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我在咖啡店倒數着對你的等待: <六十七>

<六十七>

踏上工作的旅途後，有許多需要習慣的地方。
以往在中學讀書時，目標就是在高考取個好成績，能夠進大學。
進了大學，課業上的壓力更小，目標也更簡單，畢業就行了。
只是當我找到工作後，我驚覺人生路途上一直出現的路標忽然不見了。

以往在中學、大學裡時，身邊總是一堆目標相同的人。
我只要放心地跟隨主流的步伐去走，便能安全地到達目的地。
但是，在社會工作中碰到的卻是各式各樣的人，不再像以往那樣單純。




要在社會中找到可以安心跟隨的步伐就像在亞馬遜森林尋找北極熊。
就算讓你找到了，你也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功課有期限，考試有範圍，工作卻是沒有休止。
「長命功夫長命做」這句話的無奈，我終於有機會親身體驗。
每天回到公司就是繼續昨天未完的工作，再在放工時把未完的工作留給明天。
上班彷彿在跑一場馬拉松，終點在哪裡永遠望不到。
也許有天終於跑畢全程，才後悔自己花了太多的時間和精力。

我只是剛開始起跑而已，還在努力適應中。




有時候跑累了，難免會緬懷起從前在大學時充滿色彩的日子。
而我總會小心翼翼地調節緬懷的力度。
生怕自己會陷入回憶的泥沼而停下腳步。

值得緬懷的事有很多，其中一樣是大學時那份難能可貴的自由。
以前讀大學睡過了頭，還可以任性地遲到。
遇到不想上的課，甚至會和力康、阿木一起蹺課。
但是這些放肆，都只能留在大學的歲月裡。
我還沒有中六合彩，唯有認命地準時上班又不準時下班。
而慢慢地工作就像囚牢般，把我的自由一點一滴地榨乾。





成了上班族的我，養成了時常留意月曆的習慣。
我發現了叫人心痛的事實，那就是一年的假期原來少得可憐。
我在黑色的日子裡期盼紅色日子的來臨。
假期往往望穿秋水才來，來了後又匆匆告別。
地球在不同顏色的日子裡彷彿用了不同的速度自轉。

沒有路標、望不見終點、失卻了自由，貼切地描述了我的人生狀態。
或許剛畢業打工的人都會有這樣的徬徨。
不清楚自己的方向，卻又不得不追趕些甚麼。
我唯有這樣地安慰着自己。

生活，就像那老舊的歌詞形容般，淡淡似是湖水。

每天依循着相同的軌跡行走，過得沒有半點起伏。




相同的風景，相同的人，相同的事，日子根本是從影印機複製出來。
這樣的活着，又算不算是活着？
在這種日子中，我甚至懷疑自己連每分鐘的心跳次數也都一模一樣的。

有天在回家的路途上，我見到零售店舖的櫥窗點綴了聖誕裝飾。
經過某些商舖時又聽到了歡樂的聖誕曲，街道上也掛起閃鑠聖誕燈火。
昨天還是熟悉的街道，就像電視頻道切換般，唐突地換上了全新的風貎。
我的腳步漸慢，最終在一家賣衣服的商舖櫥窗前停了下來。

凝望着眼前的聖誕燈飾，我的心上了發條般強烈跳動。
我駐足在充滿節日氣氛的街上，猛然記起和綻思在平安夜慶祝的約定。
這段日子假裝把綻思從我的腦海中抺去，是我潛意識在逃避和綻思之間的了斷。
然而，我的抺去只是徒然，綻思的身影從未離開。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平安卻和我毫不相干。





我的腦內反覆上映着和綻思告白時的情景。
一千次的想像牽引出一千次的心跳悸動。
不同的心跳悸動卻換來每一次相同的結果。
我的想像過程往往到了最緊要的關節眼上成了一片空白。
綻思對我表白的回應畫面，就失落在那虛無的蒼白中。

就在胡思亂想中，我不自覺地走到了咖啡店的門前。

只要跨過這門，我便可以把那空白的情節補上。
卻不知道，當初綻思的出現撼動了我的靈魂，讓我的人生久久不能平安。
這次見綻思卻是碎落了我的靈魂，讓我的人生久久不見天日。

二零零三年的平安夜，成了我一生中最難忘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