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仕和緩緩走至「懸天橋」斷橋前,閉起雙眼,深深的吸一口氣,收斂心神,腦中空明,清虛無塵,感官靈敏,恍感受到血液在其中流動。手中的長矛漸漸轉成直直的橫線,跟曾仕和垂直的身子正好連成「十」字。全身一動不動,只有頭髮隨風飄散。

凝神良久,曾仕和忽地睜眼,一躍而起,單腳站在鐵鏈上,全身隨著鐵鏈上下左右地搖晃。看上去搖搖欲墜,實是卸去鐵鏈的震動以維持平衡。鐵鏈一晃,曾仕和已踏前一步。

曾仕和的父親以賣藝為生。為了幫補家計,他自曾仕和懂得說話以來便教導他各種雜技。曾仕和雖小,但也明白自己要學得幾門雜耍才能掙口飯吃,所以便痛下苦功。經過幾年不分晝夜,不分寒暑的鍛煉後,曾仕和六歲時能一口氣連擲十二把飛刀,八歲時可在水中閉氣半個時辰,十二歲時更可在一根旗桿上睡上一整晚而不掉下。

而「懸空走線」的絕技,他十歲時便會了。現在他在鐵鏈上小心翼翼地慢行,眾人都道他害怕失足墮崖,其實他是擔心對面有清兵埋伏,才故意走得極慢,細察周圍形勢,一有異狀便迅速退回。他拿了一支長矛,不止用作平衡,還用來撥打可能射來的飛箭或暗器。

曾仕和臉上冷靜,心裡緊張。每踏一步,心一跳。要是敵人斬斷鐵鏈,自己立時撤手人寰。旁觀的太平軍更是大氣都不敢吸一口,惟恐看到曾仕和失足的畫面。





眾人屏息靜氣間,曾仕和已沒入濃霧中。

曾仕和的腳尖一碰到橋頭,隨即躍到地上,心中大叫僥倖。一定神,不禁一呆。眼前的幾棵枯死的灌木和喬木,本來光禿禿的枝幹上掛著無數青翠色的橢圓布片,顯得綠意盎然。

曾仕和暗叫不妙,迅即向前躍開。果然「嗤嗤」數聲,後心一涼,三枚飛鏢從他的背後飛過,劃破身後的衣衫。曾仕和想道:「我猜想得不錯,清狗果真在這邊埋伏,故意留下一條鐵鏈誘我自投羅網。」欲想從鐵鏈原路退回,只聽「叮」的一聲,一枚鋼鏢擊中鐵鏈繫著的鐵扣。鐵扣鏽蝕己久,甚是脆弱,方才曾仕和踏上鐵鏈已令它出現裂紋。鋼鏢又堅硬鋒利,一擊之下頓時把鐵扣擊毀,鐵鏈一端即掉進懸崖,兩邊崖間的唯一連接就此斷絕。曾仕和心中珠價叫苦:「現在前有敵兵,後無退路,真是大禍臨頭了!」

曾仕和實只想對一半,清軍的確在這邊埋伏,留下鐵鏈誘人自投羅網。但誘的不是曾仕和,而是石達開。石達開用兵如神,令清軍常吃敗仗,清廷當然想除之而後快。他們曾多次派出刺客刺殺石達開,但刺客不是被打得重傷,便是沒有回來。他們也曾試過下毒或放火燒屋,但石達開總是安然無恙。好幾次他們以為石達開已死了,石達開又忽然「起死回生」,反令清軍因輕敵而吃上不少苦頭。

既然暗算不行,他們便索性明刀明槍。石達開大軍進入四川,攻成都之意昭然若揭。清軍一方面在各大道佈下防線,一方面在此處設下埋伏。太平天國夕陽西下,清軍遂漸迫近天京,石達開會拼了命攻取四川也是情理之中,因此便故意毀掉橋樑卻留下鐵鏈,以為石達開騎虎難下之際會親自來探路。那時候斬斷鐵鏈,把石達開跟他的軍隊分開。石達開孤掌難鳴,還不是甕中之鱉?那邊的軍隊沒有石達開領導,定然軍心煥散,清軍輕易能把他們聚而殲之。





正所謂:「一子錯,滿盤皆落索。」石達開在江湖上名頭甚響,曾仕和卻名頭都沒有。他們沒料得石達開軍中還有一個輕功了得的曾仕和,石達開又把他派來,結果又落得一場空。

但他們很明顯沒有發現這一點。一見有人著地,未看清楚便以為石達開到了。當中性子最急躁的小伙子便向曾仕和發出三枚鋼鏢和一杖斷了鐵鏈。發完鋼鏢後沒有一刻,他又急不及待,提刀上前向曾仕和的右肩斬去。曾仕和向左一移,欲待還擊,那小伙子突「啊」的一聲大叫,刀在半空中停下。剎那間,曾仕和己聽到「啪」,「叮」,「嗤」等十幾種聲音接連響起,眼前銀光閃動。百多個暗器已向曾仕和全身的每一個位置射來。

