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島住了一個人》: 04 誰是正直的人
04 誰是正直的人
正直的人?誰規定名字叫「正直」的人,就一定正直?
與人相處的概念,在我的生命裡變化過數次。
我曾經很討厭正直的人,因為他們不懂變通,有些小事明明通融一下,不要上報,就可以小事化無。
但他們卻像聽不懂人話一樣,堅持要跟規矩去做,導致我要受罰。
到後來,我體驗過給別人通融一次,就一定會有下一次,就會永無止境地通融後……
我才明白,正直的人活得自在,按原則辦事就可以了,沒有別的煩惱。
於是,我試著去變得正直,卻又吃到了苦頭。
正直付出的代價是很重的,強出頭也是,都是不懂世故的傻瓜行為。
然後我學會了圓滑。
踏出社會的大人跟小學雞的分別在哪裡?大人懂得圓滑地處事,圓滑地解決問題,而小學雞就只會大吵大鬧,卻一無所獲。
我不喜歡用成熟來描繪社會人,因為圓滑只是一種世故,我不想把「世故」等同於「成熟」。
小學雞吵吵鬧鬧雖然很煩,但那一份率真,是很珍貴的。正因為大家都可以胡言亂語,課堂和小息才會嘩啦嘩啦地嘈個不停。
畢業之後,世故之後,朋友們約出來都斯斯文文,不會說話了。
在孤島生活了五年,很多人生問題都已經被想得透徹。
如今,我又一次獲得機會,去面對群眾;又一次獲得機會,要我在「站邊邊」的問題上兩難;又一次獲得機會去應付重大問題。
這個困境,該如何突破?怎樣才可以救到阿兒而不失霸氣?
我是血氣方剛的正直青年嗎?
早就……不是了。
站起來的瞬間,我鬆開了拳頭,放雙手垂軟軟的。
「我覺得——」我開口說話了。
班房內,所有人都專心注視著我,特別是阿兒,雙手緊緊抓著銀包。
「新同學有咩高見?即管講!」陳菲菲問,其眼神包含暗示,認為我要站在她那邊。
「我覺得三種罰法都唔好。」我故作輕鬆地說,成功沒有口吃,「我最憎姣婆架喇。」
「啲姣婆呢,就算自己有仔,都會去姣人地條仔架囉,勁賤格囉。我最憎哩啲玩弄感情既人架喇!」我一邊說,一邊模仿現在學生的口吻。
這話結束之後,有些同情阿兒的人對我感到失望,相反,憎恨阿兒的人卻一副賞識的目光。
這些,都容易從大家的眼神裡看到。
「咁你話應該點罰好?」陳菲菲期待,嘴角揚得很暢快。
相反,阿兒只剩一副空殼,已經什麼都沒所謂了的模樣。
我離開座位,走到陳菲菲面前,湊近到她耳邊。
同時她也湊耳過來傾聽。
「不如交比我去罰。」我淫聲地說,一副陰森臉,「我有辦法搞到條姣婆以後都冇人要。」
「你想點做?」陳菲菲好奇。
「嗱,你依加比我扮好人,扮救左佢先。」我鬼祟地說,偷瞄阿兒一眼,「等佢對我有好感。」
「過兩日我再約佢上我屋企,扮溫書又好乜都好啦,搵機會講幾句花言巧語,哄佢上床,最後黎個中出即飛。」我繼續說,「咁咪傷到佢心,又傷到佢身囉。」
「傷心我就明啫,但點傷佢身啊?」陳菲菲不解。
「中出喎,食事後丸已經夠傷啦!如果有左,佢要落仔,仲傷啲添啊。」我誇大地說,「而且嗰段時間,一定冇仔要佢啦。」
「但係……我信唔過你囉!」陳菲菲說,盯著我的雙眼,「萬一你只係想救佢,之後走數既話,條姣婆咪走甩左。」
「放心啦,我上撚完佢之後,偷影佢濕晒既底褲比你睇,當做證據。」我拍胸保證。
「就算我最後衰左,或者走數,屌哩度你地話事加嘛!」我氣聲激動說,「除非佢唔返學架啫,你地咪再玩殘佢囉。」
