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

2016年11月14日 星期一

中午,一陣「嗡嗡」的手機鬧鈴把我從噩夢中驚醒。

我冷汗涔涔,濕透衣服和被子,我坐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然後向四周掃望一眼。

治銘在隔離床睡著,貞子則躺在我的旁邊,胸口緩緩起伏,如瀑布般的長髮披瀉在床鋪上,蓋在瀏海前額的瀏海側到一邊,露出半邊潔白如玉的額頭,更加突顯她那如雕刻般的立體五官。





仿佛一切都沒有改變,仿佛連那場跟組織的戰鬥都只是一場虛無飄渺的夢。

我坐在床上,默不作聲的看著她,許久之後,輕輕嘆了口氣,目光隨後落到牆上的掛鐘上面,發現時間是上午十一時四十五分。

睡意全無,我輕輕下床,隨即聽到背後傳來貞子那柔和悅耳的聲音:

「起きた?」

(醒了嗎?)





我轉頭望去,看見側身躺著的貞子已經睜開了眼,看著我的深眸帶著水光和溫柔。

「はい。ごめん、うるさかったの。」

(嗯。對不起,把你弄醒了。)

「いいえ、あたしはすでに十分に眠っています。」

(不,我已經睡夠了。)





「行きましょうか?夢の国に行く—」

(那我們出門吧?去那個「夢之國」—)

她微笑地點了點頭,我也回了一個微笑,之後我簡單的梳洗了一番,回到房間之後拿上背包和相機,餵了魚之後就跟貞子一起離開宿舍房間,慢慢的步往火車站。

今天的天氣很陰沉,滿天都是厚厚的、低低的濁雲,像是要壓下來一般,正值中午但連半點光絲都不見,連迎面吹來的風也涼得讓我不由自主的拉緊衣服。

這種煩悶的天氣使我的心情也灰暗下來,加上這幾天我的心情本來就很差,所以一路上我不發一言。

貞子知道我的心情不好,只靜靜的挽住我的手臂,沒有說話。

路走到一半的時候,天開始下起毛毛雨,我從背包取出雨傘為她撐著。

我們在毛毛細雨中結伴走著,本應該是浪漫的情節,此刻卻令到氣氛更加傷感。





我終於忍受不住,開口道:

「あの…」

(那個…)

「質問がありますが。」

(我有事情想要問你。)

「何の質問?」她看著我問道。

(你想問什麼?)





我停頓了一下,才說:

「長い間それについて考えてきた、それが良い考えではないと思う…」

(我想了很久,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私たちはあなたの人生を救う方法を見つけるべきではありませんか?」

(難道不可以用餘下時間找方法幫你補充能量嗎?)

她先是面露痛苦之色,過了一會兒之後才淡淡的回答:

「あたしの力は私の嫌悪から来た、いったん使用されると、回復することはできません。」

(我的能量是來自我生前的怨念,一旦用光了,就不能回復。)





「あたしはむしろ回復する方法を見つけるよりも、むしろあたしの時間をつかむだろう。」

(所以與其把時間用在徒勞無功的事情上,不如好好珍惜餘下的時光,讓我消失的時候不會懷著懊悔,劃上完美的句號。)

她抬頭看著我,濛濛細雨在她背後悄然無聲的飄落著,就像是無數幼蠶吐出來的銀絲。

她挽住我的手緊了幾分,詢求的問道:

「いいですか…?」

(好嗎…?)

我閉起雙眼,臉上盡是痛苦之色。





如果放棄找方法的話,她五天之後就一定會消失…

即是要我眼白白看著她消失而什麼都不做…

細雨霏霏中,一陣風雨吹來,雨點沾在臉上使我感到更加寒冷。

「ケン…」

(阿研…)

我沒有回答她,默默的走著,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的臉色從原來的痛苦、焦慮、掙扎中漸漸平息了下來。

她從來都不主動要求我,這是她第一次開口求我。

這是她的唯一的願望,她只想我陪在她的身邊,陪她度過最後的時光。

既然她想這樣的話,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讓她在餘下的這五天過得幸福快樂。

好吧,那餘下的五天裡,我要讓她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一個女人,把她當成公主般寵著。

我吞了一口口水,似下了決心,把其他事情都拋之腦後,回答道:

「わかった—」

(好吧—)

我回答完之後,雨停了,天上的烏雲也慢慢散開,和煦的陽光隨即灑落了下來,光線十分溫暖,我感覺到自己的身子被溫暖給包裹住。

我收起了雨傘,面帶微笑的跟貞子說:

「今日はお楽しみください!」

(今天要盡興啊!)

貞子展露著世間最美麗的笑容,說:
 
「はい!」
 
(是的!)
 
我也報以一個微笑,然後牽著她步入火車站。
 
我雖然答應了她不去找方法幫她回復能量,但是要我完全放棄這個念頭是不可能的,這等同於見死不救,而且不去救的還要是我最愛的人…
 
不過,既然我已經答應了她,我一定會盡力壓制住自己的負面情緒,讓她在餘下的日子裡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或者我可以趁她睡著覺的時候才去找方法救她,雖然這有點違背我的承諾,但是我真的不能夠什麼都不做,眼巴巴地看著她消失。
 
我們踏上往紅磡方向的列車,車廂的座位已經坐滿了人,於是我和貞子靠在另一邊的車門處站著。
 
往目的地的期間,我非常賣力地逗她笑,讓她高興。
 
「このミュージックビデオは非常に人気があります、世界中の多くの人が彼を模倣する。」
 
(這條音樂短片在近期非常流行,全世界的人都在模仿他。)
 
我一邊用手機播放著短片,一邊告訴她。
 
「彼がやっていることを理解していない…」
 
(但我不太明白他在做什麼…)
 
「おれも、でも、おれはちょうどそれを見続ける。」
 
(我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但卻不能自控的看完又看、看完又看。)
 
貞子的臉上微帶疑惑,不能理解似的,於是我說:
 
「おれはあなたのためにそれをやりましょう。」
 
(不如我做給你看。)
 
「今なのか?」
 
(現在?)
 
