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一九六八年的千闕與少姻(五)


六十年代的香港,還未有廉政公署,警察和探長們,都習慣到處巡邏之時,吃吃各地的東西,把帽子放在一邊,讓人們自行把一定的金錢放進帽子裡。有人稱為伙食費,有人稱作保護費,有人叫做疏通費。賄賂?不,這是一般市民要和平生存及拿取好處的代價。


「你唔派錢比差佬,後果好簡單,唔准落貨既地方依然唔會比你落貨,可以比你落貨既地方就不斷查你牌,查晒你成架車,所謂既查車,即係摷到成個貨車入面既貨冧晒,爛晒,碎晒。所有爛銀左既野,佢地又唔九會負責,咁我問你,係個個都要比既情況之下,呀大俠型男人,你係咪仲可以咁叉清高,唔比呀?」大陸偉嘲笑著不懂現實的千闕。


千闕深深明白沒有力量,便沒有談價還價的空間。他們只是普通不過的升斗市民。要是打,亦打不過警察手中的警棍與手槍;要是打,亦打不過警察口中的法律;要是打,亦打不過會連累自己家人的後果。






於是他只是笑一笑。「現實係殘酷既,我明白。開工啦。」


八仔搭著千闕和大支野的膊頭,輕輕推著二人走進地盤內。「呢一個社會就係咁,有錢使得鬼推磨,有槍,唔好話推磨呀,叫鬼推拿都仲得啦,哈哈。專心做野啦。」身為這地盤的工頭,怎會不知道那時的警察是如何,有時候,他亦要掏出不少金錢與附近的警察打好關係,令工程能夠順順利利進行。


人生於這黑暗猖獗的時代中,又豈能夠置身事外,不受影響。






有著「東方之珠」美譽的香港,與美國的紐約和英國的倫敦齊名,繁華璀璨,在黑夜之中綻放出誘人的光芒。這名稱代表著外來的人只留意到光芒,沒有留意到在光芒背後的黑暗。


在此時,少姻亦陪同其他婦女一同到附近的街市購買食材,自從那天親自下廚後,千闕露出幸福燦爛的微笑,使她決定星期一至五都會親自下廚。而近乎每天都會來到街市的她,那清純美貌令那裡擺賣的男人經常多送東西,例如買一斤豬肉,會送上少許豬頸肉;買一斤生菜,會搭上不少薑蔥。可是,她仍不習慣,把這些通通都拒絕下來,這個舉動亦令她令街市中擺賣的女人沒太感到醋意。


這一天,一大堆警察來到了同一個街市,他們每個人手上都拿著代表著警察身份的藍色警察帽子,由一個年紀較大的男人帶領著這每月一次的巡邏。他肩膀上有著三橫,是俗稱「三柴」或「沙展」的警長。他有禮地向街市中的小販關心著:「生意好唔好呀最近?」






其他小販都用笑面迎接著這位警長,說著:「都唔錯唔錯啦,哈。」


「個警長都幾好人咁。」少姻望著如此關心市民的警長,難怪這一帶既和平又興旺。


另一名少婦便馬上把少姻拉到一邊。「好人?好淫咋呱。佢成日都咸咸濕濕咁望住我地,仲有呀,佢地黎,唔係真係關心佢地架。佢地黎,係為左收陀地呀。」


少姻聽到她的說話,認真一看,在警長背後的警員正在逐一向小販們收取金錢,亦一一點算著在自己帽子中的「陀地」。「咁仲有皇法既!」


「殊!細聲少少呀,少姻。」一名中年婦女手指按著自己的嘴唇,然後偷偷摸摸地指著那一班威風凜凜的警察。「你睇唔到咩?佢地,咪就係皇法囉。曾經試過有小販唔比,果日咋,就比人封左檔口,人都唔知去左邊,唉。」






