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面試》: Ch.05 蛇梯棋
Ch.05 蛇梯棋
電梯門甫打開,便傳來發叔打鑼般的喊叫聲。
因為智仔進電梯前的選擇,他直接跳過測試,早就抵達這一層了。所以說,要生兒子就要生智仔這一種福星,準是沒錯。 發叔好像從來沒有見過自己兒子的模樣,激動地跪在地上仔細端詳,直至發現智仔絲毫無損才放下心來。 我們提心吊膽地步出電梯,小心翼翼地四周打量,生怕下一秒便會掉下萬丈深淵。
在這個甚麼都可能發生的鬼地方,我們遲早會崩潰。 一旦崩潰,我們就完蛋了。
幾個工作人員把我們在大堂選擇的物品以及在十樓丟出去的行李衣服交還,動作真快。 我一邊穿回衣服,一邊打量這個陌生的地方,聽身後的阿友嘰嘰歪歪。
「初音!無你起身邊真喺心如刀割......嗚呀,我仲感受到你嘅體溫呀。你乖乖地等我,一陣慢慢幫你清潔。」阿友抱著他的相機又磨又蹭。
這一層很寬廣,樓底很高,大約跟一個足球場一樣大小吧。一貫的純白色的佈置如一個冰冷的實驗室。不過,這裡並沒有實驗室的消毒藥水味,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溼氣,像烏雲密佈,要下不下的鬱悶氣息。
我環視四周,赫然發現這裡的設計很奇怪,地面一格格巨形四方階磚,各有不同的顏色,寫著黑色的數字。另外,這裡的中央是中空的,有一條梯連接對面。奇怪的是,即刻沒有這條梯也可以過到對面啊,難不成只是擺設而已?
這一層有六間房間,各連著一格階磚。每個房間外都有一部大型電子屏幕。 這六間房間內到底是甚麼呢? 電子屏幕又有甚麼變態用途? 不知怎地,這個地方的佈置令我想起某樣東西,說到嘴邊而卻又忘了是甚麼!
「哎!」媽的,頭莫名其妙地刺痛一下。
「志明,做咩?」
「無…...有少少頭痛。可能頭先太緊張啫。」我穿好衣服,從褲袋掏出一根煙點了起來。
「啪啪啪啪啪啪啪!」 此際,遠處上方突然傳來一陣突兀的拍掌聲,在這空蕩的空間迴響著。 我們不約而同望上去,驚見上面原來有一個觀眾席。這個觀眾席像歌劇院似的,兩側有一個白銀色的幕簾,前方有一道半身高度的白色圍欄,中間擺放了一張白色扶手大班椅和一張長形辦公桌。 一個身穿白色袍的白面具人站起來握著觀眾席的圍欄,俯瞰著我們,牽起詭譎陰森的笑容。
「恭喜各位成功通過第二個測試。我先介紹一下自己,我喺呢場面試嘅執行人,亦喺各位將來嘅僱主......如果各位能夠通過所有測試。」
「開始接住落嚟嘅第三測試之前,我們不如回顧一下失敗者嘅片段,嘿嘿。」他的聲音沙啞怪異,大概用了變聲器,難以分辦性別及年齡。 他打一記清脆的響指,我們面前的大電視便亮了起來,播放出另一部電梯的閉路電視片段。
這18個人逼在電梯內,包括我之前提過的三個「廢中」。
因為片段沒有配合聲音,只見到他們指手劃腳,不斷焦急地呼喊求救,像我們剛才一樣無助。後來,或許他們談不攏嘴,其中一個「廢中」捲起衫袖,作勢開打似的。再然後,他們開始你推我撞,拳來腳往,亂作一團。不過,大家都只是花拳繡腿,打不死人的。
直至10樓開門的時候,他們互相拉扯,像瘋狗似的互相撕咬,拼命把對方壓在電梯門的地上,倒像幾分像疊羅漢。
「佢地諗嘅方法同我地一樣,利用切割身體減重。」阿友說道,舉起「初音」拍下這個畫面。
「佢地殘忍好撚多,仲癲過我平時起將軍澳劈友。」屌板男沒有為意身上嗆鼻的尿騷味,大咧咧地說道。
看著這場狗咬狗骨的場面,我霍然聯想起剛才在10樓想到的嘈吵聲。原來當時他們正上演「疊羅漢」。
「點解佢地要推咁多人去......斬?」Kary支支吾吾地說道,畫面中的「廢中」不斷把人擠出去,而且被壓在地上的人數遠比所需要的多。 我深深地吸一口煙,心裡思忖這個問題。Kary這個問題間接道出了人性可怕的一面。我們雖然同樣自私,可是電梯中的「廢中」比我們自私得更徹底。 思來想去,也許人天生下來就自私,生存的渴望是生物本能,不是嗎?