她有點錯愕的看著我。
 
「そうです!」
 
(對啊!)
 
我說完之後便把手機收好,立即就開始唱了起來:
 
「P-P-A-P!」
 
「I have a pen—」
 
「I have pineapple—」
 
她輕輕的捉住我的手,左看右看,難為情地說:
 
「やめてください、人々は見ている。」
 
(別這樣啊,其他人都看過來了。)
 
我沒有理會她,繼續唱著:
 
「啊!」
 
「Pineapple pen!」
 
「啊!」
 
「Pen pineapple apple pen!」
 
她「噗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雪一般的臉畔現出了兩個淺淺酒窩。
 
我心頭一陣蕩漾,只希望這一刻便是永遠。
 
之後我一直跟她鬧著玩,也沒有理會其他人對我投以的奇異眼光,輾轉經過幾次轉車之後,我們在欣澳站下了車,並且走往對面月台。
 
對,夢之國就是迪士尼樂園,日本人很愛將迪士尼稱呼成夢之國,因為他們對迪士尼的情意結幾乎去到膜拜的地步,所以我猜貞子也會喜歡。
 
不過我想應該沒有人會討厭迪士尼樂園吧?
 
我們站在開放式幕門前面等車,溫暖的陽光透過車站頂棚間的空隙灑在我們的身上,我望向貞子,她似乎還未意識到我們將要去迪士尼樂園,我繼續剛才在車上的話題,說:
 
「這就是LINE,不過在香港沒有多少人在用。」
 
(これはLINEですが、しかし、香港では人気がありません。)
 
我拿手機給貞子看,她看了一眼之後問道:
 
「LINEとWhatsappの違いは何ですか?」
 
(這跟Whatsapp有什麼分別?)
 
「他人にステッカーを送ることができる、例えばこれは。」
 
(LINE可以發送生動有趣的貼圖給別人,例如這個。)
 
我打開了詹姆士的貼圖,她眨了眨眼睛,隨即笑了出來。
 
「彼の顔は面白いです。」
 
(他的樣子很好笑。)
 
「ハハ、おれはそう思う、彼を大好き。」
 
(哈哈,我也這樣覺得,所有官方人物裡面我最喜歡的就是他。)
 
我說完之後,一個叫做「Sadako」的人在LINE上面發了一個訊息給我,我打開一看,裡面有一張詹姆士咬著玫瑰花的貼圖。
 
我望向貞子笑了出來,說:
 
「あなたはLINEを使う方法を知っているようです!」
 
(看來你已經懂得用LINE了!)
 
她雪白的臉上一派天真可愛,笑道:
 
「LINEが好きです。」
 
(我喜歡LINE。)
 
就在這時,我看見列車從遠方緩緩地駛近月台,車站的廣播也隨即響起:
 
「往迪士尼列車即將到達,請先讓車上乘客落車。」
 
我望往列車的方向駛來的方向,說:
 
「見て!」
 
(看啊!)
 
貞子跟隨著我眼神的方向望去,只見迪士尼主題的列車慢慢的駛進月台,原來四四方方的車窗被改成米奇老鼠形狀,車身也有金色綵帶及星粉圖案作點綴,充滿童話的感覺。
 
她轉頭看我,眼睛裡充滿掩飾不住的喜悅之色,說:
 
「私たちはディズニーランドに行くのですか?」
 
(我們是要去迪士尼樂園嗎?)
 
「はい、好きですか?」
 
(是啊!你喜歡嗎?)
 
「好き!」
 
(喜歡!)
 
她歡喜不已,用力地點頭。

「よっかた、気に入られて。」
 
(你喜歡的話就太好了。)
 
我笑著說。
 
雖然東京迪士尼樂園在1983年才落成,但是迪士尼文化早已植根日本,在二戰之後更是安撫戰爭創傷的國民卡通,貞子也是出生在這段創傷期,自然也喜歡迪士尼文化。
 
我牽住貞子步入車廂,沿途她都表現雀躍,像是一個期待著合宿旅行的日本女高中生似的。
 
下車之後,我們穿過維多利亞風格設計的月台,出了車站之後便踏上前往迪士尼園區的大道。
 
期間我們經過一個噴水池,正中間有一個正在衝浪的米奇老鼠,隨著水柱上下移動。
 
不用多久便來到售票口,我們排著隊買門票,貞子知道我在想什麼,挽住我的手說:
 
「チケットを購入する必要はありません。」
 
(不用買我的門票。)
 
「それをすることはできません、あなたは罪悪感を感じるでしょう。」
 
(當然不行,不能讓你覺得自己是在偷偷進入樂園。)
 
「しかし、それは高価です…」
 
(可是門票很貴啊…)
 
「気にしないで!」
 
(不要緊的!)
 
