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島住了一個人》: 29 你明天有空嗎?
29 你明天有空嗎?
看著屏幕上的三字。
莫非傾姐要追出來?申請早退?為什麼?
時間是10時40分,數學課應該完了,之後不知道上什麼。
不久,傾姐真的出來了,單肩背書包袋。
我本能地躲了起來,害怕被她看到。
為什麼……我要躲起?
手機再次震動,她正在打電話給我,在兩望左右。
「點解你要追出黎?你係咪鐘意左我?」我想問,卻沒有勇氣接聽。
過後,一條文字訊息傳來,「係邊?」
我在大樹後,偷看校門外面的她。
如果她喜歡了我,這對她來說,絕對不是好事。
因為我無法給她幸福。
以後,連陪在她身邊都做不到。
這樣的我,對她來說絕對是一個「錯的人」。
躲在樹後的我,直至她起步去找我為止,都沒能出來。
不敢出來……
然而為何,我卻要偷偷跟著她?
她再發訊息,使我手機震動。
接二連三,傾姐一邊走路,一邊發送訊息。
我一邊跟著她,一邊震著褲袋。
「切。」她踢走地上的枯葉。
「可惡。」她踢走地上小石頭,小石頭滾彈滾彈超遠。
流浪貓出現,後腿搔搔頸。
看見傾姐,便對她喵了一聲,「喵——」
「走開!」她發脾氣地掠過。
可憐的小貓,我蹲下來看看,貓卻跑開了。
還想伸手摸摸。
只好把手收回。
這時,右旁出現了一雙腿,灰襪子、校裙。
沒有馬上說什麼,只是默默地站著。
樹木靜默地屏息,等待微風吹過。
「你跟蹤我?」我問,把手收回,再重新站起。
「你終於出黎喇咩?」她卻問。
微風吹過,搖曳了靜默的樹。
「嗯。」我點頭。
「做咩唔聽電話?」她問,「又唔覆訊息。」
「我……冇留意。」我說,現在才拿出來看。
「我比三秒你出黎」「如果唔係死梗」「你死梗喇」「衰人!」「落地獄啦」基本上都類似這些。
看著傾姐,我無言以對。
「我係咪……死梗?」久久才開口。
「係。」她斬釘截鐵。
「咁……」我吞吐,「殺啦。」
「你話依加殺就依加殺?」她不滿,「你話事呀?」
「唔係。」我說。
「跟我黎!」傾姐率先起步,走在前方。
跟在她的身後,一會兒後——
我慢慢走上她的左旁。
「點解,你要追出黎?」我問。
「邊個追出黎?我只係黎M,個肚好唔舒服,所以早退返屋企休息。」傾姐解說。
「傾姐,你黎M?」我不禁問。
「冇,嗰個只係同老師講既理由。」她說,繼續著腳步。
我站住,一臉認真,「咁真正既理由係?」
陸傾兒也站住了。
「想睇下你有冇事。」她輕聲說,只看我一眼,「你嘴角仲有血。」
說完,她便再次起步。
剛才被蔣少揍了一拳,嘴角破損了。
我摸摸嘴角,揚起了會痛的嘴角。
「咁即係追出黎啦!」我追上去。
走著,我們進入了一間餐廳。
11點10分,是尷尬的時段,還沒有午餐,只有剩餘的早餐。
看了餐牌,我們都點了火腿通粉餐,配腸仔、牛油多士。
「孫正直,講,頭先到底發生咩事?」她問。
一題一題地發問,問跟蔣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問我和蔣少聊了什麼;問訓導主任和副校長的理據;問被罰停學到什麼時候。
我乖乖地回答,都盡量詳細地說明。
直至她問了一條問題,我沒有馬上回答。
咬著牛油多士時,她問,「聽日你得唔得閒?」
我咬著牛油多士,又咬了兩、三口,才勉強地答。
「唔得閒。」我說。