「為咗求生,你可以做到幾盡?」
再者,「為咗份工,你又可以做到幾盡?」
「佢地唔喺為咗減到二千磅,而喺以自己唔受傷嘅大前提下,盡量減重。佢地擔心即使少於二千磅仍然比我地重。所以愈多隊友被腰斬,對自己就愈有利。」我說道。
果不其然,電梯門無情地關上,呈現極度血腥的一幕! 他們剩下來的生還者盯著電梯的電子屏幕鬆了一口氣,幾個「廢中」還一臉雀躍地舉手歡呼,這真是他媽的冷血。 然而,兩秒後他們全都靜了下來,目瞪口呆地指著四周,數來數去!
「佢地做咩,撞鬼?」大隻搔搔頭,不解地問道。
「你地自己數下人數。」我搖頭輕嘆。
「1…...2…..」他們仔細地數人頭。
「16……17……17?」他們不約而同地大喊。
對,他們在混亂之中,竟然犯下一個嚴重的低級錯誤!這個致命錯誤把他們送上不歸路! 其中一個「廢中」制服其他求職者時,肥大的屁股把其中一人擠出電梯。直至電梯門關上,他們仍慒然不知,傻乎乎地以為自己勝出了這個測試。 當他們發現不對勁時已經太遲,電梯門已牢牢緊閉。
他們絕望地嘶吼,瘋狂地拍打電梯!幾個廢中抱作一團。仔細一看,他們嚇得失禁,尿了一地,其中一個直接昏死過去! 一個窩在角落的年輕求職者眼神空洞地望著閉路電視傻傻發笑,對鏡頭豎起中指。我把之視為臨死前的最後反抗罷了。
「砰!」畫面一陣震動,然後變成雪花。
這班求職者回到地面。嚴格來說,我必須說他們直達比地面更深的地方。
十八層地獄。
「嘿,貪婪自私喺人類自古以來嘅天性。各位求職者,想唔想知呢個測試真正嘅答案?」僱主戲謔地笑道。
我們聽到「真正答案」這四個字之際,心裡頓時涼了一截。媽的,還有其他辦法?!
「唔.....何先生,你估唔估到?」僱主忽然把問題拋給我。
我遲疑地搖頭,他饒有趣味地打量著我,盯得我一陣哆嗦,渾身不寒而慄。
「咁等我為大家講解吧。有兩個簡單步驟通過呢個測試,而且唔會有任何傷亡。
第一,如果你地起10樓一齊行出電梯,重量自然少於二千磅,而且達到『出入電梯人數相同』嘅大前提。如果你地兩邊以同一方法走出電梯,自然唔存在『任何一方較輕』嘅問題。 當然,呢一個步驟未必可以淘汰另一方求職者。所以仲有下一步。
第二,刀片。你地應該好好檢查環境。我已經提示你地可以自由使用電梯門上面嘅刀片。自由使用包括『拆除』。刀片無完全鎖實,全部拆除後就會減輕二十磅,嗤。」 我們頃刻恍然大悟,怎麼這樣簡單的辦法也想不到?!這間「公司」一直以來的冷血行為,使我們不知不覺墮進盲點之中,「誤以為」一定要靠傷亡來通過測試。而這個「誤以為」的代價鮮血與人命。 我們走進一個死巷之中!
