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朗為循女童指示往聚雄里去,走到一大街道上,那裡兩旁滿布攤檔,人來人往,倒算熱鬧。喧鬧中隱隱聽到有一些吵架之聲。游朗為逐往前走,卻見一名官差怒道:「豈有此理,狗骨明越來越放肆,他目中還有官府嗎?」
那官差面前一對夫婦,皆鼻青臉腫,應曾遭毆打。那丈夫血淚俱下申訴道:「對呀!蔡捕頭。如果你也不站出來替我們小民出頭,這鎮再無公義可言了。」
在旁另一名官差,卻打了個不屑眼色,勸說蔡捕頭:「阿頭,這塊地頭繃繃拽拽也給了狗骨明來管,要在這裡擺檔當然要付罩金啦。他兩夫婦因付不起而給人教訓,那正常不過嘛!這些私人金錢糾葛乃閒事一樁,我看都是少管為妙,何況狗骨明又不無上繳官府。走吧,走吧。」
蔡捕頭正道:「呸!你弄清楚吧。這塊地頭是給狗骨明霸佔了,不是讓給了他管去。正因我們辦事繃繃拽拽,這地痞惡棍才如斯霸道。」又指著那夫婦道:「小何兩口子善良,僅靠賣麵塑人像糊口。只不過討罩金嘛,無必要毀人檔子,斷人衣食,還把他倆揍成這樣。」
            小何補充道:「那個狗骨明一心為難,一時聲稱要修茸街道,額外收取工程金。一時指我生意不錯,要加付罩金。今番卻以整頓市容為由,不再容我這劣等攤檔留下,硬把我逐出這裡。我當然跟那群狗養理論,可是三句不來便把我倆痛毆起來。」
            那另一名官差仍是聽不入耳,只跟蔡捕頭道:「狗骨明等是鎮內一等惡人,惹他不過的。試問他何時有賣過賬給你?每次吵到林大人耳邊時,吃虧的總是你。如今他拿一兩個小民玩玩,沒什麼大不了。無謂找麻煩啦,不如找小紅喝喝花酒還好。」
            「小紅!小紅前晚才給狗骨明欺侮過來。」蔡捕頭氣道。
            忽地走來幾名混家似的大漢,噱叫招搖。
            「狗骨明……。」蔡捕頭指著那為首的大漢呼喝道。
            狗骨明斜目睥睨,咬著長籤,好不囂張地道:「甚麼事幹呀?一把年紀仍那麼光火,當心身子啊。」




            蔡捕頭沒理會他冷語嘲諷,只詰問道:「你敲詐勒贖,無日無夜,前兩晚在醉紅樓閙事打人,掌摑小紅。今天又欺壓小何兩夫婦,你以為我不敢抓你嗎?」
            狗骨明冷冷道:「丟!有什麼大不了。」然後指著身後的莊園大聲道:「你看看這座是甚麼……?是聚雄里呀!這鎮最了不起呀!」又豎起拇指著自己,說道:「我是誰呀……?我是聚雄里的老大呀!我打個哨子,十幾廿人立跑出來。若找齊全鎮兄弟出來,連官府也可以踏平。是不是我揍幾個雜魚都要跟我計!你的林大人也不跟我計較,你來!嘿。」
            游朗為聽得聚雄里三字,不禁一怔:「那不是藍姑娘字條所指的地方麼!」恰往前方盡頭一看,那座偌大莊園便是聚雄里。惟見門旁兩頭龍虎石像異常猙獰,還有凶兵利器,威武神祇雕滿牆上,一派强豪味道。再加上眼前這數名混家,使游朗為看得顰眉,心道:「此等龍蛇混雜之窩,不難與混元教扯上。」
            又見狗骨明凶著眼指著小何道:「你這頭癈人,何時學懂告狀。好!我跟你往官府走一趟,看看你們有甚麼本事搞得起我!」      
他身後一名嘍囉也冷笑道:「小何,只怕你能不能夠走到官府也是問題。就算給你走得到官府,但不知又如何回家呢?你猜你可以嗎!」
            這些話明是恐嚇,小何給嚇得顫聲道:「不……,沒有沒有……,是我是我……,」
「是你是自己摔傷的,是不是?」狗骨明大聲喝問。
蔡捕頭立插口反喝:「你別要恐嚇小何。」
            狗骨明鬆癢地道:「好!我不嚇小何,那麼我去醉紅樓呵護小紅啊。問她是不是前晚遭人摑得很痛?為甚麼跟蔡捕頭哭訴也不跟我訴?」轉頭對身旁的嘍囉問道:「我對她很差嗎?」
            那嘍囉道:「那裡?那裡?某些婦人命賤,不得不由狗骨哥來調教。」二人大言不慚,全心戲弄,半句下台說話也沒有。