「但英雄救美既機會,好難再有架!」我著緊地說。
聽罷,她思考了一會兒,似乎想接納我的提議。
「你條友都幾狗架喎。」陳菲菲邪笑上面,「但我警告你,如果你係呃我既話,你一定死撚梗,你個書包,裡面啲書,全部都唔洗要,而且你唔洗旨意係哩間學校入面媾到女。」
「OK!」我爽快同意。
談判結束,陳菲菲對King姐說,有一個更過癮的方法。
King姐沒有仔細了解,好像不太關心這事,總之陳菲菲滿意就可以。
「咔嚓——」房門打開了,柔和的陽光大量進來。
「阿兒,同我出去!」我走向不知所措、一臉慌張的阿兒。
我抓著阿兒纖細的手臂,把她拉到課室外面,暴露在陽光下。
「吓……完嗱?」「喂,即係罰咩?」很多人不滿,很想知道,都走去逼問陳菲菲。
這裡還不夠安全。
我拉著阿兒,落兩層樓梯,從五樓下去三樓,才再次走去走廊中間。
「喂,你……到底想點?」阿兒的聲線猶有餘悸。
她扭著手臂,希望收回去。
低年級學生在往來往回。
「啊,唔好意思。」我鬆開手;她就把手收回去。
同時發現額頭有冷汗,剛才我實在太緊張……沒辦法,為了救人,為了完成這次測試。
「到底你地想罰我啲咩?」她雙手護胸,用極不信任的眼神看我。
「啊,你唔好誤會,我其實係想救你,先同佢地講左個大話。」我解釋說,馬上對她重述一遍剛才的談話內容。
漸漸地,她看我的目光,從抗拒變成可以信任。
抖震的手,也回復平靜了。
「底褲……方面?」她困擾地說,有點尷尬。
「你咪是但買條底褲,整濕佢,再影張相比我交差囉。」我淡然地說,「有啲野,過左幾日,又唔係當眾做,啲人睇到都會冇癮。」
「就好似睇戲班友仔,有事發生,即刻食花生梗係食得開心。」
「但同一個話題食左幾日,覺得無聊喇喎,就冇癮食落去。」
「總之過幾日,等件事淡左,就冇野架喇。」我從容地說,一副不用擔心的樣子。
透過話語,透過微笑,藉以給她多一點安慰。
「希望啦。」阿兒說,心情好了很多。
小息的時間差不多結束,我們的談話也差不多完了。
「話時話,你咁幫我,我應該點報答你好呢?」她溫暖的笑臉,為清純的樣子加添了幾分動人。
「咁啦,你有功課唔識既時候,可以黎問我,我一定會教你。」她熱心地說。
右手指輕托黑框眼鏡。
「我係唔會有功課唔識做。」我得意地說,忍不住沾沾自喜。
「不如實際啲,整包魚蛋燒賣啦。」我說。
「好!」她一口答應。
神啊,看到了沒有,只用了兩小時、兩個半小時?我多麼快就解決了問題。
而且沒有得罪任何人,過程可謂完美。
還不是,擁有神的慧根?
我們並肩而行,走向樓梯口。
「不如依加去買?」我說,怕任務突然完成,會回到島上。
「咁急?」她有點錯愕,轉頭時馬尾搖了一下,「小息夠鐘喇喎。」
「咁下個小息先啦。」我放棄地說。
反正等了五年,不差……兩節課堂。
回到課室前,她停頓了步伐,我也因此停了。
「一陣點都好啦,頭先真係好多謝你可以幫我解圍。」阿兒說,想跟我握手,「我叫李可兒,希望可以同你做到朋友。」
「做朋友梗係可——」我笑說,卻在下一秒僵住。
慢著,有點不對勁!
「你講……多次?」我臉如死灰。
「我叫『李可兒』,希望可以同你做到朋友。」阿兒遞著右手,依然想握手。
黑框馬尾妹叫李可兒?你叫李可兒……
「咁邊個叫陸傾兒?」我衝口而出。
「陸傾兒,咪傾姐囉。」李可兒理所當然地說,「頭先坐窗口位嗰位大家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