「面具老闆,麻煩望一望呢邊,1-2-3,Cheese!喺喇,如果雙方做晒你所講兩個步驟,咁未分唔到勝負囉?」阿友的膽果然比「正常人」大十倍,所以我才斷定他肯定精神有問題。
「哦?我唔記得自己有講過唔可以打平手。不過唔緊要,因為呢個可能性近乎零,原因不在於聰明,而喺人性。」 他詭異一笑,舉起辦公桌上的紅酒淺淺呷了一口。
「第三個測試開始之前,有兩個重要消息同各位求職者宣佈。首先,小朋友,你頭先表現好出色,所以你可以豁免第三個測試。第二,求職者魯摩先生不幸離世,本人感到萬分悲痛Oh......Wait......wait......紙巾!」
藏在幕簾後的工作人員旋即伸出手,遞上一張紙巾。
「僱主」掩臉拭淚,用力地呻鼻涕。這個世界的瘋子真是多得可怕,他絕對算上其中一個奇葩。
「Well,我地頭先講到邊?噢,無錯無錯,本人萬分悲痛......所以我宣佈求職者位置將由魯摩太太陸寶琴女士接棒。」
他語氣徒然一轉,變得詭譎,如同主宰生死的魔鬼。 我聞言頓時怔住了。剛才還答應中年男會保護他妻子的安全,轉過頭就讓她陷入致命的危機中。要是中年男現在翻生,相信會第一時間把我捏死啊!
陸寶琴臉上掛著血漬,把玩著手中的戒子,眼神空洞地與「僱主」對視,喃喃自語。 她已經崩潰!
「嗤嗤。事不宜遲,我地開始第三個有趣嘅入職測試-蛇梯棋。」
沒錯,蛇梯棋!看到這條梯和階磚上的數字,我就該猜到是玩具圖書中經常出現的蛇梯棋!
「捉棋?」Kary狐疑地問道。
「蛇梯棋.......孤兒院啲小朋友好鍾意玩。」研希喃喃自語。
「屌,唔鳩喺吓化,賭咗咁撚多年都無咩運,仲要玩骰仔。唉,屌你老味,呢舖大撚鑊!」發叔看著工作人員把智仔帶到「Finish」那一格空地。
「明仔,睇大佬表演。我有個朵叫將軍澳骰魔。」不知道從幾時開始,我成為明仔;成為屌板男的頭馬。當然我也不太清楚他到底有幾多個江湖外號。
我唯一知道的是,他實在他媽的騷,不是風騷,而是尿騷!
「蛇梯棋,源於印度嘅Race game,不過最久遠可以追溯到古埃及王族遊戲-盤蛇圖(Mehen)。蛇梯棋同工作好相似,各位知唔知喺咩?」老闆饒有趣味地問道,晃動著手上的高腳酒杯。
「.......印度嘅Race game,不過最久遠可以追溯到古埃及王族遊戲-盤蛇圖(Mehen)」我心裡竟然同一時間響起這一模一樣的話。 難道我在哪裡聽過這一句話?或者,我之前寫小說看過相關材料。我這樣想。
「運,運氣?」修女結結巴巴地說道。
「Well,that’s right!運氣。」老闆再呷一口紅酒。
「點解一間公司能夠成功;點解你身邊嘅同事明明比你不濟,但步步高升,騎起你頭上呼呼喝喝?撇除能力、外表或者人際關係,運氣喺絕對不能或缺嘅因素。點解咁多老闆都鍾意起公司擺風水陣?因為佢地都相信運勢,英雄造時勢,時勢亦造英雄。」
「呢一個測試就考驗各位嘅運-氣。」 誠然,很多人都把運氣歸納在實力的範疇中。
「刁,呢次真喺仆街。」發叔茫然說道。
「求職者……」我不經意瞄到不遠處正在沉思Kelvin,他臉上剎那間掛著如同魔鬼的微笑,一瞬而逝。
「大家宜家將行李.......同已被銷毀,得返半截嘅魯摩先生交俾工作人員,唔可以攜帶任何武器。同時工作人員會向各位派發一個遙控器。」