「しかし…」
 
(但是…)
 
沒有等她說完,我語氣有點強硬的跟她說:
 
「今からあなたはお姫様です、あなたは甘やかされるべきです。」
 
(由現在開始你的身份是公主,公主自然要被寵住。)
 
她貝齒輕輕咬著下脣,白皙肌膚下粉紅一片,片刻之後微微低下了頭,低聲道:
 
「わかった…」
 
(我知道了…)
 
她這個神態使我心中不由得為之一震,我強按下自己心頭忽然一跳的那種感覺,掏出錢包買了兩張成人門票。
 
之後我們便入園了,一進門,第一眼看到的是讓遊客打卡拍照的花園,花園的斜坡上面有一個由園藝設計砌成的大型米老鼠標誌,後頭則是一座中世紀歐式建築物。
 
我眼角餘光轉動,發現有一個售賣米奇老鼠氣球的迪士尼員工站在花園前面。
 
我隨即望向貞子,問道:
 
「それをしたいですか?」
 
(想要嗎?)
 
她只微微點頭,羞澀地笑了一笑,我隨即笑住摸她的頭,便把氣球買了回來。
 
那氣球由三個圓形所組成,兩個小圓形,一個大圖形,構成了米奇老鼠的臉部輪廓。
 
她拿住米奇老鼠氣球,嘴角掛著一絲微笑,一陣青春可愛如撲面而來一般,使我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
 
我之後把相機拿了出來,取好角度,幫貞子拍了幾張照片。
 
跟之前拍貼紙相一樣,相機的屏幕上看不見貞子的身影,但當按下快門之後,拍出來的照片卻有她的身影,我想是她把自己的影像輸入去相機裡面。
 
之後我們便穿過隧道,正式走進奇妙的國度裡面,一路上遇見很多遊客,但因為路還算寬闊,所以未至於水泄不通。
 
而氣球則綁了在我的背包上,因為如果由貞子一直拿住的話,其他人只會看見我身旁一直飄著一個氣球,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走了一會兒,我們來到了美國小鎮大街,左邊一整列都是賣紀念品的商店,每家店舖都有遊客不斷地進出,他們拿著大包小包的,買得不亦樂乎,大街的右邊則是食肆等等。
 
我牽著貞子走入其中一間紀念品店,發現裡面原來是一個很大的商店,由街頭一直貫通至街尾,一排排的商架放滿了各式各類的紀念品,有鑰匙扣,有布偶,有造型帽,有文具,就算走馬看花逛一圈都要花大概五分鐘的時間。
 
我左看右看,店裡面其他遊客都忙於挑選紀念品,沒有留意我這邊,於是我冷不防地將一個米妮造型帽戴在貞子的頭上。

她瞬間臉紅,像觸電般立時把帽子摘了下來,說:
 
「から…からかわないでください。」
 
(不…不要戲弄我。)
 
「そうではありません、あなたはとても可愛い。」
 
(我沒有戲弄你啊,你戴起上來很可愛。)
 
她紅著臉,用眼角餘光偷偷看著我,知道我說的是真話之後,慢慢抬高了頭,問道:
 
「本当に?」
 
(真的嗎?)
 
「本当に。」
 
(真的。)
 
我說完之後,她左看看,右看看,確認四下沒有人看向我們這邊之後,重新戴上了米妮造型帽。
 
她滿臉尷尬的看著我,我忽地心頭一熱,立即舉起相機,壓下快門,將眼前這幅珍貴而又動人的畫面拍了下來。
 
我看著相機屏幕,一陣滿足,之後我們一直在紀念品店裡面拍照,一直都沒有人留意我們,最後買了一開始的那個米妮造型帽就走了。
 
我把米妮造型帽戴在頭上,跟貞子一起離開美國小鎮大街,去到一個三岔口廣場,分別通往探險世界、明日世界和睡公主城堡,還有通往睡公主城堡後方的幻想世界,我在廣場停住了腳步,拿著地圖問她:
 
「どこへ行きたい?」
 
(你想先去哪個主題區?)
 
她看了一會兒地圖,回答:
 
「トゥモローランド?」
 
(幻想世界?)
 
「いいよ!」
 
(好!)
 
我們之後在廣場往右邊走,在路上我想到一個問題,就是機動遊戲不像戲院,即使我買了兩張門票,我也不能坐兩個座位,所以貞子不能玩飛越太空山(現在叫星戰極速穿梭)那類機動遊戲,我不禁感到可

惜,貞子察覺到我的心情,遂跟我說:
 
「気にしないで—」
 
(沒關系喔—)
 
「しかし、あなたが興奮して欲しい…」
 
(但我想讓你感受到機動遊戲的樂趣…)
 
「ジェットコースターが上手ではない。」
 
(我不太擅長玩機動遊戲。)
 
「本当に?」
 
(是嗎?)
 
「めまいを感じる。」
 
(玩完之後會感到頭暈。)
 
「そっか。」
 
(原來如此。)
 
我們去到明日世界之後,本來打算玩「幸會史迪仔」,但發現原來已經停止運作,變成了什麼「絕地聖殿武士特訓」,我立馬在心裡罵了出來。
 
竟然換走了這麼受歡迎的項目,到底園方在想什麼?
 
我跟貞子轉而到「巴斯光年星際歷險」,排隊的人也不少,等了三十分鐘左右才輪到我們。
 
輪到我們的時候,我跟貞子登上了車子,穿過了一條閃閃發光的星際隧道之後,我們正式開始驚險的太空之旅,裡面的聲光效果十分精采,帶來強烈的感官刺激,我們兩個拿著雷射槍開始四處射擊刻有「Z」記號的標靶,搶下分數,她的分數一開始落後於我,但慢慢的追了上來,最後還超過了我。
 
經過了一陣射擊之後,遊戲來到了尾聲,一個巨大的索克天王出現在我們的眼前,非常具壓迫感,我們緊握住雷射槍朝他不停的射擊,一會兒之後索克天王成功被我們擊退,被巴斯光年裝進了玩具盒裡面,巴斯光年也成功搶回了電池,整個星際旅程便告結束,這個看似給小朋友玩的遊戲都能被設計得如此生動有趣,我和貞子都玩得十分盡興。
 
等待車子駛回月台的時候,我望了一眼貞子的分數,發現她比我高出很多,是最高級別的「銀河英雄」,而我只是「行星機師」,我對她笑了一笑,說:
 
「すげーえ!」
 
(你很厲害!)
 
