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我在咖啡店倒數着對你的等待: <五十二>
<五十二>
日子就在不斷的打叉中度過。
也不知打下了多少個交叉,某一天我終於在招聘報紙上劃下圓圈。
我竟然能在畢業前寄出第一封求職信,這真是值得慶幸的事。
不過令人擔心的卻是,招聘報紙上的交叉永遠比圓圈多。
寄出的求職信數目隨日子緩慢增長,可是每一封信都像投進海的石頭。
漸漸投進海的石頭愈來愈多,畢業的日子也慢慢地迫近。
在距離最後期終考試還剩三個月的時間,香港發生了一件被記錄在歷史的大事。
而正是因為這件大事,讓我之後遲遲找不到工作提供了很好的藉口。
這件歷史大事,就是香港病了。
嚴重急性呼吸系統宗合症,又稱非典型肺炎,在世界各個角落相繼出現。
不幸地,香港是其中一個疫情最嚴重的城市。
就像蝴蝶效應般,幾個受感染個案足夠讓疫情急速擴散全港。
開始時無聲無息,到察覺的時候已經是雷霆萬鈞。
每天的新聞報導或是報紙頭條,圍繞的話題就是非典型肺炎。
看著報導受感染的個案不斷上升,每個人都擔心自己是下一個受害者。
彷彿無處不在的病毒,弄得整個社會都人心惶惶,陷入愁雲慘霧中。
而經濟也由於病毒入侵的關係衰退到體無完膚的地步。
那時候最難受是走在街上覺得喉嚨癢。
只要稍微發出類近咳嗽的聲音,身邊的人會退後三尺,換上如臨大敵的眼神。
咳嗽似乎已經觸犯了香港的法律,隨時會被拉去坐牢。
就算沒人拉你去坐牢,你的內心也會有種犯了滔天大罪的愧疚。
除了「有嗽不能咳」的苦外,還有口罩的苦也讓人難過。
即使沒有受任何感染,為他人設想也得先把口罩戴上。
沒戴口罩就跟沒穿衣服一樣,都會招惹途人的目光。
反正當大部人都做著同一件事時,你不去做就會被視為不正常。
當然再苦的日子,只要用心也總會找尋到一點點的樂趣。
在這段被病毒肆虐的日子裡,能夠叫我苦中作樂的便是街上多了不少「美女」。
街上各人都戴上口罩,臉上只露出眼眸,增添神秘的美感。
在主觀的期望下,很容易把身邊戴口罩的女性當作美女。
「綻思,你戴口罩時樣子漂亮多了。」有一次見到綻思戴口罩時,我由衷地讚道
「你…你說甚麼?」綻思口罩上的一對眼珠瞪大,聲音有點發抖
「沒甚麼啊…只是說你漂亮而已。」我察覺到有點不妙,卻找不到原因
「那我以後就一直戴口罩吧!」綻思目光凌厲,狠狠地說了一句
有些話没說會讓人感到不忿,有些話說了卻像發出的箭會剌傷人心。
之前聖誕節少了句「聖誕快樂」,現在卻多了句「漂亮多了」。
在說和不說之間,笨拙的我總是進退失據。
不過這都還好,因為始終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在我說了幾次對不起和誠心的道歉後,綻思便會大量地原諒。
然而,有些事卻不是簡單的對不起或道歉所能抺去。
非典型肺炎出現,但黎明前的最黑暗似乎尚未降臨香港。
就在四月一日的晚間新聞,電視廣播著張國榮跳樓輕生的報導。
第一個閃過的念頭便想這是電視台愚人節整人的技倆。
只是當相同的報導不斷重複播放時,我才知道整人的是張國榮。
張國榮的輕生,成為了壓垮香港的最後一根稻草。
即使是白晝,那時候的天空也有種叫人透不過氣的晦暗。
也許是命運開的玩笑,我人生中最閃亮的大學生涯竟在一片愁雲慘霧中踏入尾聲。
怎也想不到我們會戴著口罩來迎接大學最後一場的考試。
到了考試的關頭,我們又開始聚集在圖書館一起讀書溫習。
從早上開門一刻留到關門,每天十數小時的時間耗在同一個座標上。
我、綻思、力康、阿木還有倩螢在圖書館消磨著大學中僅餘的時光。
只要考試一結束,大學生活便正式成為我們人生中的歷史。
阿木那種不用怎麼溫習就能拿高分的人,依舊在圖書館看課外書。
在阿木身旁的倩螢大部份目光都放在眼前的教科書,累的時候就和阿木聊天。
力康還是最按不住耐性的一個,才看了幾行字就喊著要去外面休息。
綻思則總是很專注地讀著眼前的課本,像是融入在空氣中般。
坐在身邊的我常會偷望綻思側面的輪廓,然後失神。
就跟大一和大二時大家一起應付考試時的情景一樣。
熟悉的畫面每一次都讓我有種錯覺,以為自己回到了大一大二的日子。
當然,錯覺改變不了大學的時光一直在倒數著的事實。
我們這次不再只是面對考試,等待我們的還有畢業,還有踏入社會的生活。
「想不到這麼快我們就要畢業了。」一次和力康在中國花園閒逛時,力康在涼亭內望著人工湖慨嘆
「是啊。怎麼忽然感慨起來?」我隨著力康的視線望向人工湖
「沒事。」平常開朗的力康竟也嘆了口氣「對了,你畢業後打算找甚麼工作?」
「現在這種環境能找到份工已經偷笑了,我還敢挑嗎?」我答「你呢?」
「跟你一樣,先找份工作做吧。肯定不會像阿木那樣打算再進修。」力康說
「喔。」我簡單地回了一句
「畢竟我又不是讀書的料子,而且還得賺錢養家啊!」力康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