如果換作是旁人,早已被這些暗器射成一隻刺蝟。即使是武功極高的名手,也難以避開這許多暗器。但曾仕和幼時曾表演蒙著雙眼避開射來的飛刀,聽音辨器之術極精。暗器未出現在眼前,他已聽出暗器的大小和射向。曾仕和腳一提,頭一低,矛一轉。一些暗器射空,一些暗器落在釘在他的長矛,衣服和頭髮上,但無一碰到他的身子。

一避開這一波暗器,曾仕和立刻趴在地上,又把剛才被自己人射死的小伙子蓋在自己身上。幸好這小伙子甚高,剛好蓋住全身。

發暗器的那群人在霧中不知前面發生何事,只害怕石達開攻來,不斷「滿天化雨」地擲出暗器。殊不知所有暗器都釘在那小伙子身上,傷害不了曾仕和本身。曾仕和不敢亂動,「嗤嗤」聲不絕於耳。良久後,暗器沒有再射出,四周變得安靜。





突然,曾仕和耳邊一個大叫聲:「納命來!」剎那已刃風及面。曾仕和把屍身一提,刀刃斬在屍身頭上。他把屍身拋去斬來那人。那人向後一避,就這麼一阻,曾仕和已迅速站起,刺出長矛。

持刀那人正向後急退,按理說應重心不穩,難以再避,曾仕和不可能不刺中。豈知那人右腳往地一踢,在幾乎失去重心的情況下向後跳了一大步,己離開長矛刺擊的範圍。跳開時,左手握著刺來的矛桿,乘跳躍之勢奪走長矛。

這一招奪矛表面簡單,其實蘊藏了高深的功夫。那人如簡單後扯奪矛,曾仕和雙手抓緊長矛,未必能奪得成。而且一不小心,手掌便會被矛頭刺穿。但那人一伸手,便準確地握住了矛桿,如曾仕和把長矛遞給他似的。他握住矛桿,便一拉向左,讓矛頭偏了方向。同時手腕急轉,迫得曾仕和鬆開雙手,便輕而易舉地把長矛奪來。這些變化都只是在一刻間,但足已顯示奪矛者不是庸手。

那人搶過長矛後,哈哈大笑道:「兵器都保不了,還敢在武林中逞強?」把矛丟進右邊的深谷,又提刀向曾仕和奔來。曾仕和兵器被奪雖感驚訝,但沒有慌張,右手拔出腰間佩刀。那人快步搶進,揮刀當頭直劈。曾仕和舉刀架開,那人即橫砍曾仕和的小腹。片刻間已向曾仕和進了十餘招,曾仕和卻沒有還過一招,只不斷舉刀擋架。

之後對方兩人各挺一支長槍,加入戰團,成了三人夾鬥曾仕和。曾仕和在兵刃長度上吃了虧,又要同時應付三人,頓時手忙腳亂 ,
一步步後退。

比起石達開那邊寬度只可勉強容二人同時走過的小路,這邊的崖道如棧道般寬,五個人同時並排行走都不成問題。因此那三人不用顧忌墮崖,肆無忌憚向曾仕和進招。

眼見曾仕和捱打不能還手,那三人心中暗喜。他們不用把兵刃沾血,只需把曾仕和迫向崖邊,他必束手就擒。三人都不期然想著擒下「石達開」後將受到朝廷莫大的賞賜,飛黃騰達,揚名立萬。豈知被三件兵器纏著的曾仕和,忽然笑道:「你們這等小貨色,也敢來跟我大哥囉嗈。只有這些三腳貓的功夫,難怪不敢在江湖上行走,只敢做韃子的鷹犬。」三人聽到無不大怒,加緊向曾仕和進攻。兩人兩槍向曾仕和刺來。