她也笑著回答:
 
「あたしはただ運がいい—」
 
(我只是幸運而已—)
 
之後我們離開了「巴斯光年星際歷險」,由於一點東西也沒下過肚,肚子餓得正打著鼓。
 
貞子陪我到附近的一個餐廳,我點了一個芝士漢堡包,心滿意足地飽餐了一頓之後,看一看手錶,看見時間剛好是三時半,正正是花車巡遊的演出時間。
 
我向貞子問道:
 
「パレードを見たいですか?」
 
(你想看花車巡遊嗎?)
 
她立即向我點頭,臉上喜悅之色溢於言表。

我馬上動身跟貞子回去美國小鎮大街,回到去之後發現大街的兩邊已經坐滿了人,場面墟冚,我不禁懷疑整個樂園的人都集中在這裡,我們擠來擠去,好不容易才找了塊空地坐下。
 
我們坐在大街中段的路邊,位置不算絕佳,但可以清晰看到正中間花車巡遊走道。
 
坐下之後,耳邊隨即響起烘托氣氛的音樂,然後第一輛小飛象花車緩緩地開過來,前方十幾個穿上華麗服飾的演員載歌載舞,賣力的表演著。
 
緊接著的是一輛輛載著熟悉的卡通人物的花車,米奇和米妮,白雪公主,灰姑娘,史迪仔,他們站在禮物般的花車上面向我們揮手打招呼。
 
夢幻繽紛的花車,歡樂的音樂,還有動感的舞蹈,我感到自己真的被帶進童話的世界裡面。
 
我望向貞子,只見她已經完全被吸引住,目不轉睛的看著站在花車上面的迪士尼卡通人物。
 
一輛輛花車駛過之後,便是壓軸登場的反斗奇兵花車,胡迪、翠絲、巴斯光年、三眼仔等等通通出現在眼前,還有一車的玩具和高空四十公呎的雜技表演,現場氣氛瞬間高漲,不少人已經跨出大路上,連我這個沒有迪士尼文化情意結的人也大感震撼。
 
反斗奇兵的花車駛離之後花車巡遊表演完結了,人群漸漸散去,我跟貞子也站了起來,跟隨著人潮離開美國小鎮大街。
 
我一邊走,一邊問她:
 
「どのキャラクターを知っていますか?」
 
(有哪些卡通人物你是認識的?)
 
「ミッキーマウス、ミニーマウス、白雪姫、シンデレラ、ダンボ、それらを知っている。」
 
(米奇,米妮,白雪公主,灰姑娘,小飛象,這些我都認識。)
 
「あなたはシンデレラが本当の人であることを知っていますか?」
 
(你可知道灰姑娘是真實存在?)
 
她臉上閃過一絲錯愕之色,問道:
 
「そうか?」
 
(是這樣的嗎?)
 
「彼女は私たちの近くにいる。」
 
(她就在我們的附近。)
 
「どこ?」
 
(在哪裡?)
 
我舉高了她的手,說:
 
「ここに。」
 
(在這裡。)
 
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後緊緊的挽著我的手臂來走,臉上還是幸福的笑容。
 
人潮如水,誰又會在乎這世間微小的幸福?
 
我們接著到了位於幻想世界主題區的小小世界,這遊戲項目跟巴斯光年星際歷險差不多,但沒有雷射槍,遊客只需靜坐在船上面觀看裡面精心製作的佈景,這是一個世界的縮影,有著各地的風土人情、隨音

樂起舞的人形木偶,不時還有迪士尼人物冒出來,雖然不及巴斯光年星際歷險般刺激,但卻讓人感到很平靜、很治癒。
 
從小小世界出來之後,我們來到同樣在幻想世界主題區的米奇幻想曲,遊客在這裡會看到一套4D的音樂短片,這是我最喜歡的項目。
 
由於劇院裡面有很多座位,我跟貞子坐下之後附近都是空座,一般要坐的話會先坐那些座位,最後才會坐我的旁邊,因此不用擔心貞子的座位有人坐下,我們戴上3D眼鏡之後燈光轉暗,表演也緊接著開始。
 
首先是唐老鴨現身在180度的巨型屏幕上玩起指揮棒,後來意外進入了夢境世界,穿梭在多個迪士尼經典動畫故事,再帶我們重溫熟悉的迪士尼音樂。
 
因為戴上了3D立體眼鏡,我們好像看到片中的卡通人物跳出了大螢幕似的,不定時還會有水向我們噴出來,讓我們有如置身其境一樣,最後還有一個巨型的唐老鴨下半身出現在我們上方,全場立即哄堂大笑。
 
完結之後,燈光打開,我望向依偎在我懷中的貞子,問道:
 
「どうですか?」
 
(怎樣?好看嗎?)
 
她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回答:
 
「素敵ですね!」
 
(好看!)
 
她有幾率髮絲被剛才噴出來的水沾濕,黏在她那白晢勝雪的臉頰上,竟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我忙道:
 
「行こう!」
 
(我們走吧!)
 