            蔡捕頭更是氣上心頭,怒道:「你倆莫再撒野,縱然這裡是聚雄里的地頭又怎樣!我今天照樣抓你們回去。」
            那嘍囉仍洋洋地道:「看!蔡捕頭滿面發紫,是不是聽到調教小紅便上火起來,當心中風啊!伯伯,哈哈……!」
            二人一言一語,戲弄完再來侮辱。蔡捕頭無以應對,終按奈不住左拳打向那嘍囉面去。但那嘍囉倒是機敏,嗯了一聲,得意地後閃避開,但同時波的一聲,冷不防蔡捕頭右拳同時打出,中正狗骨明面門,登時鼻血拼出。
            蔡捕頭乘勢上前一手抓著狗骨明衣領,猛力轉身一扯,把狗骨明摔出丈許,然後哈哈笑道:「教我不要光火……!我看你晚晚洩火洩得太多,弄得兩腳浮浮,給我只半力便把你摔散。哈哈……!」
            狗骨明金星亂舞,矇糊中只知自己狼狽不堪,給眾街坊圍著指笑,於是怒呼一聲「上」,四名手下應聲擁向蔡捕頭去。他又打個三短一長的哨子,某部分街坊悉得此信號,心知不妙,隨即散退。最諷刺的,連剛才跟蔡捕頭一起的同袍也跟隨溜掉。
            只見蔡捕頭以一敵四,鬥了個多會合未見下風,幾招拳腳縱橫,橫擋直攻,砰砰的一拳一個,把四人逐一撃倒,擺出一副俠骨武藝兼備之態。部分敢於留下的街坊無不拍手讚好,游朗為見狀亦心下暗讚:「這位姓蔡的,作為捕頭果有兩道功架。」
            此時,聚雄里大門打開,十數大漢湧出,皆手持木棍竹竿等兇器,狗骨明剛才所打的哨信,終於引來援手。他們齊聲高呼大哥,狗骨明立回應道:「給我上,給我教那不知死活的蔡老頭甚麼是半生半死。去!」一眾嘍囉噓聲起哄,紛紛圍上。
            蔡捕頭驚見木棍竹竿招呼已到,大叫不妙,立抽出佩刀迎戰。啪啪啪的一陣兵刀木棍交架之聲,蔡捕頭以其單刀儘擋眾嘍囉攻勢。這刀法是其家傳,招式不俗,隨時可教人中刀,眾嘍囉進攻時亦要小心翼翼。
            蔡捕頭以寡敵眾,正因如此,亦被逼得每一招皆拼盡氣力。游朗為看過蔡捕頭一輪攻勢過後,察覺他原來凌厲之勢漸退,心道:「畢竟對方勢眾,他看來撐不過三回合。」說時遲,那時快,蔡捕頭肩背各吃兩棍。
            他奮力抵擋,在亂棍縱橫之中纏鬥絕非易事,每拆不過五六招,便給敵人打中,前前後後三十多招後共吃十多棍,幸他肌肉紮實,未致傷及腑臟。




            此時,游朗為赫覺眾雄里門前多了四人,各自倚靠著門旁龍虎石像,蹺手自若地看著這場打鬥。更令游朗為愕然的,其中一人身材肥胖,賊眉鼠眼,竟是胖奇。而游朗為站在人群當中,並未給對方發覺。
        他再觀察其餘三人,外表異常精悍,絕非尋常中人,且覺相當面善,其中一人直袋掛肩,正是黎萬功,當日初遇藍花諾時曾與他交手,所以留有印象。另外兩人分別名叫黎萬方及韋德祥,也是混元教中人。這四人雖從眾雄里出來,卻無半點著緊之色,看不似會加入戰團。
            酣鬥中卻聽蔡捕頭振振怒道:「狗骨明,有種便跟我單打獨鬥。身為帶頭大哥,竟龜縮一角,怎樣服眾!」
            狗骨明朗道:「我才不跟你單打獨鬥。服眾……!我今日先打到服輸呢!」隨即聽到嘩啦一聲,蔡捕頭胸口被狠狠擊中。
            游朗為本欲出手相助,但想到藍花諾大可能被扣押在聚雄里內,胖奇這狡徒又在眼前。若此刻多生事端,必然礙了拯救之事,想到此處,還是袖手旁觀為妙。
            蔡捕頭體力無以為繼,身手再度放慢,錚的一聲,手中單刀給人打脫。繼而棍於雨下,把他打得重傷倒地,然後兩名大漢把他挾制起來。此刻蔡捕頭滿臉鮮血,身子如死魚般掛在兩旁大漢的臂彎當中。
        這時狗骨明才施施然走到他面前,嘻皮笑道:「哈哈……!嗱!看清楚你那要維護的小何兩夫婦……!已撒下你跑去不知老遠了。我今日就打斷你雙腳,看你以還會不會取笑我兩腳浮浮。」
            狗骨明選了根巨大木棍,正要舉起劈下時,忽聽後方傳來劇烈馬蹄聲,往後一看,數頭馬匹奔至,霸氣當道。飛踐大段長街,又戛然煞停,惟餘勁拼發未息,捲得沙塵四起,街上眾人爭相走避,場面狼藉,更有人走避不及,倒下受傷。
            「哈哈哈!胡副教主果真英雄少年,管它是林蔭大道抑或城廂小街,照樣策騎自如,如入無人之境。今日我這套官服礙事,跑得不夠痛快。改日我換過便服,再跟你比過。」說話的人一身青色官服小朶花圖案,正是前幾天在清流村大擺官威的招安使者阮標清。
            被他誇獎之青年單臂勒馬,豔陽下英姿煥發,氣勢驕橫,逼得街道群眾瑟縮仰視,只見他凜道:「我騎術冠絕混元教,連我爹也未是我對手。我今回半放半留,顧著你來跑,改日縱然讓你更穿戰袍,我仍是會走在你前。」言詞語氣驕傲非常。這人一臉趾高氣揚,對於在街上給他弄得一片狼藉,正報以恐怒目光的人群,全放不在眼內。
            游朗為觀此人皮膚黝黑,雙目斜飛,心中嘀咕:「副教主?混元教!此人莫非就是祆君之長子胡子揚。」
 
 
<本章完,感謝閱讀。敬請留意下一章「驚悉毒計」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