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洲天黑黑,孩子請閉眼》: 第一章
《第一章》
【1】
我都明白,一切都沒有「如果」,而「後悔」更加是人類最無用的情感。
但,我還依稀記得,當晚的月色和刀刃,同樣是深深的血紅。
那沿刀鋒流淌的鮮血彷彿落滴我心,猶如蠟滴般刺痛發熱。
我怎不曾有一刻悔恨自己的殘酷。
然後,閉上眼去幻想,如果我當日無參加由學校舉辦的中三及中四級生活營,我現在應該是開開心心地與思思拍拖上學,過我們普通中學生應有的日常。
好吧,一切的幻想只徒增哀痛。
對,好多結局慘然的故事的開始都是「如果……」,
可以的話,我都不希望我人生的記述一開始就是「如果……」。
可惜,
一切都由「如果沒有就好了」的學校生活營開始。
【2】
入Camp第一日的印象已經很糢糊,彷彿係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只記得當日雨嘩啦嘩啦的落很大,我和思思揹著四日三夜的行裝,撐著同一雨傘,狼狽又溫馨地跟隨大隊,一直行經彎彎曲曲的山路。
我還記得那個有夠白痴的程sir,他邊行邊哼著「紅日」,以為自己散發紅日勵志的光茫。除了他是個白痴外,他也實在是個愛護學生的好老師,至少在世界未扭曲前。
終於來到營地裡的大堂,我和思思濕透半邊身,卻還淘醉雨傘下的浪漫,溫柔為思思擦拭耳朵旁邊的水珠。
大概室內陽光太刺眼,「收遮未呀你地?」所以張日強沒好氣地說。
張日強是我的好朋友。
這個位於長洲山上的營地佔地頗大,活像一條小村莊,有一個個獨立的小渡假屋,每間渡假屋可以容納八至十個營友。聽說這營地是由政府斥資,建成了好幾年,但最近才正式開啟使用,驟眼而看,周圍環境都頗算新淨。
我已經忘記了第一日有過什麼營地破冰活動,但只記得張日強揚言我們的第一晚一定要玩通宵,然後一起看日出,話說這是中學生入Camp的循例常識。
雖然約定好了,但不知為何,第一晚好像沒玩過什麼,很早就睡去了……
但是,當我再次睜開雙眼,定睛看原本該熟識的世界時,我發現……
這本該是青春洋溢的劇情,卻無辜被恐怖故事的齒輪扣上,在我沒知沒覺間,已經輪轉到一個回不了的深淵。
永遠……回不了……
【3】
我叫林天仁,中四,是個平凡的中學生,自問日子混得不錯,讀書成績好,人緣佳,有個我愛又愛我的女朋友。
思思是一個好女仔,溫柔得來不依賴,調皮得來不造作,有愛心得來不愚蠢,其實我知道說那麼多也沒意思,重點是,我喜歡她。
雖然我只是一個中學生,但我用情專一,深明戀愛絕對不應該是「玩玩吓」,我的的很喜歡思思。
我的愛很單純,約定了就一生不離。
這次學校生活營本來我都不是太想參與,不過思思說想在離校前,與大家,即係我們最好的一班朋友留下多一點美好的回憶。
別人有云,中學時期的好友才是最深刻最真摯,我應該趁離開校園前,製造一些讓十多年後的大家能夠嘻哈暢談或捧腹大笑的難忘回憶。
回憶,
是深刻,是難忘,
只是我想不到,
這回憶,是終其一生揮之不去的陰霾。
怎想到,在營地裡的第二清早醒來……
長洲成為近乎死寂嘅孤島。
猶如幽靈島一樣恐怖繚繞,但這裡沒有幽靈,卻有比幽靈更妖異、更深的東西……
我們猶如一群扯線木偶,在黑暗的大舞台上,
飾演一場恐懼和猜忌、痛苦和猙獰的詭異劇場。
最竭斯底里的野獸咆吼,
正撕裂長洲小島的夜空。
究竟……我怎樣才可以離開這裡?