但曾仕和身一低,右膝屈曲,整個身子蹲下,避開越過頭頂的兩槍。矮身在地的曾仕和伸直的右腿環步,右手一刀向三人的下盤橫砍。

曾仕和這一招匪夷所思。依照常理,兩槍刺來,曾仕和應側身或向後避開。但曾仕和竟冒著被兩槍穿身之險,矮身閃避,去搶攻那三人下盤的空門,一招迫退三人,令三人又驚又怒。他們不知道,曾仕和剛才使出的是「石獸刀」中的「山溜穿石」。「石獸刀」這門刀法由石達開所創,傳於曾仕和,韋普成和其他太平軍將士作戰鬥之用。「石獸」二字取自趙孟頫《岳鄂王墓》詩中「鄂王墓上草離離,秋日荒涼石獸危」一句。既取「石」字,也隱隱示石達開要完岳武穆抗韃虜,復漢室的未完之志。

這門刀法共分四路,四路招數多寡,練成難易度都有不同。第一路「碎石」最易練成,能用刀在石上斬出石粉即可。但這路刀法的招數最多,共有一百多招。第二路「裂石」,施在石上須能使石出現裂痕。第三路「削石」較難,須能把石削開兩半而刀鋒不損。第四路「透石」雖只有十招,卻最難練成。施展出來要把刀穿透岩石,而刀完整無缺。從「碎石」到「透石」,這門刀法越往上練,越講求內力的強弱和能否把內力運用自如。因此黃再忠和曾仕和只能練至「碎石」的層次,棒普成能勉強練至「削石」。「透石」便只有石達開能練成了。「山溜穿石」只是「碎石」這一層次的招數,但己令那三人慌忙後退,狼狽之極。

曾仕和一招得勢,不留餘地,使出石獸刀的一招「亂石破空」。那三人眼中登時出現無數個刀花,寒光閃閃。曾仕和刀刃揮舞,又甩又撩,又刺又扎,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每一擊都是向著對方要害,使人左右支拙。而且每一擊都快捷無倫,務求使人騰不出手來還招。

那三人被迫得不住後退,想還招但苦被「亂石破空」這招數纏得喘不過氣來。站在左邊的持槍手沉不住氣,便徑自脫出那三人陣,大喝一聲把長槍掃向曾仕和。

但這麼一來,這人便失去了同伴的掩護。曾仕和手一轉,刀刃向上,撩向迎來的長槍。兩件兵器相交,曾仕和的刀子已止住揮來的長槍。曾仕和踏步上前轉身,刀子到了身後,瞬間拉近了彼此的距離。曾仕和的刀子便對準對方的左肩斬去。那人大吃一驚,雙手放脫長槍,急急退步。豈之右足一空,一隻腿已在懸崖中。曾仕和喝道:「下去吧!」左掌擊在那人胸口。那人登時掉進懸崖,尖叫聲在谷中迴響不絕。

餘下兩人目瞪口呆,但總不能就此打退堂鼓。剛才吃了「亂石破空」的苦頭,他們哪肯讓曾仕和再次使出?持刀者刀光晃動,持槍者槍纓抖動,雙雙撲上,刀槍齊出。

但兩人都刺了個空,定睛一看,曾仕和已不在原處。持刀者感覺左頰有暖風,頭一轉左,只見曾仕和在自己眼前微笑著。





持槍者見狀大驚,握拳打曾仕和的背脊。但曾仕和背後如長了眼睛,左手伸出握住他的拳腕。

持刀者想道:「完了!」曾仕和的刀子在空中掄了數圈,揮刀劈下,眼前人頓身首異處。

曾仕和殺掉持刀人,腰部旋轉,把左手中的持槍人扔在地上,隨即跳起,反手持刀,刀背貼著前臂,斬向躺在地上的持槍者。

持槍者把長槍封在身前,想擋著刀鋒。但曾仕和這一招「破壁轟雷」灌注著整個上半身的力道,威猛無匹。一斬之下,槍桿被一刀兩斷,持槍者也成了無主孤魂。曾仕和片刻之間連殺三人,刀子拄在地上,大汗淋漓,喘息不止。

此時大霧漸散,黃油油的陽光從山間透進,照出一個薄薄離離,似將隱去的身影。

曾仕和暗呼僥倖:「幸好我跟石大哥學了『石獸刀法』,不然這三個傢伙著實不易應付。」思索間,忽然看到一個闊闊長長的身影,延伸至曾仕和的腳下。曾仕和抬頭一望,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只見五十步前,一個如一座山般高大的漢子,從眾清朝武士中走出。一個巨大的流星錘計著牛皮筋粗繩,在他的頭頂盤旋著。這大漢身材健碩,虎背熊腰,赤裸的上身露出結實的肌肉。一條條血痕和一塊塊的瘀傷,讓人望之欲怖。他喉嚨中發出沉重的吼聲,如一頭準備把眼前一切撞毀的狂牛。他揮著比自己的頭還要大的流星錘,竟不怕擊中自己或同伴,可見他在此兵器上已浸淫了不少日子,已能把流星錘使得游刃有餘,流暢靈活,實不是一個庸手。