「はい!」
 
(嗯!)

我們跟著去了探險世界,逛了泰山樹屋,接著又去了迷離莊園,在奇幻庭園走了一圈之後去了迷離大宅,裡面收藏著來自世界各地的奇珍異品,我們坐上了無軌車子遊歷著大宅,那些珍貴館藏像是活了起來一樣,有些會自動演奏音樂,有些會飛來飛去,旅程有趣又驚嚇,車子還會自動旋轉,比巴斯光年星際歷險還要刺激。
 
貞子連恐怖片都不怕,自然也不會怕這些蹩腳的機關,但她卻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十分投入。
 
然而,由於迷離大宅的車子是兩架、兩架地出發的,另一架車子上面的人常常都將目光投在我們這邊,在他們眼裡我是自己一個人在手舞足蹈,還對著空氣有說有笑,只是我完全不介意他們的眼光,能夠跟貞子在一起,就算全世界都把我當成神經病都沒有任何問題,對比貞子連自己的存在都不被世人知道,我所承受的根本微不足道。
 
踏出迷離大宅後,天色已黑,明亮的街燈已經四處亮起。
 
我跟貞子到處轉悠,一時跟迪士尼卡通人物合照,一時駐足在路上看街頭表演,直到晚上八時多的時候去了美國小鎮大街的一家餐廳吃晚餐,出來的時候發現睡公主城堡前聚集了很多人,樂園裡面大部分的燈也關閉了,整條大街幽幽暗暗,只剩下稀疏的幾盞街燈開著。
 
我看一看手機,這才發現已經是晚上九時半,廣場上站著的人都在等待著一天的壓軸—「煙花表演」。
 
我當下拉著貞子的手走入熙熙攘攘的人群裡面,好不容易找到個視線無阻的位置之後,睡公主城堡也隨即出現投射影像,開始播放著家傳滬曉的迪士尼故事。
 
明月高懸,夜色如水,天空隱隱還有幾顆閃著微光的星星。
 
我們兩個靜靜地凝望著前方的童話建築,在絢爛燈光的掩映之下,一切顯得更加夢幻。
 
突然,兩枚極亮的煙花從城堡上空劃過,就像迪士尼動畫開場的片頭一樣,引來了連連驚嘆。
 
接著,一枚,再一枚,五彩繽紛的煙花編織出多彩的圖案,綻放出奪目的光彩,將黑夜點綴得燦爛好看。
 
廣場上的遊客們紛紛仰起了頭,沉醉地細味這場光影盛宴。
 
唯獨我沒有抬頭,不花分神去欣賞任何一束煙花。
 
我眼底,只有她。
 
我只在默默的看著貞子,煙火的光輝灑在了她的側臉上,在另一面留下了長長的陰影,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笑意,就連眼睛裡也映上了煙火的光,散發著夢幻不似真人的氣息,像是從小說裡走出來似的。
 
又一束煙花在城堡的上方綻放出璀璨奪目的光芒,頓時,天空亮如白晝。
 
我重新望向貞子,她也緩緩的轉過頭來,視線對上我的目光。
 
她的臉映著煙花的光暈,動人心魄的眼眸就像黑寶石一般美麗,眼裡的笑意像不斷蔓延的攀附植物將我纏繞住。
 
她唇畔淺淺的勾著笑,對我說:
 
「お誕生日おめでとう—」
 
(生日快樂—)
 
還未等我回答,她踮起腳尖,那張美麗的臉龐已經近在咫尺,暗暗傳來隱隱幽香。
 
煙花綻開,如夢似幻。
 
我閉上雙眼,接受她送來的一吻。
 
時間仿佛已經過了很久,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覺。
 
夜空之上,是否有人正在遙望我們?
 
是憐憫?還是訕笑?
 
不管了吧,一切,終究是要結束的。
 
一切,仿佛也是要重新開始。
 
當最後一束煙花也綻放完,表演璀璨完美地落幕之後,她綿軟的唇瓣才慢慢的離開了我的嘴唇。

她的目光向我望了一眼,臉上有很濃的羞澀之色,看去十分惹人憐愛,她輕聲道:
 
「今日はとても幸せです。」
 
(我今天很高興。)
 
我鎮定住心神,說:
 
「あなたが幸せであることを願っています。」
 
(只要你高興就好。)
 
看完煙花之後人群開始散去,湧動如潮的遊客不斷擦過我們的身側而過,我突然靈機一觸,於是牽著貞子的手逆人流而行。
 
她知道我想幹什麼,忙道:
 
「あまりよくないね…」
 
(這樣好像不太好…)
 
「忘れています?あなたはお姫様です。」
 
(你忘記了嗎?你是公主來的!)
 
她沒有再說話,默默的被我牽住,走出了人群以後,我們急步前往幻想世界。
 
目的地是「灰姑娘旋轉木馬」。
 
直穿睡公主城堡之後,灰姑娘旋轉木馬立即出現在視線範圍之中,但因為時間已經是晚上十時,整個迪士尼裡面的機動遊戲都關閉了,面前這個旋轉木馬也是黑漆漆的。
 
我牽著她走到旋轉木馬的控制室門前,四下無人,附近也只有零零落落幾盞路燈亮著。
 
我張目環視四周,又看了貞子一眼,只見她滿臉擔憂地看著自己,於是我說:
 
「大丈夫。」
 
(沒事的。)
 
我伸手扭著門把,發現沒有鎖上,接著便扭開門鎖推開門進入裡面。
 
可是控制室也是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我伸手去把燈掣摸出來,手往下一扳,裡面就亮了起來。
 
眼前出現一塊控制面板,上面有很多圓形的按扭,有Emergency stop、Restart、Power on等等。
 
我想也不想就按了Power on,憑控制室的窗看見外面的旋轉木馬立即籠罩在彩燈的光影之下,十分璀璨奪目。
 
我再按了Energise和Start之後,木馬便隨著音樂的起伏一上一下,慢悠悠的前進。
 
我跟貞子出了控制室,跨過圍欄踏上正在轉動的旋轉木馬,我笑住對她說:
 
「さあ、あなたにおれの手を貸す。」
 
(來吧,我扶你上去。)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一隻白色木馬,一抹笑意悄悄浮現,心底的躍躍欲試再也按捺不住,說:
 
「はい!」
 
(嗯!)
 
