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島住了一個人》: 26 愛情要誠實與大膽
26 愛情要誠實與大膽
同時舉手的還有李可兒。
張Sir一下子就陷入兩難。
「陸傾兒寫嗰篇，係少數完全冇提及愛情既文。」張Sir說，望望大家，「咁不如……請陸同學讀先啦。」
傾姐按桌面站起，頂後了椅子。
「愛情來臨的時候，沒有人會理會對與錯。」
「因為沒有意義，明知是錯的人又如何？還不是已經愛上？難道知錯之後就能不愛嗎？」
「愛情來臨的時候，你不會考慮愛與不愛，因為當你考慮、想起他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愛上了！」
「愛情來臨的時候，不用去想珍不珍惜。因為即使萬般珍惜，萬般不捨，然而沒有行動的話，都是枉然，都只是一個人在心裡的折磨。」
「你很珍惜她，很珍惜每次見到她的機會又如何？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愛情來臨的時候，不是要考慮對錯、愛不愛和珍不珍惜。」她回應著我的說話內容。
「而僅僅是誠實與大膽。」
「誠實地表達心意，大膽地追求對方。」
「最後，大膽地接受結果，僅是如此。」她說，兩望大家。
說完，她慢慢地坐下。
「睇黎陸同學都唔係讀自己篇文，而係補充緊內容……」張Sir說，有點無奈。
「算啦，我地睇下範文，睇下5**既文係點寫。」他隨即派發印好的範文。
「而僅僅是誠實與大膽。」腦海循環著她的聲線。
活了這麼多年，沒想到會從女學生身上學到東西。
如果當年的我，能夠更加的誠實去表述心蹟，更加大膽地採取行動……
也許就不會有這麼多悔恨了。
是的，把愛、把珍惜放在口邊，有什麼用？
需要的僅是「誠實」與「大膽」。
面對愛慕的人如是、朋友知己如是、面對自己更是。
「你說得很對」手指按按按，發出。
「謝謝你」我再發。
「唔洗客氣」她回覆。
然後我們都收起手機，一起聽課，看看那篇假道學、離地、自以為很有道理、卻毫無實用性的範文。
「你唔覺得哩啲範文，好虛偽架咩？」我忍不住問。
「範文，邊個在乎佢虛偽定真心啫？」歐陽派不屑，「睇下佢結構，每段既行文，內容比例分佈，寫作技巧……」
「例如你睇下，好平均，每段要用三個修辭手法；咩標點都好，盡量用晒佢；一個論點一個例證；仲有四字詞既運用；」他用筆圈給我看，「總之你要比位人地改卷員去加你分。」
「只要哩啲位夠多，佢結構比你高分，標點比你高分，用詞比你高分，內容討好考官就已經夠，你分數就已經高。」他數算著，「所以虛偽係冇錯之餘，仲好穩陣添。」
我默默點頭。
「歐陽派，你對讀書都幾有心得喎。」我讚賞他。
「平時冇野做丫嘛。」歐陽派看著範文，「屋企人又窮，全家都旨意我讀好書架。」
「雖然我覺得自己係學緊取巧，多過真係吸收知識。」他再說，轉一下筆，再彈回。
「啪噠——」按出原子筆芯。
聽完，我按出筆芯，按入，再按出，裝模作樣地間兩句重點。
能夠跟鄰座這樣普通地交流……
明日之後，我一定會好懷念，就好像我懷念著昔日跟好友相處的日子一樣。
在範文紙上一間，筆跡慢慢拖長，漸漸拖到——
在中五的最後一天，當年還不流行手機拍照，大家還是認為用相機拍會比較好。
所以很多同學，特別是女同學，都帶了相機回來學校。
每一堂，都會找老師合照，到了小息，就找其他班的同學合照。
中五後期的孫正直，已經眾叛親離，沒有人會找我合照。
我只能夠獨坐在座位上，看著大家熱鬧起哄，爭相合影。
他們到底在拍什麼？要拍多少張才夠？還要換多少個姿勢？煩不煩啊？
當然，他們也不會把合照發送給我，即使他們也有我的MSN。