少姻能想像到在這裡擺賣的小販每日賺的錢不多,如今,他們竟是向這一群小市民壓榨,可是,她總不能夠展示實力,威嚇這群警察。如此一來,只是趕走一次,兩次,但她不會長期待在這裡,而這,是制度上的欺壓。突如其來的無力感,令她心頭不禁酸了一酸。


「大佬,望下果邊,有個好索既女人喎。」一名警察向著驚長說著。警長朝著他所指的方向一望,看到了少姻,在婦女之間簡直是國色天香,美若天仙。


「嘩,索過香港小姐添呀。」警長便馬上走上前,反正這裡是他的地盤,任誰,都要給他一定的面子。「靚女,你成日黎呢道買餸架?」數個警察亦抱著看好戲的心態走到警長的背後。


少姻看著在此橫行無忌的警長,只是報以白眼,連話都沒有答上便拿著那些餸菜離去。她這個囂張的舉動亦嚇得其他同行的婦女為之一驚,匆忙地跟著少姻一同離去。


「喂!靚女。」警長看著對此女人的背面,婀娜多姿,即使只穿平凡的素色衣服,亦無阻她的魅力。






「沙展,條女好串喎。」那背後的警員像蒼蠅般黏著職級比自己高得多的警長。


「呢類係叫做有性格。」警長對少姻竟敢在此處無視自己,反而對她更感興趣。他揚一揚手,示意要後面看戲的警員過去,便知道那幾隻小蒼蠅是他的心腹。「派人日日都落黎呢道,見到果個女人,同我跟蹤佢。我要係呢星期內,知道佢姓乜名乜住邊忽。」


「係既,沙展。」那幾個高級警員色迷迷地看著警長,亦猜到警長打算重施故技,在知道這些後,在適當的地方上演一場霸王硬上弓。


「少姻,你咁樣唔怕咩?」那名少婦馬上問著。


「怕?點解要怕?」少姻天不怕地不怕,先不說她老公是高階三門者,光憑她自身的實力,已經足以在香港之中橫行霸道。只是,她沒有想過一個好色而有權力的男人,會把自己的權力濫用到一個怎樣的地步。






那天之後,少姻每到街市,亦感覺到一絲絲的不妥,她的第六感像告訴是有人正在觀望著她,監視著她。而這一次,她更是感覺到被人跟蹤著,於是便獨自把跟蹤自己的警員引到後巷中。那些警員走到後巷之後,才發覺失去了那女人的蹤影。「你地點解要跟蹤我?」


少姻突然出現在他們兩人的背後,令二人吃了一大驚。所謂惱羞,便成怒,他們便開始有如平時般發惡。「嘩!咩,咩跟蹤呀!拿,我宜家就懷疑你,懷疑你身上藏有毒品,要帶你返去協助調查。」


「你地有咩證據懷疑我?」少姻看著他們,心中怒氣漸起,眼神漸趨冷漠。


被少姻瞪著,他們心中生出一種怯懦的感覺,豈敢繼續作惡。二人,只能夠你眼望我眼,被她瞪著的感覺,就像她拿著一把極鋒利的刀,而刀尖正正指著自己的咽喉。「拿,見你靚靚女女,可能係我誤會姐。今次我就走先。」話後,二人拔腿就跑。


「懦夫。」少姻便獨自回家,回到那橦唐樓之中。






「廢柴!跟個女人都跟唔到,點做野呀你?仲話係一柴?」警長在房中大大聲聲呼喝著那兩名警員。


「對唔住沙展,雖,雖然我地跟甩左佢,不過我地都有監視佢既朋友,亦係佢朋友口中得知佢叫做少姻,住係順寧道唐樓四樓,聽講佢老公只係個死地盤佬,邊及得上沙展你呀。」


「哈,原來係地盤佬。咁,遲少少趁佢開工,我地上去探下少姻。」警長色迷迷地說著。


人貪戀著權力,因為權力令他比其他人得到更多;人濫用著權力,因為那份貪婪已令那個人變得瘋狂。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