她由我扶著,側身坐上了正在上落的白色木馬,霓光五彩斑斕,音樂幽婉美妙,她默默的坐在上面,烏黑的長髮隨著涼風輕舞,轉了一圈又一圈,臉上始終掛著幸福的笑容。
 
白衣如雪,清麗無雙,她的身影跟白色木馬是如此的合襯,就像這隻木馬一直都在等待她一樣。
 
就像它一生的使命就是讓她坐在它的身上。
 
灰姑娘穿上了玻璃鞋之後成為了公主,貞子坐上了這華麗的白色木馬之後,也成為了公主。
 
而我眼前這個公主,只有我能夠獨享。
 
我站在她的身旁看著她,彷彿這一刻一直到永遠。
 
再轉多幾個圈之後,旋轉木馬開始放慢,漸漸的停了下來,就在這時,突然有幾道人聲傳到我耳邊:
 
「點解個旋轉木馬開左架?」
 
「上面好似有人喎!」
 
「係?!」
 
我立即將貞子扶了下來,借著周圍的木馬掩身,牽著她俯身走了出去。
 
接著我牽著她一直跑,跑了也不知多久,直到我再也跑不動才停下,我轉頭看她,只見她臉色通紅,抓緊胸前的衣服喘著氣。
 
我喘著氣,忽然笑了出來,見著我笑,她也笑了。
 
「夢之國」之旅就這樣畫上完美的句號,我跟貞子十指緊扣地離開了迪士尼,乘上列車回去中大。
 
回到宿舍之後,一打開門便看見治銘躺在床上,架起腿來聽著電腦播放出來的音樂。
 
我關上門之後,一轉身便看見有樣東西正往我飛來,我反應不過來,眼見那東西快要砸在我的臉上,貞子伸手接住了那東西,她攤開手,發現原來是一個小小的禮物盒。
 
「好身手!」治銘坐了起來拍手叫好。
 
「嚇死人咩!個心離一離啊。」我罵道。
 
「生日快樂啊!」他說。
 
「咁有我心啊,都唔知係咪垃圾黎既。」
 
說罷,我將那個禮物盒放到書桌上面之後便拉著貞子坐在床上面。
 
「你就垃圾!你個死毒男一定中意份禮物。」
 
他坐在對面床對我說。

我對著他笑了一笑,沒有回答,他隨即開口問道:
 
「點啊,玩得開唔開心?」
 
「開心啊,我地玩足成日,天氣又唔錯。」
 
這時治銘留意到我頭上的米妮造型帽,嘴角露出一絲恥笑問道:
 
「你一直戴住呢頂帽?」
 
「係啊,係咪好得意先?」
 
「你慳D啦,Sadako戴先得意架嘛。」
 
跟著他望向貞子,期待著她將帽子戴上。
 
貞子用眼角偷偷看了我一眼,低聲的跟治銘說:
 
「私はケンの前でのみこれを着用します。」
 
(我只戴給阿研看。)
 
我當下便將她的意思翻譯給治銘,他聽完之後在自己的床上滾著,說:
 
「好閃啊…保護單身狗啊…」
 
「你都快D搵返個伴啦!」
 
「你估我唔想咩…」
 
我跟治銘閒聊了一會兒,之後便拿了毛巾出去洗澡,回來的時候治銘還在書桌前上網,貞子則坐在床上看魚。
 
我不發一聲的回到自己的床上,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鐘,時間已經是午晚十二時正。
 
午晚十二時…
 
這代表貞子只剩下四天了…
 
四天…
 
剩下的時間是如此的有限,要怎樣度過才能給予她最大的幸福?
 
香港還有什麼地方值得去?下白泥?馬灣?太平山山頂?
 
這些地方風景是很宜人,而且也很浪漫,但如果把剩下的時間花在這些地方的話,我會覺得很可惜。
 
原因很簡單,就是不夠好。
 
我想讓貞子在剩下來的日子看到地球上最壯觀的景象、親身遊歷地球上最美的地方以及感受不一樣的文化氛圍。
 
我坐在床上,眼睛看著天花板,為之後的行程而苦惱著。
 
過了很久,正當我還在琢磨世界上有哪裡地點符合以上條件的時候,治銘的手提電腦傳來一道人聲:
 
「直航航機前往芬蘭首都赫爾辛基,停留兩晚之後再前往北極光觀賞勝地Inari;」
 
「係晴朗無盡既夜空底下,目睹令您畢生難忘既極光影蹤!」
 
我聽了之後,直如醍醐灌頂一樣茅塞頓開,瞬間就解決了困擾心頭的問題。
 
芬蘭,就是芬蘭!
 
世界上還有什麼景觀比包覆整個夜空的極光更加壯麗?
 
世界上還有什麼地方比白雪覆蓋的世界更讓人嚮往?
 