應付流星錘這類龐大的兵器,躲避是唯一的可行之策。但曾仕和現在身處在一個不是躲避的好地方,閃避一有差池便可能直墜萬丈深谷。也許策劃這頓伏擊的人早已料到他們將在這個閃避空間有限之處對壘,才派出一個手臂一揮便使人腦袋不保的傢伙跟人麻煩。

「也許,還有一個法子......」曾仕和想。

已沒有轉寰的餘地了。眼見流星錘盤旋得越來越快,他深深的吸一口氣,即飛步上前,使出自己擅長的輕功,瞬間拉近與那大漢之間的距離。他心裡數著:「還有三十步...二十六步...二十二步...」

看到曾仕和奔來,大漢背後的清延武士都起閧喧囂起來,全都留神逐漸接近的曾仕和。

那大漢可沒有呆等,發出野獸般的咆哮聲,粗壯如幹的手臂大力一揮,在他頭上盤旋了半天的流星錘應揮而出,猛向曾仕和砸來。

「第二十步...第十七步...」曾仕和仍在默數。

流星錘越飛越近,慢慢從遠方的一點,變成一顆銀珠,再變成一個從山上滾下來的巨巖,轉眼間便要把曾仕和砸成一團肉泥。

「...第十一步...第十步!」曾仕和飛奔中的右腳煞地答下一踏,風馳電掣的身子頓時停下。





「轟」的一聲銀光閃爍的流星錘擊中地上的岩石,嵌在其中,擊起千塊碎石,麈土飛揚。

曾仕和的身子跟流星錘之間僅有一步之隔。但就是這一步,曾仕和才沒有被砸成數塊。

原來剛才曾仕和向前疾衝前,心中早已算好流星錘繩子的長度和可及的距離。流星錘雖可遠距離攻擊,但及遠還是受制於繩子的長度。因此曾仕和便能預想好自己走多少步才不會被流星錘擊中。而且他一開始便向前猛衝,讓對方誤以為曾仕和是向前突擊,便把流星錘向前拋去。殊不知曾仕和會行此驗著,在流星錘落下處一步之前煞停,驚驗地避開了破腦之禍。

但曾仕和剛才如脫疆野馬地飛奔可不是裝的。曾仕和已看出這個漢子的武功造詣非同小可。要是自己假裝奔跑,憑他的見識,多半會瞧出來。只要他稍遲一點拋錘,或倒退數步再拋,流星錘便會招呼到曾仕和的頭上。因此,曾仕和決定假戲真做,施展真正的輕功飛奔,再踏地止步。問題是,曾仕和的輕功可不是隨心所欲,說去便去,要停便停的。加速時,需漸跑漸快;停下時,亦需緩緩放慢步伐,不可立即停下。要是在施展輕功時猛然停止,輕則震斷盆骨,半身不逐;重則走火入魔,內息紊亂而死。

這下子問題就來了,曾仕和無法在奔馳時突然停下,只好借助外力,用腳在地上猛踏,止下飛奔中的身子。這相當於把剛才幾十步的力道,都集中在這一踏上,這個力道反震上去,必使曾仕和整條腿骨斷成數截。

但心思細密的曾仕和,何曾沒有想過這一點?

曾仕和在那一踏後,整個身子向前傾,乘著反震之力,雙足離地,騰飛而起。那大漢一錘既出,便難立刻收回。這段空隙時間,便是曾仕和突擊的絕妙時機。

大漢背後的清兵武士驚呼,紛紛拔出兵器迎上。但已大遲了。曾仕和在空中舉起單刀,向那大漢的面門砍去。

眼看便要殺了對手,曾仕和心裡忽閃過一絲疑惑,因為他看到那大漢好像在笑。

突然,曾仕和小腿上一痛,己被甚像東西鉤中。曾仕和心中暗叫不妙。「砰」的一聲,曾仕和四肢著地,已被人從半空中扯落到地上。

這下把曾仕和跌得七葷八素,金星亂冒。暈眩間轉頭望向身後,只見有數個全身黑衣,布蓋頭臉的武士,手裡握著的鐵鏈也是黑黝黝的。再看向右腿,一條鐵鏈如樹藤般捲著小腿,鐵鏈末端的爪撾的四爪更沒入肉中,內肌盡露,血流如注。

