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身心疲累,翳在快付不起房租的劏房,誰又會睡得著。

  緊閉的窗戶貼滿透明花紙,陽光透紙而入,狹窄的劏房登時融在懶惰的金黃之中。風扇緩緩轉動,我想風速較小會否比較省電費。睡在雙層床的上層,耳機播著一首《新不了情》,旁邊甩漆的欄杆掛著白色背心,下層凌亂擺著書籍、行裝和證件,還有廁所洗手盆的滴水聲,一切陳舊骯髒,腦海再回想樓下的士多,感覺就像老了三十年。

  我感覺到再待在這裡,生命很快就似蒸氣被吸乾,乾癟老死床上。便隨便換了件衫,下樓去了。

  士多依舊冷清,她坐在摺凳乘涼。開在這種地方,又怎會有生意。我想。

  「嗨。」我道。





  「你睡十五分鐘就夠了喔?」她道。

  「睡不著。」我用手指梳著頭髮。「所以下來陪你說話。」

  「哦,就是無聊才找我的嗎?」她有點氣道。

  「呀,不是你想我跟你聊天嗎?」我愣了愣。

  「那是因為你想結識我。」





  「呃。」

  「說笑而已。」她笑了。「看你這麼緊張。」

  「我是要站在這裡,低頭看著你舒舒服服的坐著說話嗎?」我皺眉道。

  「當然不是。」她從後面拿了另一張摺凳給我。「怎會虧待我的顧客呢。」

  與她坐在士多裡面,對著無人行過的街道,陽光斜照在簷外,她便把拖鞋脫掉,伸出腳尖取暖。那隻貓突然醒來,伏上她的大腿上,瞇眼討撓。





  「這士多只有你經營嗎?」我問。

  她撫著貓的毛髮,道:「對。」

  「怎會開士多呢?」

  「就喜歡呀。」她望著街道。「喜歡就做,不對嗎?」

  「要是虧本了怎辦?」

  「說實的,這已是我第三次開士多。」她凝視遠方。「開士多之前,我都會儲一筆錢用作經營,花光了就結業囉,然後再儲錢,再經營。」

  「這是為了甚麼?」我疑惑。

  「直至找到我想要的愛情。」





  她撥了撥頭髮,露了左邊的耳朵,修長的睫毛低垂,配合端直的鼻子映出漂亮的側面。

  「是怎樣的愛情?」

  「不知道。」她望著我微笑道。「因為我不知道我會愛上一個怎樣的人。」

  「挺浪漫的。」我沉吟道。「可是太超乎現實了吧。」

  「不會呀,我都試過三次了。」她搖搖頭。「再說,這些事就是趁年輕才做。」

  「也對。」我頓了頓。「有沒有報紙?」

  她遞了櫃台上的報紙給我。我打開招聘的一版閱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