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察覺到我隻手開始收力,佢亦減輕咗揸實我手腕嘅力度。

「四年嘅感情⋯⋯真係話唔要就可以唔要?」

「係。我就係一個咁嘅人。到而家為止嘅住院費就照由我負責,但之後就交翻畀你喇。我同月曦無拖無欠。」

無拖無欠?虧你咁厚面皮講得出口!搞到我個妹變植物人之後畀幾日住院費就當無事發生?

如果真係愛月曦,點可能講出啲咁嘅說話?



就算係對曾經愛過,而家已經無感覺嘅舊情人,都未必講得出咁絕情嘅說話。

烈火寂靜咁令我心臟升溫。

阿良係名符其實嘅真小人,照顧植物人嘅重擔同等待無可能嘅希望對佢嚟講,就同巨石一樣無辦法承受。

佢只係比任何人都更加誠實。

與其做個偽君子話會陪住月曦,到後嚟要親手撕爛自己嘅假面具,倒不如一開始就唔戴上面具,承認自己無辦法承受,唔會陪喺月曦身邊。



與其睇住自己腐爛,倒不如一開始就承認自己嘅醜陋。

不過如果阿良做出拋棄月曦嘅決定之前,內心真係掙扎過,我會能夠理解。

但係以我嘅觀察,阿良嘅決定只係好似遺棄一塊爛毛巾,好似將變成植物人嘅月曦真係當成死物。

同無感情嘅死物切斷關係,連眼淚都無必要流。

但月曦係我個妹,唔係爛毛巾。



無辦法拋棄,因為仍然深愛;既然決定離棄,其實已經表示,唔再愛。

但我又有咩權力去強迫外人愛一個植物人?

不離不棄只係美好嘅幻想,之所以美好,係因為現實之中好少見,所以先咁珍貴。

實際上,有幾多植物人被抛棄之後,要獨自面對無盡嘅黑暗?

我睇過一個故事,裡面講一個男人變成植物人,然後慢慢被遺棄嘅悲劇。男人嘅老婆一開始成日探佢,仲會喺佢嘅皮膚上彈琴。

但後嚟,男人就無再感受到老婆彈奏皮膚嘅感覺。喺一片無盡嘅黑暗之中,佢因爲再無受過外界嘅刺激,已經連自己仲在生定已經死咗都分唔清。

阿良轉身,邁步離開。

我無能力要求佢留低,我控制唔到任何人嘅意志。



依個世界上我唯一可以控制嘅人,只有自己。

所以我選擇留低。

唔強迫外人對月曦負責任,但我決定要對自己個妹負責任。即使令佢變成植物人嘅唔係我,我都想照顧佢,保護佢。

「你就嚟做哥哥架喇,要照顧妹妹,保護妹妹呀知無?應承媽咪咯喎。」

我同佢勾過手指尾,講過就算數。

我轉身,坐喺細妹旁邊。

我唔會留低你一個被黑暗呑噬。



就算全世界嘅人離你而去,甚至你都選擇離我而去,我都會一直陪喺你身邊。

我唔會由得你嘅故事變成悲劇。

醫療機器嘅運轉聲,成為我地重逢嘅背景音樂。

淚珠喺佢嘅眼角滲出嚟,我用手背幫佢抹走。睇嚟月曦嘅身體仲有知覺,啱啱我同阿良嘅對話佢亦聽到哂。

我知你好心痛;我知你好傷心;我知你好徬徨;我知你好驚,唔知以後點算好。

但你放心。

「唔駛驚,阿哥喺度。」

阿哥永遠係你嘅金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