我們將行李再次交出,忐忑地接過冰冷的金屬遙控器。 金屬遙控像掌心大小的四方形盒子,上面只有一盞指甲大小的指示燈及一個圓形按鈕,沒有任何說明。
「測試正式開始。」老闆坐回他的扶手椅上,幽幽地宣佈。 這時候,沒有抑揚頓挫的指示再起在這個空間響起。 大電子屏幕切換畫面,變成一幅地圖。這個地圖正是我們這個空間的平面圖。我們這班無助的求職者正站在「Start」的位置。
「第三測試-蛇梯棋。 如各位所見,連終點在內,地圖上一共有十二個大方格。每一個大方格上面印有相應數字。各求職者只需按照指示擲骰,到達終點即可通過測試。大家手上有一個搖控,當到閣下擲骰嘅時候,指示燈就會亮起。你必須於10秒內撳紅色掣擲骰,然後按擲出數字前進。 各位沿途可能經過六間房。如果閣下停留起房間外嘅方格,就必須進入房間接受考驗或領取獎勵,否則求職者將被即場銷毀。假設閣下擲中「4」,必須進入一號房間。
Room 1:儲物室
Room 2: 鑰匙室 Room 3:
飯堂 Room 4:
慾望室 Room 5: 毀滅室
Room 6:匧萬
求職者如果擲出「6 」,可以進出房間後再擲一次。
二號方格設有長梯可以直達十號方格;相反,倘若求職者於十號停低,將再次返回二號方格。
求職者不需擲出指定數字以完成測試,只要通過終點即可。例如閣下站起九號方格上,只要擲三或以上就可以通過測試。
後方方格可以起雙腳不踏出方格嘅情況下與前方方格求職者接觸,呢一個權利只限於後方方格。 求職者通過此測試後可自行商議,然後向僱主提出三個問題。下一測試將於三日後開始。 祝 面試成功。」
這場測試最令人不安是眼前六間未知的房間。 儲物室用來擺放東西;鑰匙室大概是找鑰匙的尋寶密室; 飯堂自然是吃飯;匧萬是獎勵。這四間房還好理解,慾望室和毀滅室卻看不透。未知的事物永遠最可怕,像鬼怪一樣,你不知道它甚麼時候彈出來嚇你一驚,也猜不到以甚麼形式呈現。 千萬別擲中這兩個方格,我心裡暗驚。
事實上,當我們眾人一頭霧水地聽畢這個測試的奇怪指示後,心裡都不禁彈出一個巨型的問號:「我到底嚟呢到做咩鳩?」
最初是變態的死亡多數決測試,然後是食人族般的死亡營火會,再來的是血淋淋的死亡電梯測試。現在跟我說:「喂,不如捉場棋?不過我食住花生睇你捉。」 捉棋?他媽的死亡搏弈?! 我的小說被這一切突如其來的事件統統都搞亂了。不行,我一定要掌握這部小說的節奏!
我徒然生出一個極度荒唐而瘋狂的想法-沒錯,由我來操控這個亂了套的劇情!
我才是作者。
我的故事我來寫!
此際,Kary的叫聲把我嚇了一跳,同時將我扯回這個身處棋盤的現實中。
「著......著燈啊!」Kary失聲尖叫,她竟然是第一個。
「快啲撳!」我愣一愣然後大吼。 她顫抖按下紅色掣,電子屏幕彈出一粒虛擬骰子,不停地轉動!我們一致地盯著骰子,眼珠跟著一起轉。 骰子徐徐停下-「2」。
Kary鬆了一口氣,手仍然不由自由地顫抖著。
「志明,我.......我起對面等你,唔好有事。」她對我說。
語畢,她轉過頭走過長梯,直達對面的十號方格。 接下來的是Admin和那個斯文女生(我知道她是變態殺人犯),他們竟然同樣擲中幸運的「2」,直接跳過頭五間房間。 有了Kary、Admin及變態女生這三個成功示範後,大家似乎感覺比想像中輕鬆,臉色也沒之前的難看。可是,他們錯了,徹頭徹尾地想錯了。
噩夢現在才正式開始......