思思……我怎樣可以救妳?
思思……
【4】
或者我實在太不願憶述這故事,所以用了很長的序。
但是時候,入正題了。
生活營的第二早,是一個詭異的清晨,在我認知之中,是一切恐怖的開始……
那時候,
在半生不熟的床舖上,我張開眼簾,望著還是陌生的天花板眨了兩眼,一心以開朗的心情迎接營地生活裡的第一個早上,同時,我也想快點彈起來梳洗,免得稍後一堆人排隊等廁所。
咦?
但當我想動身時,卻發覺自己的身體十分彊硬,感覺很久沒有活動關節一樣?
雖然吃力,還是能夠挺身坐在床上,然後環視四周,卻發現房內所有床舖都是空空的,一個人都沒有?
不是嘛?他們有這麼早起床嗎?看看時鐘還只是七點幾而已。
對了!難道他們去看日出卻不把我喚醒?然後我心裡有種「遊玩時開心一點不必掛念我」的傷感。於是,我快快起來入洗手間刷牙洗臉……
咦?牙刷同牙膏呢?昨晚明明放在洗手盤旁的?
打開水喉又沒有水?喂呀!
就這樣,懷著一種異樣的心情離開洗手間,先發現自己連放在床舖旁邊的背囊都不見了!
還有,我低頭望望自己個身,更感疑惑……
怎麼我昨日是穿著這套衣服嗎?而且,衫……褲……都不是我的。
事情有點不對勁,我下意識地搔搔頭。
難道昨晚有人私運酒精過來?而我飲醉了卻不知自己換了套不是自己的衣物?
似了,昨晚迷迷糊糊都不知自己做過乜來。
幾秒後,我想起一件重要的東西,我立刻在自己和別人的床舖上左搵右搵,最後,終於給我找著,好在思思親手織給我的黑色頸巾還在,但為什麼會放在其他人的床舖上?我明明昨晚是把它放在枕邊的。
好吧,圍好頸巾,是時候出去走走,找回膽敢把我一個人撇下不顧的同學們。
打開門,陽光異常刺眼,有種奇怪的感覺,彷彿我的身體和眼睛很久沒接觸過陽光似的,一下子竟有點畏光。
外面還是一個人都沒有,於是我一個人在空盪盪的道路前往營地裡的歷奇園地,那是看日出的好地方,我以為我的好友應該在那裡。
但有點怪怪的,一路上,莫說看不見一個熟人,連一個營地工友都看不見,正常都應該會見到一兩個阿嬸阿叔在倒垃圾或者收床舖或者掃地之類的?
無,咩人都無。
早上的空氣,有一點寒。
到了歷奇公園,看見攀石牆、繩網和一大片空地。
塵土飛揚,鬼影都沒一隻。
可能時間尚早吧?我決定早一點去飯堂,順道買一點小吃。於是,轉個彎,經過一些巷子,下了幾級樓梯,就到達營地的飯堂。
打開門,眼前飯堂一片靜寂,連小食部都無開。
而我,已經開始感到焦躁不安,不是因為飯堂未有人,而是察看到飯堂的桌椅和電風扇上不尋常的塵埃積聚,如果不是昨晚還在這裡吃過晚飯,真以為這裡廢置了好幾年,或至少數個月吧?
所以,當我離開飯堂,踏門一腳之時,終於看見有兩個年輕人遠遠的走過來,才讓我的內心感到穩穩踏實,至少知道營地裡不只我一人!
他們向著我這邊走過來,近睇之下,我有印象他們是中三級的同學仔,但他們的眼神卻出奇地疑惑,疑惑得好像見到個不應該存在的人,並且為之震驚。
由於不認識他們,亦唔想為他們起名,故用A同B來稱呼。
「你……你……」男同學A近乎大叫。
「仁……仁……仁……」男同學B嚇得口窒窒,雖然我不知他究竟被什麼嚇到。
「仲仁咩鬼呀?快啲通知強哥啦!」男同學A看似當機立斷。
男同學B果然一枝箭走了,大概是去通知什麼鬼強哥,而男同學A則呆在這裡,神情畏縮。
我心想,難道我得罪了學校裡面某某惡霸?他們現在走去call馬圍我?怎可能?
