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天地,不知所止。
日月循環,周而復始。」
那面迎風飄揚的黃旗如是說。
 在香火鼎盛的黃大仙廟,煙霧遮沒了內殿,神祇奧祕顯得更捉摸不定,莊嚴肅穆之感撲面而來。佛香繚繞,久而不散,一炷滅一柱生。
 推著我的同學喧嚷著,左一句趕快,右一記散手—— ——左手虛掩雙目,待你倉猝去擋,才運氣搶攻,直搗我的——啊——巨龍,然後使出「扭轉乾坤」,再疊上「連根拔起」,才得意收招。
 可想而知我的慘叫聲會是多麼驚天動地.我彷彿看到附近大媽,先是嚇一跳,再是蠢蠢欲動,以為有免費小鮮肉,那樣子更似想來一探虛實。我打個冷顫,急急腳就跟著朋友,逃之夭夭。
 而褲袋旯旮的皺巴巴籤文,又有誰會理?儘管該解籤師父道骨仙風,鳯眼粗眉,但那師爺鬚,好聽便是非主流,活出你自由;唔好聽?就是不入流,六加一的頭。所以無論左看右看,他都有點兒猥瑣,說的話也靠不住似的。
 嗯,他好像說自己抽的,是八號的下下靈籤,名字叫作什麼吹姐侍父?還是催子師父之類,總之有點不雅,又語重深長說凶多吉少。但他在說要小心行事之際,又搖搖頭,望住唔知邊到嘆息道:「虎鬥龍爭事正奇。既欲逆天而行,為其不可為,闖其不可闖,老夫又能干涉什麼呢?」
 呢一刻,我真想一拳轟過去。
 但想歸想,作為良好公民、準大學生、道德典範、社會棟樑,我絕不動粗,只好點一點頭,揮一揮手。他最後還是故作深意,提點了我幾句啦,但是,我忘記了囉。




其實,不是要考的東西,我記來為何?浪費記憶來聽他瘋人瘋語,倒不如放些心機,記好濃度平衡常數、理想氣體反應程式、那幅必考的圖,死火,忘記名字和作用添.......
 回憶戛然而止,景像陡地破碎,天地回歸混沌,靜候新一縷光。
 中學生涯乍看悠長,實則不然,眨眨眼便要含淚相擁,各奔前程。「我們考完文憑考,不如一齊去長洲慶祝?」人仔細細,為人霸氣外露的傻大姐主席,一面強展笑容,一面等候我們回答。
 「好!」千言萬語也講不盡那複雜的心情,我們只好如是說。
 隨後,時間又再次開行馬力,日復日,天天都像一樣,除了讀書就是讀書,但奇怪的是當時覺得會讀到死及考到傻的日子,現在卻變得模糊不清、微不足道,不在記憶中著下一墨。
 這就是時間的魔力。
 不過,有些事卻是一輩子,甚至十輩子都會記得。
 長洲風景宜人,算是一片靜土,煥發著優哉悠哉的閒情寫意,可謂我們這些基層學校、寒門子弟外游散心的好地方,所以整個班的畢業旅行,自然首選這裏。
 「唉,中文居然出《第九味》,我真係調佢老味咩。同埋啊,啲女仔又真係唔知有心定無意,清一色著齊熱褲,我一低頭作答,就熱血倒流,搞到我呢—— ——」我喘一口氣之際,由男仔拉過來的一班女仔就喊道「淫賤」,嗯,講衰野要睇水係基本常識吧。
 之後,我地就到處掃街,又吹下水又逛下景點。譬如係先到寺廟拜下神,然後再到綠田園感受下海天一色、綠草如茵的美景,放鬆下考完文憑試的壓力,最後先緩步走回東灣泳灘,踏踏沙,玩玩沙灘排球。




 快樂不知時日過,夕陽開始西下,我們都累極了,所以一齊坐在沙灘談天說地,而男生們當然是選擇性地東張西望吧,你懂的。此刻,陽光依舊燒得雲朵火紅紅的,但天空卻呈現出深藍色和紅色各據半邊天的畫面,更有一些污雲約隱約現。
 天空儼然活過來似的,顯現出各色各樣的圖案。我們坐在沙灘滿有雅致的想著雲朵,又不停指著它們,為它們「正名」:那是叮噹、那是俄羅斯方塊、那是比比鳥、那是青龍偃月刀。
 隨後,坐得久的我,開始整理一下錢包,偶意摸出剛才在北帝廟買的護身符。不知為何,我居然想起了一年前在黃大仙的膠事,忍不住大吐苦水,眾人都大笑拍手。
 吹開有條癮,容貌平常、肥肉橫生嘅啊城都不甘後人,開起長洲溝女台,滔滔不絕地為我們介紹不同國籍的女仔啲性格,同自己的溝女史。雖然我地例牌懶理真偽,不斷喊「收皮啦」,但確實是趣味橫生。
 在大家歡天喜地之時,我瞟到啊輝欲言欲止,心起奇怪,正想問其緣故時,風起雲湧,雷聲滾滾,閃電像劃破空間,一道接一道。我們呆若木雞,過了好半响才回過神,快快手拾好東西,向主席親人的那橦二層間墅進發。
 嗯,那裏.......
 天地再度陷入混沌,我在迷迷濛濛間,彷彿又把短短的一生重新放映,尤其是不久前的回憶。「嗨,你狀況如何?」女醫生温柔地道,那眼神就像蘊藏無窮的愛。我有點呆滯,反應不來。
 她點點頭,似是明白,話都不說,就古怪地走了。我似乎明白了些什麼,有點驚悚,雞皮疙瘩。就在我忽然想起,自己一入別墅就周身不適之際,病房門吚呀打開,我個心黎左一黎,但半响後,才發現是父母,放下心頭大石。
 「媽,我發生左咩事,點解會係度咖?我啲朋友呢!」清醒不少的我,按捺不住,搶先問道,我個刻真係好想知道究竟有咩事。
但,爸媽互看一眼,相對無言。




 「以後再說吧,不要再問。」嚴肅不苛的爸爸竟然柔和地說話,我肚開始沸騰起來,全身都冷顫著,嘴唇不安跳動,終於在最後,吐出了一句:「我的朋友出了事嗎?」
 無聲勝有聲。
 爸媽都沒有說話,他們打點一切、看看我有沒有傷口、收拾一下病房後,就默然離去。剛才定睛去看,先發現他們憔悴了很多,皺紋也更為突出,肩膀上無形的重擔亦似凝固了般,實實在在的看到。就連平常嘻嘻呵呵的媽媽,都極之難過。
 伴隨父母離去的,是夜幕。對了,那時都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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