隨著阿友的訊號燈響起,他擲出了「6」。
阿友抱著相機,猶豫地走上前,一步一步走向六號方格-「飯堂」。 白色房門無聲地打開,迎接這個病態攝影發燒友。
當他走進房間後,骰子畫面的電子屏幕切換到阿友身處的房間,儼如現場直播的真人Show似的。我們咕嚕地吞口水,緊張兮兮地看著這場自己可能將會面對的直播。 這個飯堂不大,裡面只有一個戴白面具工作人員站在白色櫃前,他身前的餐檯上蓋著十六張卡,四乘四地排列。這些卡牌全都反轉的,看不到正面。 「
我地......玩啤牌?定遊戲王?」阿友問,我一個踉蹌,差點摔在地上。 工作人員沒有答腔,揚手示意他挑一張卡。 阿友遲疑了半秒,手指在卡上滑動,最後終於拿起一張卡。
「雞?」阿友驚呼。 我們作為室外的觀眾也摸不著頭腦,花生碎了一地。難道真的像飯堂似的來一盤切雞飯或者惹味炸雞? 果不其然,工作人員竟然從身後的白色檯中掏出一隻雞....... 幹,這是一隻活生生,還會拍翼的雞!
「一分鐘時間,將雞頭咬斷,一分為二,否則視作失敗。」他把這隻「谷谷」亂叫的雞遞給阿友。
我們眾人屏息以待,等待著血腥的一幕!
「可唔可以.......幫我影張相?」阿友忽然遞過相機問道,我們這次一同摔在地上。
然後,他深呼吸,捉緊這隻可憐的母雞,閤上眼,狠狠地啃下去! 我們看著母雞瘋狂地拍翼掙扎,不斷發出痛苦的雞啼聲,棕色的雞毛在半空飄落地上。
一口!一口! 再一口!
母雞的脖子還是沒能完全斷掉,可是牠漸漸不再掙扎了,雙爪一顫一顫,間歇地抽搐。
雞血從阿友的嘴角滴下,把他的白色襯衣染成片紅色!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阿友發了狂地啃,滿口母雞的鮮血。即使隔著屏幕。 終於,阿友成功將雞頭咬斷,雞身「啪嗒」一聲掉在地面上,僵硬得動也不動。 他咬著淌著雞頭,對著鏡頭舉起V字手勢,讓工作人員拍下一張詭異而噁心的相片。
媽的,我早說他絕對是一個變態!
我宛如孕婦聞到某種味道而反胃,胃液在胃中盪來盪去,彷彿下一刻便會嘔吐大作。 當阿友滿口雞毛地走出房間時,搖頭喃喃自語:「雞,全部都喺雞。」
看到這個「徒口殺雞」的駭人畫面,我不禁倏地想起佩琳家中的玩具膠雞。撇開雞頭散發如尿騷的怪味不說,那是一隻挺可愛的黃色塑膠雞。那個時候,剛大學畢業的佩琳把這隻膠雞吊在床頭當作掛飾。每當我們滾床單,在最激昂的時刻,她都會爽得抓著膠雞的肚子按下去。 「谷谷」膠雞被擠壓得發出怪異的啼叫。
然後,我射了。 久而久之,每當聽到「谷谷」雞啼,我都下意識都有想射的衝動。
好了,扯得太遠,先談阿友。
因為阿友擲出「6」,所以他可以再擲一次。由於傻人有傻福這個永恆定律,他再一次擲出「6」,成為第一個憑「咬雞絕活」而通過測試的求職者。 我和身旁的修女研希相視一眼,不約而同鬆一口氣。阿友是我這場死亡面試的重要戰友,更是我小說中的重要角色,絕不能太早被銷毀。 修女研希擲出「3」 ,暫時安全。
那個溫文的姊姊擲「2」 ,摸一摸弟弟的臉龐然後走過長梯,成功抵達十號方格。
然後,經已崩潰的寶琴一臉茫然地按下遙控,骰子緩緩靜止-「5」 。
另一間未知的房間,鑰匙室!
