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我在咖啡店倒數着對你的等待: <八十一>
<八十一>
有段時間,我習慣每晚臨睡前都登入<過不了的過去>帳號。
看看綻思到底有沒有收到我那晚寄出的電郵。
只是,每一次我都發現那封電郵原封不動,沒有打開。
後來我又想,即使綻思讀到了我的回信,閱畢後也可以標示為未讀取。
所以,一切都無從考證。
工作方面漸漸熟練,加班的次數也從一星期五次變為三次,算是緩解不少。
為了更快捷地回應客戶,我在公司的電腦上安裝了MSN作溝通的工具。
慢慢地,在MSN上的好友列表愈來愈長,除了客戶還加入了朋友 。
一個個曾經刻在ICQ上的名字,以另一種形式在MSN上轉生。
ICQ線上人數由起初的百多個,到幾十個,到十幾個,最後歸零。
ICQ的道別沒有任何對白。
當某天回望,也許會驚訝短短數分鐘:是什麼時候我們用MSN取代了ICQ?
然後思索一會兒,找不到答案,聳聳肩,再繼續生活。
我們都習慣了太多事物悄然無聲地消逝。
只是每隔一段時間,我還是會打開如同荒野的ICQ。
盯着「月老先生」這四個紅字,然後沉思。
二零零四年有好事,也有壞事。
香港慢慢從沙士的陰霾下走出來,經濟開始復甦。
繼張國榮後,梅艷芳成為另一位離開人世的樂壇巨星。
劉翔以破奧運紀錄成績,在雅典奧運男子一百一十米欄項目奪金,轟動世界。
古巨基憑歌曲<愛與誠>登上歌唱事業的高峰,奪得多個樂壇大獎。
而我呢?
在工作的馬拉松上,我由銷售員升遷到資深銷售員。
一個不論工作表現,只用時間便能換取的職涵。
薪金輕微往上調,卻追不上通漲,也比不上剛畢業的社會新血。
別人是輸在起跑線,我卻是輸在畢業年。
最重要是,這一年的平安夜我獨自一人渡過。
為了讓自己苦悶的心情好過點,我跑了去電影院看周星馳的<功夫>。
然而周星馳往日能讓人捧腹大笑的無厘頭情節,在我身上卻沒有奏效。
望着螢幕上周星馳的演出,我迫自己配合似的刻意大笑,然後不禁悲從中來。
如果連看一套喜劇也要提醒自已去笑,那是多麼悲哀的一件事呢?
又過了幾個月,董建華因病宣布辭去行政長官職務。
有點意料之內,也有點意料之外。
在沒有其他對手的情況下,曾蔭權接替董建華成為行政長官。
對於政治冷感的我,誰出任特首根本不是我關心的課題。
踏入九月,我在這家物流公司轉眼待了兩年光陰。
除了升職一次,加薪一次外,在工作上似乎有點乏善可陳。
噢,等等,好像還有些是可以說的。
當初和我同期入職的新人,阿樂、子峰以及敏晴全都離職,一個不留。
經濟情況好轉,吸收了足夠的工作經驗後,他們都作出轉工這個很正常的選項。
只怪我又猶疑病作祟,就像那年暑假所有大學好友都出國交流學習,唯獨我留在香港一樣,這次我又成為了同期留在公司的最後一人。
同月,佔地一百二十六公頃的香港迪士尼樂園正式開幕。
香港迪士尼樂園成為全球第五座、亞洲第二座投入營運的迪士尼樂園。
電視、報章、雜誌爭相報導關於迪士尼樂園的消息。
那段時期,全港最紅的明星竟然不是人,而是一隻老鼠。
望着電視機內那充滿夢幻的迪士尼樂園,我腦內也上映着和綻思共同遊玩的畫面。
但那腦內的畫面始終未能化成真實,因為我那一年的平安夜還是沒有重遇綻思。
第七十八屆奧斯卡金像獎,電影<斷背山>獲得八項項提名,成為該屆大贏家。
李安也憑着<斷背山>,成為首位奪得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導演殊榮的亞洲人。
<斷背山>橫掃各大小影展,在世界各地也引起熱潮和關注。
在香港,同志成了不合時宜的詞語,斷背兩字成了描述同性戀的最新詞彙。
<斷背山>在港放映期間,我也順應潮流入場觀看。
在電影院內看着兩名西部牛仔在斷背山上趕羊追逐,很奇怪地我的耳邊卻響起網球拍擊球的聲音以及力康那把爽朗的笑聲。
那一年的夏天好像特別炎熱。
不記得是七月還是八月,我們一家從住了十多年的港島搬到新界。
搬家那幾天,舊居中的雜物堆得滿地都是。
彷彿要把所有的陳年舊物都在搬遷過程中翻出來。
最後,我把封了塵的網球拍以及阿木送給我的光碟留在舊居,只把回憶帶走。
那一年的冬天天氣沒有很寒冷。
那時不論走到哪裡,都能聽到影視店播放着陳奕迅的<富士山下 >。
我記得第一次聽到<富士山下 >這首歌是在旺角的街頭。
我怔怔望着電視螢幕中戴着帽的陳奕迅娓娓唱出<富士山下 >,重覆聽了好幾遍。
然後才踏出腳步,趕往咖啡店。
可惜我未能做到如歌詞般「前塵硬化像石頭 隨緣地拋下便逃走」。
沒有逃走的我只是固執地等,那一夜綻思卻如往年般,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