誰知,當我行前多幾步,男同學A竟即時嚇得五體投地!
「仁哥!」他雄渾的聲線,嚇得我退了幾步。
咩料呢?
「呢……呢位同學,你做咩事呢?」我實際想問他是不是要看醫生,雖然我沒有相熟的精神科介紹。
「仁……仁哥?」他閃閃縮縮抬頭瞥看我,卻疑惑著我的反應。
「痴痴地……」我細細聲吐出心裡句子,然後轉身踏步,正想一走了之。
「仁……仁哥你去邊呀?」他戰戰競競問,依然保持下跪姿態,我真的感到莫名奇妙之餘,又有點害怕了。
究竟是他……還是我的問題?
「我唔識你架!其實你係咪認錯人?」我說完後,內心一凜。對了?他怎知我叫阿仁?難道他真的識我?我在學校有那麼出名嗎?何解他用如此敬畏的態度叫我仁哥呢?
「仁哥!強哥佢嚟緊架喇。」他恭敬地說。
如果這個人是惡作劇我,未免太過逼真,但無論如何,我無理由給這傻佬糾纏到他的同黨回來。
「你聽住,我唔識咩強哥,我亦唔係你口中嘅仁哥,ByeBye!」我急切地想找回我那些正常的同學們。
「但……」他緊張地站了起來。
「你唔好跟住我!」我警告,他竟立刻嚇得再次下跪。
真的有夠痴線!
於是我急步離開,而他真的無再跟過來了。
【5】
離開了飯堂區後,我漫無目的在附近閒逛,剛才出來時都無細心察覺,周圍不但沒有人,而且環境十分蕭條,甚至有些垃圾筒倒置,園地雜草蓬生,好像這個營地很久沒有人打理。
剛才兩個人的奇怪態度,又是什麼一回事?
其他人去了哪裡?
我走到近營地入口的白色建築物,就是營地登記處和活動大堂。
如果連這裡都沒有人,即代表昨晚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所有人都離開了營地?但短短一晚可以發生什麼事?
到了門前,不知何解,我內心感到劇烈的不安,
最可怕的是,當我低頭一看,竟發現底下的門縫,有一攤「紅色」……就好似乾涸了的血漬。
這血漬是什麼一回事?
門後面……是……?
危機意識告訴我,
或者我應該去找一找其他可靠的人,才一起去開這道門?
除了剛才那兩個疑似失常的,這裡還有其他人嗎?
我鼓起勇氣,推開大門。
眼前景像,悚目驚心,令我驚駭,
說真的,我並非膽小的人,又不是怕血,
但這裡是怎麼回事?
大量拖行的血漬,實在很恐怖。
血漬一直拖行至活動大堂那邊,
我吞下口水,不知是哪個神賜的勇氣,
我竟膽粗粗地沿住血漬一步一步走……
一步一步,直至……
整個活動大堂的限制級畫面直直映入眼簾,同時間,我感覺自己瞳孔因恐懼而放得極大,眼前係……「恐怖」!不!「恐怖」絕對不夠形容眼前,該用比「恐怖」更深的、更深的形容詞……
十具成人的腐屍,被懸吊在活動大堂不同的角落,屍體的肚腸被撕裂流出,眼珠被摳空,眼窟下都是血淚,身上佈滿驚悚可怖的傷痕,猶如生前被瘋狂虐待。
我感到胃裡有東西想吐出,並立時按住心口的位置九秒九奔跑出去,離開這個畫面,離開這棟建築物,
陽光下,我需要透過不斷的深呼吸來平伏自己的恐懼。
那些屍體……我認得他們……
我認得……
係昨日同來生活營的老師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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