還有聖誕老人村,感受西方聖誕文化的最佳目的地!
 
我立即跳了下床搶到治銘電腦的前方,看見那是一段Youtube的廣告,然後我焦急地跟他說:
 
「快D撳入呢個廣告!」
 
「你有興趣?」
 
「係啊,快D快D!」
 
他點擊完那個廣告之後彈出了一個旅行社的網頁,上面寫著一個芬蘭、冰島八天團的資料。
 
我隨即指住網頁上面的「出發日期及預訂」,他按進去之後,我看見最早的出發日期是半個月之後。
 
我的臉色立即暗淡了下去,但很快就恢復過來,眼中重現高興的光芒,這一間旅行社不行的話便找另一間,再不行的話便自由行!
 
我回到自己的床上面,打開手提電腦便開始瀏覽香港各大旅社的網頁,果如我所料,沒有一個旅行社的出發日期是這幾天內的,所以只剩下自由行這個選項。
 
我繼而搜索有關「芬蘭自由行」的資料,用了半個多小時便清楚了芬蘭自由行的概況。
 
芬蘭有兩個熱門的極光觀賞點,分別是Ivalo及Inari。
 
Ivalo比較商業化,有著較多的渡假村和酒店,因此光害也較為嚴重。
 
Inari則在更北邊的位置,看到極光的機率也更大,光害沒那麼嚴重,而且有很多空曠地方,很適合觀測北極光。
 
而且2016年正是極光高峰期,只要是晴朗的夜晚就有很大的機會看到北極光。
 
我把握時間登上訂購機票的網站Expedia,尋找最早飛往芬蘭的航機。
 
航班資料出來之後,我一顆心懸了起來,臉色有多難看便多難看。
 
直飛芬蘭的航班最早在明天午夜時分出發,但單人來回的價錢便高達一萬六千元港幣。
 
價錢便宜一點的就要經中途站,由香港輾轉飛抵芬蘭已經要花22小時,一來一回便差不多是44小時。

貞子只剩下四天時間,要花兩天時間來搭飛機的話…那倒不如留在香港。
 
我坐在床上,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治銘看見我急得一副焦頭爛額的樣子,於是坐到我的旁邊,目光落在我大腿上的手提電腦,問道:
 
「你諗住自由行?」
 
「係啊…不過D機票貴到好離譜…」
 
「有D八千蚊喎。」
 
「果D要轉機。」
 
這時,坐在床邊的貞子轉頭跟我說:
 
「香港に滞在していたとしても、あたしは幸せです。」
 
(不用去這麼遠的地方,我在香港也很高興的。)
 
我對上她的眼睛,頓了一頓,才說:
 
「あなたは日本に長く滞在していました、あなたを世界で最も美しい場所に連れて行きたいです。」
 
(你以前一直留在日本的一個小町裡面,沒有看過世界上最美的景色,所以我要帶你去看。)
 
「本当に遠くに行く必要はありません…」
 
(真的不用去這麼遠…)
 
「唔使勸佢啦,佢不嬲都咁固執架啦。」治銘插話道。
 
「そうそう、あなたをフィンランドに連れて行きます。」
 
(對啊,我一定會帶你到芬蘭去的。)
 
治銘之後說:
 
「不如問你阿媽借啦。」
 
「但係無啦啦要咁大筆錢…」
 
「同佢講明原因既話,我諗佢會借俾你既。」
 
「我試下啦。」
 
話音剛落,我拿起手提電話撥給母親,由於已經差不多凌晨二時,我撥了五通電話也沒有人接。
 
撥到第六通的時候,我母親終於接聽了電話。
 
「喂,阿媽?」我說。
 
「幾點啊依家…我聽朝仲要返工架…」我母親帶著幾分不快的抱怨道。
 
「我有重要事搵你。」我凝重地說。
 
聽到這樣說,她的語氣平和了不少,問道:
 
「咩事啊?」
 
我緩緩地說:
 
「我想借三萬蚊。」
 
「咩話?」
 
「我想問你借三萬蚊。」
 
「你要咁多錢做咩?」
 
「我要去旅行。」
 
她當下呼了一口氣,問道:
 
「你口中既『重要事』就係去旅行?」
 
「係。」
 
「你唔使返學咩?你去邊度旅行要咁多錢?」她不客氣的問道。
 
「我要去芬蘭。」
 
「你咁急做咩啊,畢業先去啦。」她沒好氣地說。
 
我停了一停,才說:
 
「我無時間啦。」
 
「咩無時間啊?你唔好嚇我喎。」
 
「總之我聽日就要去芬蘭!」
 
「你唔好好解釋清楚我係唔會借俾你。」
 
我們好一段時間沒有說話,但也沒有掛線,隨即陷入了僵持的氣氛當中。
 
貞子和治銘都默不作聲的看著我,臉上流露出了一種擔心的神情。
 
過了良久,我對著電話低聲地說:
 
「Shizuko佢無時間啦。」
 
「咩話?」
 
「Shizuko佢得返四日時間咋!我要帶佢去旅行!」
 
電話的另一頭剎那間靜了下來,一會兒之後,我母親控制不住顫抖的聲音,說:
 
「點解會咁架…」
 
我勉強抑制住傷痛的心情,說:
 
「我之後再慢慢同你解釋,總之我冇講大話,我要三萬蚊去旅行。」
 
「Shizuko係咪身體有事啊?醫生話醫唔到?有冇睇過其他醫生啊?」
 
「唔使驚架研仔,唔會有事架,我識D醫生朋友,我聽日就去搵佢地。」
 
我母親在自說自話,沒有答應我的要求。
 
正當我感到煩躁的時候,電話的另一頭變成了我父親的聲音,他一副平淡的語氣問道:
 
