雖然這裡的時間流動比人間要緩慢,但你畢竟來自人間。」
「你會一直都在?」我疑惑地問道。
「我就是你。」耶穌淡淡一笑,「就算你死了,你我靈魂始終連結一起。」
噗。
我吐出一口濁氣,心臟強勁地跳動一下。
眼睛緩緩睜開,白光首先佔據了我的視覺,稍微適應,只見我仍然身處在研究室內,周遭仍然站滿了人。
我左顧右盼一下,只見子誠依舊坐在地上,閉目運功。
如此說來,我不過是「假死」了片刻。
回到現實,我猶自在震驚之中。
這次進入『地獄』,我本是為了尋找母親的科研成果,卻想不到會另有枝節。
一道,令我意外萬分的枝節。
由於最後七道不完整的碎片,我始終未能完全讀取撒旦的所有記憶,只有受到特定刺激時,才會勾起零散的片段。
撒旦與耶穌既是師徒,可見二人之關係親密非常,當中更必有更多不為人知的特殊經歴。
世人一直以為耶穌是「神之子」,可是他死後靈魂沒有回到天國或進入『天堂』,反而流進『地獄』之中,實在奇怪之極。
不過,他的靈魂既然身處『地獄』,便即證明,耶穌死前的最後一念,是負面情緒。
「曉是基督,亦難含笑吐出人生的最後一口氣嗎?」我心中暗忖。
「我嗅到你身上散發著濃烈的『驚訝』。」薩麥爾冰冷的聲音在我身旁響起,把我的思緒拉回當下。
雖然耶穌的出現令我錯愕萬分,心頭產生無數疑惑,但我亦知道這問題唯有再次與他對談時才能略解一二,於是便壓下心中之困,朝他微微一笑,問道:「我假死了多久?」
「只是過了五分鐘。」伊卡洛斯坐在高椅,轉過身來看著我,問道:「有甚麼發現嗎?」
「我媽媽的確隱瞞了一些科研成果。不過嚴格來說,真正隱瞞的人,是程若巧。」我說著,看了薩麥爾一眼。
薩麥爾聞言,一雙藍目閃過詫異之色,然後淡然說道:「難怪,難怪!」
「程若辰先以『消匿之瞳』隱身進入撒旦教的研究室,然後再以『虛實之瞳』對媽媽下達指令,進行一項研究。那是發生在程若辰叛教不久後的事,其時他正在尋找烈日島所在,所以手邊資源不多。他之所以冒險潛回撒旦教,是因為那項目他一直秘密進行,而他貪婪至極的性格,令他一直心癢難當,非知道結果不可。」我頓了一頓,道:「那項神秘研究項目的對象,就是『魔鬼之血』。」
眾人大感好奇,卻全都屏息不語,待我繼續說下去。
「我們魔鬼,只要打開魔瞳運氣,便可以加速傷口的復原速度,或強化身體部份位置,其中關鍵就是我們的血。當魔鬼打開魔瞳時,魔瞳就像一個染缸,使流過它的血液都沾上魔氣。這些充滿魔氣的血,流至傷口,便可加快回復;流至肌肉,便可增加強度。」
「這一點,天下魔鬼皆知。」薩麥爾皺起秀眉。
「不錯,但程若辰的研究重點,卻是魔鬼的血與金屬結合後的反應!」我微笑道,薩麥爾聞言頓時眼前一亮。
「他們原本研究的生物機械,與現在『黑羽』所採用的模式相若,就是把機械直接連上神經,以操縱者的神經直接控制,同時另設電池以提供電力讓機械持續運作。那時的電池,因技術所限,其體積始終不小,攜帶不便,含電量亦低;若接駁電纜,雖能持續供電,但活動範圍亦同時大為限制。所以,程若辰當時似乎想另闢蹊徑,以『魔鬼之血』取代一般電池,為機械供能。」我不徐不疾地解釋。
「以『魔鬼之血』取作能量供應?」伊卡洛斯大感好奇,眼中滿是興奮之色,「快!快說下去!」
「為了釋放魔鬼中血液的能量,程若辰便以不同物質測試,看看有甚麼媒介,能夠與魔鬼之血產生反應。」我朝伊卡洛斯瞥了一眼,笑道:「你猜猜看,哪種物質與魔鬼之血結合後,能完全釋放血中所有能量?」
伊卡洛斯歪著頭想半晌,忽然瞪大雙眼,呼道:「是銀!」
「猜對了。」我笑著點頭,繼續解釋,「我們被銀器傷害,傷口總是會久久難癒,正是因為魔鬼之血與銀會產生極其劇烈的化學作用,將血中魔氣完全釋放出來。而程若辰的研究,正是希望可以有效控制這種化學反應所產生的能量!」
「有趣,有趣!不過,他為甚麼會想到研究魔鬼之血為能量源呢?」伊卡洛斯想半晌,忽拍手一下,恍然道:「他是希望讓魔鬼能透過機械輔助來強化!」
「嘿,恐怕他只是想強化自己而己。」薩麥爾冷笑一聲,「曾為『七罪』的他,叛離撒旦教,自然也不可能投靠殲魔協會,那時的他,該是千方百計地增強自己實力以保命。」
「或許如此。」我微笑應道,沒把心中另一個想法說出來。
或許,程若辰是希望將這技術,留給我。
他雖貪婪,但他亦真心愛著媽媽與我。
他知道我的身份,亦明白我將會遇到萬般困難。
或許,他只是希望能展示一分父親的愛。
「雖然『黑羽』所用電池,體積不過指甲大小,供電效能亦不俗,但若頻繁使用,尤其與天使交手的話,始終有耗盡之危。若能改為由魔鬼之血作主要動力來源,那就可以大大增加半空中的續戰力。不過,」伊卡洛斯皺眉說道:「這樣依舊解決不了『黑羽』不能自我修復的缺點。」
「不能完全解決,但或許能解決部份問題,因為程若辰在還另有發現。」我笑了笑,續道:「那就是當血中魔氣濃度達到一定水平時,銀便會擁有『超彈性』的特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