「咁後日呢?」她期待地問。
「唔得閒。」我說。
心沉寂了。
「吓,點解放假都唔得閒?你要做兼職?」她問,「改星期一至五做得唔得?反正你要停學。」
我大口大口吃腸仔,用紙巾抹抹嘴角。
「冇得改。」我冷冷回應。
「其實係咩事?點解唔得閒?」她追問。
我答不出來,只好吃通粉。
突然的安靜,讓氣氛尷尬起來。
「咁星期一呢?」她問。
「唔得閒。」我答。
快速的回答,聽上去,是不經思索的拒絕。
然而真相是,真相是……
「咁你幾時得閒?我想你陪我去一個地方。」陸傾兒說。
「今日。」我說。
「咁急?」她愕然。
「今日既話,天涯海角都跟你去。」我說。
——慢慢放下湯匙,以不捨的眼神看她。
她也正好看著我。
「真係?」她試探。
「真,絕對真。」我承諾。
「女廁都去?」她問。
「哧——」我笑了。
「去!」我堅定地答。
「咁嗱嗱聲,食埋啲野佢,就返屋企換衫。」她雀躍地說,「如果唔係,著住校服好易比差佬逗。」
事情有點糟糕,我在不知不覺中,可能……
又深陷在她的魅力中了。
假如她知道,明天起就再找不到我,假如她知道,我們不可能有將來……
那麼,你還會……對我這麼好嗎?
還會……關心我有沒有受傷嗎?
「愛情來臨的時候,不是要考慮對錯、愛不愛、珍不珍惜。」傾姐在中文堂說著。
「而僅僅是誠實與大膽。」
「誠實地表達心意,大膽地追求對方。」
「最後,大膽地接受結果,僅是如此。」她說,兩望大家。
說完,她慢慢地坐下。
誠實與大膽,我能夠做到嗎?
吃完早餐時,餐牌已經變了午餐。
「走喇喂。」陸傾兒催促,肩起了書包袋。
她能夠做到嗎?
「係既。」我馬上出來,一起埋單。
其後,我和她乘的士回去御龍庭。
「一陣12點15分,KO便利店等,唔准遲到!」她說。
「Ok ok !」我答應她。
回到神明庭1404室,進入房間,我打開衣櫃,裸了身體。
我選取了簡潔的白衫、黑褲,再穿上昨晚的深藍色長褸。
一切,都似昨晚。
洗臉,再刷一次牙,抓型一點頭髮。
直至時間快到了,我便帶上銀包和手機,再次出門。
等等,忘了拿頸巾。
於是我又回去拿了,一條在沙發上的頸巾——
米黃淺啡間條頸巾。
來到KO便利店門口,似乎是我先到了,看看時間,仍早了五分鐘。
有人說,從早到多少時間,能夠看出你對約會的著緊程度。
五分鐘,是有多著緊?
沒仔細想太多,我準備走進便利店看看。
這時——
陸傾兒正從裡面出來,跟我遇個正著。
她看著我,我看著她。
眼前的她,穿著軍綠色修身長外套,裡面是白針織毛衣,深色裙子之下是黑絲襪和短靴。
「你同琴晚一樣。」她取笑,雙手提著小手袋。
「你靚過琴晚。」我只能讚美。
「口花花。」她不屑,從便利店走了出來。
風又再吹過,帶走了一些溫度。
「弊,唔記得帶頸巾添……」她這時才想起,肩膀縮起。
我手上拿著頸巾,便把頸巾遞給她。
「喂。」我叫她拿住。
傾姐卻像聽不到一樣,繼續縮起肩膀。
明明在中午,天氣沒有很冷。
既然,你如此愛玩……
那麼我只好,走到她面前,親手把柔軟的頸巾,圍繞在她的頸上。
她筆直地看著我,我為她包了一圈後,又打個好看的結。
「行得未?」我問,放開了頸巾。
傾姐看了一看,面向玻璃窗。
「行得。」她溫暖地說。
「咁去……邊?」我再打探。
兩人開始行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