她如同沒有靈魂的扯線木偶,跌跌撞撞地走進「鑰匙室」,真人Show再一次上演。 這間房同樣有一個工作人員,不過倒沒有餐檯,當然也沒有母雞。房內有一個約六呎高的透明玻璃箱,箱子內外都有一條鐵梯。 定晴一看,玻璃箱裡放著密密麻麻的黑色物體.......是一堆噁心的黑色大蜘蛛。它們不斷在箱內爬來爬去,即使沒有密集式恐懼症被他們毛茸茸的身軀嘛得忍不住頭皮發麻,渾身雞皮疙瘩。
「好核突呀!到底......要做咩?」Baby支支吾吾地問。
「Baby 放心,我未成名之前有個好撚響嘅朵叫將軍澳蜘蛛男。」嗯,屌板男原來成名了。 鑰匙室內。
「箱入面有一堆帶有致命劇毒,生性殘暴嘅雪梨漏斗網蜘蛛。箱底有一個放鑰匙嘅暗門。限時兩分鐘,只要你可以取出鑰匙就完成離開。鑰匙不可帶出房間。一旦逾時,箱蓋就會閂埋鎖死,開始計時。」 進去鐵定被密密麻麻的毒蜘蛛咬,但不進去就會被銷毀,該如何抉解呢? 進入? 抑或等死? 別說房內的寶琴,就連我們這群看客也看得心驚膽跳。
寶琴看著箱內的毒蜘蛛發呆,手中把玩著結婚戒子。良久,她終於緩緩爬上「吱吱」作響的鐵梯,跨進佈滿蜘蛛的箱內。
「呀!!!!睇到都痛......」大隻掩著嘴巴,雙眼睜得老大。 箱子內的毒蜘蛛爬上寶琴身上,不斷啃咬。寶琴已經彷彿失去痛覺,一聲不吭,完全沒有理會身上的蜘蛛,左撩右撥,終於看到箱底的暗門!
她掀起暗門,將金色鑰匙取出來,再緩緩爬上鐵梯掛在身上的毒蜘蛛隨她的動作一隻一隻掉回箱內。寶琴走出房間後雙目無神,臉色灰敗蒼白,身上全是恐佈的血洞。她顯然已經中毒了!
她僵硬的臉上勉強地牽起悲涼的笑容,不發不語。
接下來到我笑了,因為佩琳同樣擲出「5」 -鑰匙室。
這些房間每當有人進出後,便會重新佈置。所以佩琳跟前者一樣,得進入滿是蜘蛛的玻璃箱。她顫抖地爬進箱子,發生陣陣悽楚的慘叫聲,終於同樣拿到鑰匙。 數分鐘後,佩琳步履蹣跚地推門而出,血漬斑斑,傷勢絕不比寶琴好上多少。看到這個情景,我的笑容更深了。
有趣的是,我發現Kelvin竟然跟我一樣,嘴角詭譎地上揚。
我心裡不斷思忖Kelvin這個笑容的含意,一時之間找不出合理解釋。
屌板男擲出安全的「3」 ,跟修女研希並肩而立。
他回過頭對Baby大喊:「將軍澳骰魔,哈哈哈。」
隨著Kelvin擲出「4」 走進儲物室,第三間未知的房間開啟了。
然而,由他走進房間到走出房間,他與工作人員都沒有說上一句話。我們都不知道裡面到底有甚麼古怪。我們依稀見到Kelvin有兩個白色小盒子,Kelvin幾乎沒有猶豫便選了其中一個,將某樣東西放著褲袋中。礙於他的背影,我們看不清他放進褲袋的物件是甚麼。 如是者,他步履輕盈地步出房間,不言不發地站在佩琳和寶琴的後方。
跟在他後面的Baby就沒有這般幸運了,她擲出美味的「6」 ,到達飯堂。
迎接她的是一條長長的蚯蚓,黏糊糊的肢體不斷蠕動,雖然挺噁心不過總比抽中「母雞」好得多了。電視的野外求生節目經常出現吃昆蟲的片段,據說昆蟲有豐富的蛋白質。不過,蚯蚓的營養成份我就不大清楚,畢竟它身上沒有營養標籤吧。
