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魔教陰霾 
胖奇漸漸甦醒,已是半個時辰過了。他乍然發覺自己身處樹林,被五花大綁起來。眼前一張憤怒嘴臉對著自已,正是余崖石,後面站著胡有盟及吳敏川等人,身旁與他一黨的小鮮及兩名伕役也被綁在一起。
胖奇見此情況,倒先發破口大罵:「小鶴你這好不要臉的癆病鬼,每次都是暗施偷襲,有種的便出來跟我堂堂正正大打一場。」
啪的一聲,余崖石給他一個耳光摑下,呵叱道:「你這混球,不懂什麼叫作階下囚麼?那就是你眼下如斯模樣。不知羞愧,竟還在大叫大嚷。」說罷一拳打向胖奇胸膛。
胖奇咳了數聲,然後冷笑道:「為何你每次都是這副德性,要待別人制服了我,才能作威作福。今次是這樣,上一次在樹林又是,你不懂什麼叫作羞恥麼?」
余崖石給他反諷得努脣脹嘴,憤地舉起拳頭就要揮落,卻聽胖奇喝道:「嗱!再打呀,再打的話即是給我說穿。」又得色道:「若然你肯自認飯桶,那麼我便給你揍多幾拳,沒計較的,我胖奇對飯桶尤其寬容,來,來。」
余崖石一手抓著他衣領,忽聽胡有盟從後說道:「住手!讓我跟他說兩句。」
余崖石不怯氣地把胖奇推開,然後說道:「你不用捱揍不是我怕了你把狗口,而是我東家宅心仁厚,對你這類大混球也不會冤冤相報。」說罷只拍了對方額頭一下,道:「快多謝我們東家。」
胖奇當然沒有道謝,只哼了一聲便算。
胡有盟對胖奇問道:「你何以千方百計謀奪阿育圖?你忘了吳掌櫃跟你老大是結拜兄弟嗎!你如此行為免太不顧情誼。」




余崖石也應聲喝道:「講!怎地要謀奪阿育圖?背後有沒有人指使?」
胖奇不怯氣地道:「你們不是官差,憑什麼資格審我。眼下人贓俱獲,送我往官府吧。我無話可講。」
在旁的吳敏川終忍不住怒道:「潑皮賴虎,你以為自己是什麼。論輩分,你只不過是我義弟的小門生,如今你以下犯上,就算將你就地正法也不為過。」
余崖石想起之前被胖奇綁在木筏上差點喪命之事,仍氣憤難下,接上道:「送你往官府!別妄想。誰都知道你跟衞明堂蛇鼠一窩,往官府裡豈不幫你開條生路。吳掌櫃講得對,把你就地打個殘廢吧。」
胡有盟性子仁厚,聽到一些刑罰或殘忍字句,總是心內不安,不由地勸道:「別要衝動,他既然不肯講,那先試試詰問其他人吧。」
余崖石於是對旁邊小鮮誶語問道:「喂,你既是跟那死胖子一夥,那你講吧,是誰背後指使?」
小鮮也是毛躁之人,反向余崖石怒道:「誰說我跟那胖子是一夥?他偷了什麼阿育圖如我何干。我只是駕船的,誰知這樣倒霉,載著這常生事的死胖子,落得無辜辜給你們捕捉,更弄毁了我的生財船子。看!還有我的左下臂,折了骨去。倒應該我好好反問你們想怎樣!」說罷怒視眾人嘿了一聲。
余崖石也嘿了聲回應,厲道:「若果你仍繼續口硬,何只左手,那怕連你右手我都要打斷。」
然而,胡有盟看著這船夫一副落難模樣,反覺他言之有理,亦相信他只是尋常船夫。畢竟也是因自己落得如斯下場,想來既替他不值,又心下內疚,油然張手示意余崖石讓開,然後親手替小鮮鬆綁。
余崖石見狀不禁愕然問道:「他幫得胖奇這類人逃走,絕非善男信女,就這樣放了




他……?」
胡有盟似沒聽進,只命道:「勞煩你折兩條一尺長的粗樹枝來。」
余崖石呆了半晌,吳敏川手肘碰了他一下,道:「人家雖不是善男信女,可是你的東家是呢,遵循做吧。」
胡有盟對小鮮道:「老兄,我一會幫你接回手骨,同時有一些金創藥,你拿去讓那兩位伕役敷治吧。」又從懷中取出一小袋子,說道:「這裡五兩銀,算是賠給你修補船隻之用。」
過了一會,余崖石撿到兩根樹枝回來,胡有盟便替小鮮接駁手骨。他經營藥材之餘,亦略懂醫理,一般跌打駁骨難不倒他。只見胡有盟幾下摸索拉托,小鮮呀的一聲,手骨已告接回,然後以樹枝固定手骨,再用布匹紮緊。
小鮮心道:「這位哥兒真是簡單得很,胖奇為非作歹,我這半個幫凶又怎會全不知情。」但見胡有盟貎白神清,舉措翩然,忽又轉念而想:「這人以德報怨,確是仁義善良之人。」不由得添著幾分敬重說道:「謝謝。」
胡有盟說道:「算了吧,反正我們都取回阿育圖,是誰指使也不打緊,就當胖奇自已個人貪婪吧。」
最後,吳敏川連那兩名出賣過他的伕役也一起鬆綁。小鮮見狀,終生了知德之心,於是道:「哥兒,我只是送那胖子往三家鎮漁人碼頭,至於什麼是他真正目的,我確真全不知情,你自己問他。」
聽得小鮮透露,胡吳余三人面面相覷,尋思:「胖奇為何要往三家鎮漁人碼頭?」
片刻間吳敏川才撒然醒悟,雙手猛地執著胖奇衣領,把他抽起,厲聲問道:「混元教,是混元教。你為什麼要幫他們辦事?」