「你要幾多錢?」
 
我遲疑了一下,然後才回答:
 
「三萬蚊。」
 
「咁差館果邊點?你唔係保釋緊?」他帶點疑惑的問道。
 
我如實地回答:
 
「佢地無限制我出境,我下星期五先要報到,到時我已經返左香港。」
 
「你想我點樣俾果三萬蚊你?」他問道。
 
「我要用信用卡買機票。」
 
「咁我收線之後send我張信用卡資料俾你啦。」
 
「好。」我說。
 
他隨即掛上電話,不用多久我便收到他發過來的信用卡資料。

我看著手機上面顯示的信用卡資料,感動得想流下眼淚。
 
我在心裡默念著:
 
「多謝你,老豆。」
 
接著,治銘開口打破我的沉靜,說:
 
「唔好發呆啦,快D訂機票啦。」
 
「嗯。」
 
我仰高頭讓淚水流回去,隨後在Expedia訂了兩張來回芬蘭首都的機票,明天午夜出發,大後天晚機回來。
 
買完以後,我再用自己的信用卡訂了兩張從芬蘭首都飛往芬蘭北部的來回內陸機票,每張423.5歐元,即大概3500元港幣。
 
機票定了下來之後,我鬆了一口氣,跟著翻查了一些芬蘭自由行資料,訂了兩晚的獨棟式度假小木屋。
 
我訂的小木屋位於Inari湖濱林間裡面,遠離喧囂,專門為觀測北極光的旅客而設,在網路上評價很高,所以雖然在價錢上是有點昂貴,但貴得十分有價值。
 
機票、住宿都搞定,接著就是行程。
 
我一邊研究其他人的遊記,一邊問貞子意見,用了半個多小時把之後的行程排好,如下:
 
*********************
 
2016年11月15日
 
(星期二)
 
(倒數最後第四天)
 
12:00 起床
 
13:00 - 13:30 用餐
 
13:30 前往火車站
 
14:15-15:45 到達旺角,購買禦寒衣物
 
15:45 回去火車站
 
16:30 到達沙田,回家收拾行李
 
17:30 離開家
 
19:15 到達機場
 
19:15-21:30 用餐
 
21:30 辦理登機手續、行李寄艙
 
22:00 通過安檢及辦理出境手續
 
22:30 到達登機口,等待上機
 
23:35 登上飛機
 
00:05 飛機起飛,直接飛往芬蘭
 
*********************
 
2016年11月16日
 
(星期三)
 
(倒數最後第三天)
 
10:45 飛機到達芬蘭首都赫爾辛基(當地時間早上4:45)
 
04:45-07:25 用餐、等待轉乘內陸機前往芬蘭北部機場Ivalo airport
 
07:25 登上飛機
 
07:55 飛機起飛
 
09:25 飛機到達芬蘭北部機場Ivalo airport
 
10:30 取回行李
 
11:30 乘坐度假村的接駁車到達度假村
 
12:00 入住小木屋
 
12:00-18:00 逛超市、烹調、用餐、休息
 
18:00-06:00 等待北極光
 
06:00-12:00 睡覺
 
*********************
 
2016年11月17日
 
(星期四)
 
(倒數最後第二天)
 
12:00 起床
 
12:00-13:00 烹調、用餐
 
13:00-14:30 參觀Siida薩米人博物館
 
14:30-16:30 坐麋鹿/哈士奇雪橇
 
16:30 回去小木屋
 
17:00-04:00 等待北極光
 
04:00-10:00 睡覺
 
*********************
 
2016年11月18日
 
(星期五)
 
(最後一天)
 
10:00 起床
 
10:00-11:00 烹調、用餐
 
11:00 離開小木屋
 
12:00 回到芬蘭北部機場Ivalo airport、辦理登機手續、行李寄艙
 
14:00 登上飛機
 
14:30 飛機起飛
 
16:00 飛機到達芬蘭首都赫爾辛基
 
16:00-18:25 等待返回香港的飛機
 
18:25 登上飛機
 
18:55 飛機起飛
 
04:35 飛機回到香港(香港時間早上10:35)
 
*********************
 
大概是這樣,考慮到意外事件例如航班延誤,行程或許會有一點變動。
 
至於聖誕老人村,因為從度假村出發所需車程時間太久(超過10個小時),所以我們最後決定不去。
 
最重要的一項事情,貞子救完我之後能量耗盡,只剩下七天時間,本來預計會在飛機返回香港的途中消失,但因為這幾天她以睡眠來減低能量消耗,要挺到飛機抵達香港應該問題不大。
 
只是在這之後,她將進入倒數階段,隨時都會消失。
 

 

 
我要撐下去。
 
無論如何我都要挺到她消失為止,我不可以在她面前崩潰。
 
我要高高興興的跟她一起度過這段最後的日子,讓她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
 
但,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的話,祢可不可以不要讓貞子消失?
 
我不是出於自私的理由想她一直留在我身邊,而是,我想用我一生的時間來寵著她、呵護她、痛惜她,彌補她生前所受過的痛苦。
 
我跟她只相處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實在是不足夠…
 
完全不足夠…
 
要彌補她生前的痛苦,一百萬年也不足夠。
 
她生前沒有做過任何壞事卻受盡了委屈,祢為什麼連她死去之後也不放過她?
 
為什麼?
 
喂,祢聽到我的聲音嗎?
 
聽到的話就回答啊。
 
怎樣?
 
聽得見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2016年11月14日 日記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