「喂，搵唔搵佢影張？」有人悄悄話。
「算啦。」有人打消念頭。
我要抄手冊，拿出手冊，看出黑板功課欄。
抓起筆——
「會考必勝。」只有四字。
午膳時間，大家都留在班房一起吃飯。
吃著吃著，快要清理的時候，有一名男同學從隔離班房跑來，站在門邊。
我一眼就認得他。
他就是當日牽著陸同學的手去逛街的人！
我馬上握緊了拳，在大腿上握得發抖。
他就是陸同學的男朋友，我一直這樣認為，也是害我變成這樣的元凶。
直至，他身後來了很多同學時，他大聲對陸同學說：「我好鐘意你啊！」
「WOW，有人示愛！」班房外、班房內，都有回響。
「我知你未必鐘意我，但我真係好想，同 你 係 埋 一 齊 啊！」他大聲說，大膽喊出了自己的心聲。
這時，我才驚覺，原來他們不是情侶。
「原來……」我整個人虛掉在座位。
右手掩臉，身體發著抖。
「你收皮啦，人地唔會鐘意你架喇。」有些人對他說，身上的校服都簽滿了名。
「我唔理啊。」他走到陸同學的桌子前，「今日……」
「我唔洗你親口答我，到底肯唔肯做我女朋友。」他掏出一枝粗頭油性筆，「你寫比我啦，如果你係答應既，就係我背脊度寫『可以』，如果唔答應既……」
「就寫一句祝福我既說話啦。」他堅強地說，「我會……返到屋企先睇。」
然後，他轉了身，用背部面向陸同學。
「寫『收皮啦，柒頭』。」有女同學建議。
「屌你地唔好騷擾佢！」他說。
陸同學拔開筆蓋，以纖細的手，在他的背上寫字。
「冇喇……咁多筆劃……肯定唔只兩隻字。」他失望地說。
寫完之後，他馬上穿起毛衣，從陸同學手上取回油性筆。
「無論妳寫咩都好，就算叫我收皮都好，哩套校服，我都會永遠珍藏。」他認真地對陸同學說。
「其實你收左皮架喇！」有些人叫喊。
「會考，加油。」陸同學鼓勵他，以最親切的笑容。
「我……」他說，他點頭，又點頭，「我會，我一定會。」
「妳都要加油。」
最後，他感動得擦著淚離開。
「好羨慕。」我滿眼是淚。即使他失敗，我也很羨慕。
我也很想陸同學在我的校服上寫字，很想得到她的鼓勵，很想跟她說對不起我誤會了她。
可是，我沒有勇氣。
一場騷動完結，另一場騷動又起，我們班要學隔離班一樣，用油性筆在校服上簽名留言。
在班房裡，我實在待不下去了，便出去透一下氣。
在校園走了一圈，重溫了每個角落，最後還是回到中五那一層。
那時候，中五的同學已經滿衫都是簽名了。
我躲進廁所，洗個臉。
「唔好理，當睇唔到，咩都睇唔到。」我下定決心，濕著臉照鏡。
怎料出來的時候，就在廁所門外碰到阿傑。
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了，也早就沒有話題，此刻他身上也滿是簽名。
什麼都看不到……我已決定直接回班房。
掠過他身旁時——
「簽個名，好唔好？」他問。
我停下了，應該說，是呆了。
阿傑拔出了蓋，給我一根油性筆，然後轉背，「全班只差你未簽。」
我看著五顏六色的字樣，有著各種熱血的留言、開玩笑的說話和簽名。
我默然地……
右手拿起筆，在某個空處，寫上：「對不起」
我把筆還給他，他伸手接過。
「到我簽比你。」他冷冷地說，「規矩係咁。」
我無奈地轉身，半抽起身上的毛衣，讓他簽名。
簽完之後，他便進入廁所了。
我馬上找玻璃窗，從倒映看看他寫了什麼。
這看不到，看不到，很難才找到一塊沒有反白光的。
「唔撚緊啦」四字。
唔撚緊……
這一刻，我眼淚決堤地流下，「對唔住，對唔住啊……」
像是把久未釋放的情緒，一下子地！
對唔住，對唔住啊……
回到眼前，下課的鐘聲響起，要開始小息了。
我整理情緒。
陳菲菲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