Baby秀眉緊皺,捏著小巧的鼻子把蚯蚓的頭放在唇上,花了不少時間才有勇氣咬下去,「咔嚓」將蚯蚓一分為二。可是,或者她因為反胃而咳嗽,又或者真是肚餓了,一小不心就把口中的蚯蚓頭吞進肚子中。
她抱著肚子崩潰痛哭,可憐巴巴地走出房間,擲了一個「3」 ,抵達「九號方格」。
我手上的遙控著燈了,終於到我擲骰。 我戰戰兢兢地按下紅色掣,全神貫注地瞪著虛擬骰子不斷旋轉,心裡不斷吶喊:「唔好4-5-6!」這一刻,我終於明白賭徒沉迷上癮的原因,這實是他媽的緊張,心臟快要炸開似的。
骰子終於停下來-「4」-儲物室 。 我忐忑地走進這間房後,終於知道這個葫蘆裡賣到底賣甚麼藥了! 這間房間並非變態的考驗,而是獎勵。 我瞳孔一縮,目光閃爍不定地盯著檯面上的兩個白色盒子。
難怪剛才Kelvin走進這個儲物室前後也一言不發,因為檯面上竟然難得地寫上說明: 「恭喜閣下進入儲物室。如你所見,檯面上設有兩個盒,請任選其一。」 左邊的盒子中放了一把鋒利的短刀。刀尖呈三角形,兩側有倒鈎。上面寫著「只可使用一次」。
右邊的盒子放了一支幼針筒,裡面裝著透明液體,上方寫上「蜘蛛毒液血清,一人份量」。 我看著這兩件物品猶豫不決,遲遲未能作出抉擇。
短刀抑或血清?
短刀的用途顯而易見,可以在這個測試中殺死其他求職者,進一步減少競爭對手。這對我來說是極為吸引的獎勵。這把短刀就如作家的鋼筆,讓我親身操刀,控制劇情的節奏,把乏味的角色狠狠刪走。 可是,血清的作用在這個測試明顯更有意義。誰又可以保證自己下一回合會否倒楣地擲中「1」 ,被逼走進那間讓人患上密集式恐懼症的蜘蛛房?
這支血清絕對是保命的一大保障!
一個是害人,一個是保命.......選擇害人,就要拿自己的性命作賭注;選擇保命的血清呢?
等一等!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我前一格的寶琴太太和佩琳不是中了毒嗎?!
按照「後一格可接觸前方」的規則,我可以選擇把這支血清的使用權交給她們其中一個。即使自己用不著,也可以救其他人。當然,這個做法會為自己帶來致命危機。 要是下一回合擲中「1」 ,那就到自己完蛋了!
「咳咳。」工作人員乾咳,示意我儘快選擇。
「呼......」我腦海徒然閃過一張臉龐。
我深呼吸,終於作出艱難的抉擇!
半分鐘後。
我走出房間的時候,手上多了一支血清。沒錯,我還是放棄了這一次「刪走悶蛋」的機會,選了一支血清。 不過,這支血清並非用在自己身上。 在我作出抉擇之際,我霍然想起被銷毀的魯摩先生,腦中響起他臨死前的請求。
坦白說,我絕非一個大方得願意為他者賭命的聖人。不過,我最討厭拖欠人情。要是沒有魯摩先生請纓,我或者一早就在電梯炸成肉醬了。為了償還這個染滿鮮血的人情; 也為感謝魯摩先生帶來悽美動人的橋段,我決定賭一次!