功虧一簣的曾仕和怒發如狂,心裡頓足連連,知道自己棋差一著,已中暗算。欲忍痛站起,身後又有兩個爪撾飛至,瓜著左右兩邊的肩頭,直貫入骨,劇痛入心。曾仕和再次倒地,牽動了被爪撾扯著的筋肌,兩肩射出兩注血箭,把地上光禿禿的石頭和青苔都染成鮮紅。

那大漢「嘖嘖」的冷笑,一腳把曾仕和的頭踏在地上。曾仕和眼前一黑,整塊臉緊緊的貼著地,幾被壓得扁平。若不是地上岩間的石縫,他連呼吸都不能。

那大漢看到鼎鼎大名的「石達開」竟被自己踏在地上不能還手,不禁哈哈大笑道:「唱戲的點兵,名不副實的傢伙我在江湖上見了不少,但想不到名揚四海,打遍天下無敵手的石敢當也是浪得虛名。我們施幾個小把戲,便把素來用兵如神的石敢當諕到。這麼一來,我倒不必為殺你而費這許多神,我那三個手下也不用白死了。石敢當啊 , 石敢當!我們可真是上了你的大當呀!」

曾仕和現在才恍然大悟,心道:「原來他們想殺的是我大哥。怪不得,怪不得!要殺我這種小腳色哪用得著佈下這等天羅地網。哼!你這清狗捉到蛇兒當成龍,且讓我耍你一會兒。」便粗著噪子道:「你竟身為江湖中人,便應守江湖的規矩,比武不得叫旁人助拳。你卻在我背後伏下人手,暗箭傷人,還有資格大言不慚地跟我說話。」

那大漢笑嘻嘻道:「石老兄,你可要搞清楚。現在大夥兒都在打仗,打仗哪用得著談甚麼江湖規矩。不然咱們規規矩矩的在擂台上比武較量,拳腳分輸贏便行了。對不對?」

曾仕和嘆道:「想不到我石達開縱橫江湖多年,最後竟命喪在一個卑鄙無恥的清狗上。待我下至黃泉地府,定向閭王告你一狀。」

那大漢道:「你不用痴心妄想我會發怒殺了你。我奉命來揖拿石達開,卻務必生擒活捉,不可傷了性命。」

曾仕和道:「你還騙我?我一生殺了無數條清狗,朝廷對我恨之入骨,自然想除之而後快,哪有保我性命之理?」

那大漢道:「你已落入我手裡,我還騙你作甚?本來照我的性兒,你們這些逆賊是不會有活口留下的。但我出發前,身受嚴令,不可傷了你的性命。如有違者,身受凌遲酷刑,家人親戚都難逃死命。剛才向你攻來的那三人,是我派去作誘餌,不然你怎會入甕。」

曾仕和心下大奇,試探道:「如此大恩大德,無以為報。不知那對我如此抬舉的大恩人是誰?」

那大漢道:「他可不是你的『大恩人』,今天這裡所有為擒你而設下的埋伏機關都是他安排的。你不用心急,你總會有時候看到他。」

曾仕和心下道:「『他』既能命令這群清狗替他辦事,自然是清兵中一名身份甚高的人,也許是清廷的人也說不定。奇怪的是,清廷中所有人對天兵向來都是格殺勿論。而且我大哥給了清兵不少麻煩,為免夜長夢多,他們照理應把大哥及早殺掉。如我是清狗,我也會如此做。這使流星錘的清狗說斷橋的埋伏便是『他』安排的。如此獨具匠心的清狗,我倒第一次見識到。」

豈知那大漢詭笑道:「不過,『他』也指點我,你武功高強,用繩子只怕綁不住你,用鐵鏈又怕你嫌不舒適不肯。所以,要在你身上做一點事情,得罪莫怪。」「嚓」的一聲,刀刃出鞘的聲音在曾仕和耳邊響起。

曾仕和自然知道將有甚麼事發生,慄慄而懼,心道:「我就知道清狗哪會饒過我。也罷,我曾仕和願為天國而死,身子上少了數塊又算得甚麼?你要來便來吧!」「嗡嗡」聲充盈著曾仕和的耳朵,似倒數著他的死期。

曾仕和閉起雙眼,咬緊兩顎。他可不想自己向清兵示弱,呻吟出聲。「即使死,也要死得像一個大丈夫。」這是曾仕和父親從小教導他的道理。

他心中默默禱祝:「兄弟們,哥哥要先走了。石大哥,我手下的兄弟以後要靠你呢。韋三弟,你以後要安安份份,不要老是仗著牛性子橫衝直撞,不瞻前顧後。黃四弟,祝你這個多情種子與陳姑娘相宿相棲,白頭偕老。唉,我死後,清兵便會追上他們了。他們走投無路,都不知活不活得成。一切都是我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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