胖奇給這麼一問,有點荒失,答道:「我……,我不知你說什麼。」
吳敏川道:「你還在裝蒜,那裡河畔市場是混元教所罩庇,河邊那座翠雲樓飯店更是為混元教朱雀旗所經營。朱雀旗的人視那處為會館,猶如混元教分會。河流沿岸這麼多落腳點你偏不去,卻揀了混元教地頭登岸,那豈會跟他們沒有瓜葛呀,嘿!」
在場人一聽到混元教,無不大為驚訝。其中一名伕役登時道:「我忽然想起家中有要事,這份差事不幹了,工錢也不要啦,再見。」說罷轉身急步而逃。
又有一名伕役道:「混元教,這班惡霸不可惹的。」又有一名伕役道:「胖奇,你為什麼不早早溜掉,偏偏給胡東家抓住。混元教祅君沒有得不到的東西,說不定為求得手會殺光我們。」
眾伕役交頭接耳,說著間竟一個個跑掉,吳敏川喝止也喝止不來。
當下胡有盟下眾伕役中只剩下小鶴一個,胡吳余三人目光落在他身上。小鶴打個炬目,然後道:「嗯,一會我再找衞明堂,跟他談談二馬圖,相信他自然會找些伕役幫上我們。」
吳敏川心道:「這個小鶴越來越不簡單,衞明堂所賣賬的顯然是小鶴不是二馬圖,但小鶴有什麼利害能耐壓制衞明堂,實在教人好奇。他表面看似頽廢不振,卻隱隱潛藏威懾之氣。他又轉對胖奇責道:「我跟你甘老大本是同門,與混元教結了不解深仇,兩幫誓不兩立。如果你真的私通混元教,那真是罪無可恕。」
卻聽胖奇不怯氣道:「你們不抓我去官府便放人吧,無憑無據,胡亂莾猜,屈我是什麼混元教人,操你奶奶啦。」
胡有盟對吳敏川道:「始終未有証據,我們不宜貿然一口咬定,我看還是通知甘大哥,留給他幫內處置。」
吳敏川想到眼下還有要事在身,亦知道這個東家仁慈,不欲見到一些懷冤抱屈之
事因他而起。搖一搖頭,嘆喟道:「那好吧。那邊有間破屋,先把胖奇綁起,囚在那兒,然後修書一封給甘老弟有關此事。」
胡有盟問道:「但你怎樣送信給甘長老?」
吳敏川答道:「只要把信埋藏在鎮內東門泥地之下,再在上面擺放一碗放有樹葉的清水,那自可以交到泉源手裡。這是清流幫的報信方法,我們會在自己的轄地東面,每清早派報馬檢查書信,這兒一帶既然是源弟的地頭,他必定沿用此法。」
胡有盟道:「那就好了。」
吳敏川又見胡有盟憂心悄悄,便問道:「是否就混元教也插手阿育圖之事擔憂?」




胡有盟點了點頭,說道:「之前也有聽聞馮藥圖結交了混元教,如今種種推算,混元教大可能要插手藥神廟會,我怕到時有大事發生。」他所提及的馮藥圖是他在絕倫堡的宿敵。
吳敏川安慰道:「胖奇會否與混元教有關,這也只是猜測。畢竟三家鎮碼頭每日人流複雜,不能莽斷上落那處便跟混元教有關。但是馮藥圖這人卑鄙奸詐,早已眼紅東家近年事業,我們此行務必萬事小心。」
但另一點他們感到安慰的,就是遇上這位不明來歷的小鶴。經歷他三番出手助以解困,對他產生了一份畏怯而又安全的矛盾感覺。當下眾人重整行裝,一方面托衞明堂重聘伕役,另一方面派余崖石留下書信通知甘泉源,然後向那山雨欲來的藥神廟會出發。
眾人朝行晚息,急緊往東北方前進,走過幾個山頭捷徑,這天已離敍州府不遠。途經之處雖山明水秀,景緻如畫,惟混元教陰霾始終揮之不去,難有雅興來欣賞景色。
傍晚時分終到敍州府,這兒位屬四川南部,夷漢雜處,可見路人穿著各別具風情。而明天便是藥神廟會大日子,更顯得市肆繁盛,熙來攘往。在吳敏川引路下,穿過城內街道,終見到一座偌大神廟,正是藥神廟。
 
<本章完,感謝閱讀。敬請留意下一章「阿育圖花」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