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哥差不多下午四時才開壇,怎料他不消半個小時,便成功開了師奶一張單,令我目瞪口呆,心想:「喊出嚟!點解我企咗兩粒幾鐘,一個客都拉唔到,而佢遲到兩粒幾鐘,唔洗半個鐘就有斬獲?真係好唔公平!」不過,人家是綽號「獵人」的Top Sales,絕對是有經驗與實力的。
 
  「嘩,邦哥,你就好啦,咁快開齋!我就拍烏蠅,你唔會開咗一張單就即刻返歸啩?」我帶著羨慕的語氣問。「哈哈!咁我又唔會咁快走人,嚟開工冇一個鐘就閃,咪車錢都蝕鬼埋?有早數嘅話,梗係希望夜晚梅開二度,就好似尋晚意大利場波,上半場入一粒,下半場乘勢入多粒,輕鬆收錢!」他沾沾自喜道。
 
  「喂!我尋晚都跟你買咗五十蚊,多謝教路先,今晚記得再醒啲心水貼士畀小弟啊!」「一陣坐喺到慢慢度下波啦一齊,我都唔係話次次中,不過你想跟就跟啦!我而家就去食個下午茶,順便去馬會攞返幾百蚊先!如果一陣有人問價,你就叫佢打我卡片個電話,我會趕返嚟!唔該哂!」我小伙子初出茅廬,還是第一次接人家公司卡片,感覺新鮮,但令我驚奇的是,原來我們這些企街的Sales,也會有精美的聯絡卡片,不過就要像他有「高級營業代表」這個「高級」名銜囉!
 
  突然,「諾飛亞3310」響起,令我不寒而慄,沒有客人問我拿過工作電話啊!想了一秒,噢!已經知道是誰打給我了──「喂?係咪堅爺?」我淡定地接了電話。「偉仔,你點知我會打畀你?」堅爺有點詫異。「冇,因為我都未留過電話畀客,又冇卡片派,一定係公司或上頭打嚟㗎啦!」我答得頭頭是道。「冇錯吖!你估啱咗,不過你知唔知我點解要打畀你啊?」我其實也估到他想催我交數,不過裝作不知,他開始暴躁了:「開單未啊?返十日工先得一張單!都唔知你哋Team人搞邊科,得嘉寶開到幾張單,你新丁有一張都冇咁衰,嗰嗰Leon呢,夠膽死到而家都未開單,頭先先插完佢一輪……」堅爺連珠炮發地罵罵罵,我只好硬食。
 
  大半個小時後,邦哥吃完東西回來,看見我愁眉苦臉,說道:「嘩,做咩成個人冇哂精神咁啊?」「唉,頭先經理打嚟催我開單,煩到嘔!」「哈,呢行係咁㗎啦!我成日都話『有單就乜都得,冇單就乜都七』,你經理我以前跟過佢啦,佢叫『曹人堅』真係冇改錯名,因為佢真係『嘈人好堅』,不過我就當佢紙老虎!」「咁梗係啦,你Top Sales嚟喎,開咁多單!」「哈哈,我一開始入行都係十日開唔到一張單,後來捱得住,咪越來越好數囉,一做就六七年,不過你都係大學生暑假嚟玩吓姐,輕鬆啦,捱上司鬧都係一種學習嚟嘅!」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個師奶來問邦哥價了,只見他立即從筆袋中拿出一副膠框眼鏡,將之戴上,展露微笑。其實,我昨晚也留意到他銷售客人時才會戴著眼鏡,但就以為他是近視,所以有此需要,不過為什麼眼鏡放在筆袋呢?不怕弄花鏡面嗎?
 
  三兩下口舌功夫,他又開單,令我大為佩服,不禁向他恭維一下:「又未夠七點就梅開二度,威威啦!今晚又可以早走睇歐國盃啦!」「頭先個師奶外表雖然幾Young,但竟然唔係用智能手機,所以簽咗張純通話Plan,每個月幾十蚊月費咋,我都唔係話好有肉食姐!」「積少成多啦都,起碼又有單吖!不過我想問你一個問題──點解你Sell嘢嗰陣先戴眼鏡?到底你係近視定點?眼鏡放係筆袋唔驚整花咩?」
 
  邦哥聽罷,脫下眼鏡,笑了一聲:「哈哈!我都冇近視,我扮斯文姐嘛!對住啲客,唔戴返副『假仁假義眼鏡』點得?」「嘿!咩係『假仁假義眼鏡』?多啦A夢啲法寶嚟?笑死我……」「個名我老作姐!你諗下啲客唔識你,你第一眼畀人嘅印象係好重要,特別係啲以貌取人嘅肥師奶,戴返副眼鏡扮友善,成個樣都誠懇好多,變咗一條『懇樣』,畀到人哋信心,唔係人哋就覺得你係一條呃錢嘅『粉腸』……」「嘩!你做『懇樣』都做得幾成功吖,嘩!唔得,好好笑……」「想做『懇樣』好容易姐,嗱,我教你啦,一陣去『日之城十蚊店』,買返幾副平光鏡,每日睇心情換一副都得啊……」
 
  邦哥幽默地說要「假仁假義」扮「懇樣」,雖然我認為有點兒誇張,出外工作時並不一定要拋棄道德,但他也說穿了社會生存之道。人際關係很奇妙,不懂人情世故,不會委曲求全,人家又怎會給你好處,繼而達致互惠互利呢?當然,這不是叫你去當「偽君子」阿諛奉承啦!無論如何,個人尊嚴與原則是絕不可失的!

 【 當初唱字母歌
  學會的未算多




  終於領悟更多
  人跌倒又上一課 一課
  校門即使逐一給光陰上鎖
  都緊記當初


  〈前程錦繡〉 許志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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