「寶琴太太,我手上有一支血清,你快啲攞去解毒。」我猶豫了半秒,遞上血清。 寶琴太太轉過身凝視著我,悽楚一笑,嘴唇發紫,臉上的皺紋顯得更深了。
「後生仔......阿姨多謝你好意。不過,唔好救我。」寶琴太太竟然放棄了這根救命稻草。
「既然老公已經行先,我都要快啲追過去拖實佢,免得阿摩走得太遠。我怕太遲落到去,會同佢走散。落到去我一定要好好捉實佢教訓......咁多年都仲喺咁大男人.......老公佢一向好怕寂寞,而且仲好怕黑。」寶琴太太的混濁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清澈溫柔。 我愣愣地看著這個孀婦。我在她眼眸中找不到自己、找不到血清。
這個深情的女人雙眼中只有那個已被「銷毀」的魯摩先生。如果每個人眼中都有一個Apple,這個蘋果對她而言,就只有魯摩先生。
「嗯,我祝您儘快搵到佢。」我真摯地送上祝福。
這時候,一直不吭一聲的佩琳霍然插話。
「志明。我其實無忘記過你......我每一日都好掙扎,我一直只喺怪你唔努力上進。今次我地出去之後不如重頭嚟過,去環遊世界。你話好無?」佩琳面色蒼白,額上滲著冷汗。 我看著眼前這個可憐兮兮,滿身血漬的女人,彷彿聽到本世紀最爛的笑話。 為了工作,人學會虛偽。 為了生存,人學會無恥。 我看著佩琳,心裡不禁歸納出這兩句話。
「志明。如果你想要......等我地完成呢個測試之後搵地方滿足你.......」佩琳見我無動於衷,開始色誘。
「我地可以重溫之前嘅美好回憶.......你想將人地點都無問題,我可以任你擺佈。」她咬唇說道,她沒有理會站在我身旁的Kelvin。
「你唔怕你個Kelvin嬲?」我瞇著眼,指著身旁的姦夫淡然道。
我知道,這個女人絕對不能留。
等等,說到Kelvin,我居然想漏了一件事!
Kelvin剛才在儲物室中到底選擇短刀抑或血清? 他剛才聽到寶琴太太接替先生成為求職者的怪異表情! 還有,他看到自己女朋友進入蜘蛛房的詭譎笑意!
如果他想救自己女朋友,大概現在就爭著把血清交出來。不,他根本就沒有救佩琳的打算!他知道只要佩琳死亡,自己便會成為真正的求職者。在十億的工作合約面前,這個不忠的女人根本連渣都算不上。
Kelvin想成為求職者!
我突然想到一個更加有趣的橋段了。這個女人現在絕對不能死,不然就太單調了。
我就好好看一下你們幾時會撕開自己的假面具。想到這裡,我興奮得難以自控地牽起笑容。 現在,這將成為一場語言的角力!
「你都喺唔需要呃我喇。」我擺手說道。
「由我見到你望住Kelvin深情嘅嘅眼神,我就知道你只喺鍾意Kelvin。我地之間已經玩完。好來好去,呢支血清下個回合等你擲完骰就會俾你。」我釋然地說道。
如果要留下佩琳的性命,絕對不能現在把血清交給她。難保她一用完血清後,Kelvin便拿出短刀把她殺死,那麼我的計劃就徹底泡湯了。 現在,Kelvin還不能確定我這番話的真實性。 要是我反口,佩琳最後都會死。他褲袋中的短刀不需要浪費在一個「死人」身上。 他一直站在這裡而沒有下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這個原因。
這個男人宛如狡詐的毒蛇般伺機而動!他在等待一個「最好的機會」,而這個機會還未到來。 Kelvin冷冷地瞥了一我眼,轉頭對佩琳說:「唉。阿琳。最可惜我頭先起𠴱間房嘅時候無解藥俾我揀,如果唔喺我一早救咗你!」
說吧!說吧!
將你的虛偽發揮到淋漓盡致吧!
佩琳一陣愕然,對Kelvin淡淡一笑,卻沒有答腔。她這一刻最怕我突然反口,所以不敢與Kelvin過於親近。 她絕對猜不到的是,無論她如何做,我都會都把血清交出來。
她需要一個更大的舞台......
而這個舞台必須由我來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