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真事改編】《去年暑假，我在街上賣寬頻。》: 《去年暑假，我在街上賣寬頻。》（四）

　　「新兵報到，堅爺你好！」不怕害羞的嘉寶說罷瞬即作敬禮姿勢。而我面對眼前這個笑容詭異的中年男子，實在不寒而慄，難以欣然跟他打招呼，只平淡地叫了一聲經理，身邊的文叔比我更冷淡，只面無表情的向他點了個頭。
 
　　「阿文，好耐冇見。」堅爺走過來拍拍文叔肩膀道。「阿堅，估唔到我哋仲有機會一齊做嘢。」文叔起身與他凝視，房內時空仿如靜止了三秒。如此簡單的對話動作，似乎隱藏了許多不為人知的往事。
 
　　「知唔知我點解要急住請你哋條Ｔｅａｍ？」堅爺臉容語氣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我真的想跟他說句「點知你喎」，事關我不曾問浩哥建組因由，回想起來，我只是個毫無銷售經驗的一介學生，為什麼浩哥一星期前於電話中不假思索便叫我上來簽約，而不用經見工的招聘程序？真的越想越奇怪。
 
　　「點知你喎！因為我哋Ｔｅａｍ人勁囉，哈哈！」誰不知嘉寶面皮厚得口出狂言，直把上司權威當作透明。「呵！你叫嘉寶吓嘩？呢層當然啦，我手下條條Ｔｅａｍ都勁，喺我領導之下，我哋Ｄ區個個月都爆哂數。」堅爺亦驕言傲語。「咁既然你成區都咁威威，都唔洗請人返嚟開單填數啦，點解要專登開多一Ｔｅａｍ呢？」「咪咁八婆啦你，有工開仲咁多嗲！」瘋狂的嘉寶立即被浩哥制止。
 
　　「阿浩，唔洗咁拘謹，呢個係一個好問題，點解我仲要請人？想威？貪好玩？幫無能政府減低失業率？哼，我邊有咁得閒吖！其實，嚟緊公司會喺我哋直銷部搞一個分區銷售比賽，為咗公平競爭，喺６月初至８月初兩個月入面，我哋Ａ至Ｅ區會每星期互換環頭，姐係各區嘅Ｓａｌｅｓ要去隔離區比賽鬥開單，最後邊區營業額最高，ＤＳＭ就可以喺未來半年入面，每月優先揀地頭搵食。所以，我先叫阿浩開多條Ｔｅａｍ幫我手一齊爆數。」原來，堅爺就是為了這個比賽才緊急擴展軍力，怪不得浩哥當初來者不拒了。
 




　　「冇錯嘞，所以聽日就嗱嗱臨開工㗎啦，雖然本身新界東係我哋地頭，但呢牌比賽我哋會去企黃大仙，尋晚我已經諗好咗，文哥你去『鳳德橋』，嘉寶你就住慈雲山嘅，『慈中』嗰個位最啱你，阿偉仔你就企『ＡＥ』，我會落去教你做。大家有冇咩問題？」浩哥原來早已分配好崗位，然而我腦海又起問號了──「『ＡＥ』？食得㗎？大學生至愛美國時裝品牌『Ａ＆Ｆ』我就識姐，都唔知呢到喺邊忽！」
 
　　「正啊喂！聽日喺屋企樓下開工，車錢都慳返！」嘉寶像執了金一樣興奮，文叔則輕輕點頭示好，我亦故作冷靜道：「好，就企『ＡＥ』，冇問題。」怎料堅爺突然問我：「咦！你係阿偉仔？你好似『白紙』嚟㗎喎，乜你知邊度係『ＡＥ』咩？」此時，我思緒真的如「白紙」一張，不知如何應對，但我知道若果我答「不知道」，將會霸氣全失，怎可以在大家面前失威呢？
 
　　「我聽日就會知，相信浩哥會教我好多嘢，雖然我係『白紙』，但係你放心，我會畀心機做！」我鼓起勇氣不卑不亢地回答，他好像被我的壯語震懾了一刻，隨即露出冷然一笑：「哈！有意思有意思，我最鍾意啲有魄力嘅年青人，記得聽日Ｋｅｅｐ住呢份信心去Ｓｅｌｌ客。吖！你哋一陣搵Ｐｅｔｅｒ攞齊哂啲制服同物資，入面有埋我哋公司服務計劃嘅資料表，今晚返去背熟哂佢，其他員工守則就自己睇，聽日準時下午兩點鐘開工，如果冇咩問題就可以走。」堅爺說罷便落區巡視了，似乎他對自己的業績相當著緊。
 
　　兩套制服、一支易拉架、一個摺疊式三角展銷圍板、數十張介紹公司服務質素的彩圖、十幾款上網或電話服務的登記表各五份……我們空著手上公司，卻是滿載而歸。我細心地把各類紙張分門別類，放進一個多頁文件夾，使得圖文資料一目了然，再速讀了一遍員工守則、記住了銷售注意事項，背熟了服務計劃內容，又從對答指南中選了幾句銷售用語來「朗誦」──「先生，你好，我係香江寬頻嘅營業代表，請問有咩幫到您？」、「小姐，午安，我姓Ｘ，請問有咩可以為您效勞？」、「根據閣下嘅情況，我會建議你選用我哋ＸＸＸ計劃……」原來，要讀好這些句子也不易，因為你語氣要表達得不假，但同時你又要「請君入甕」，可見銷售時內心是多麼的交戰。
 
　　夜晚洗澡時，用超市買回來的染髮劑把頭髮復原黑色，之後照照鏡子，差點認不出自己，好像回到了中學時代的面貌，但心態就絕對比兩年前成熟許多，起碼會為生計擔憂，為未來的前途打算，明天開始就要出去「捱世界」了。拿出制服試穿，一條灰色修身斜布長褲，一件淺藍色透氣短袖恤衫，一對自家的純白色「Ｃｏｎ屎」布鞋，配搭相當不錯，聽說制服上個月才換上新設計，幸好先前鮮黃色的Ｐｏｌｏ恤被淘汰，不然就要穿得像「香蕉」一樣了。
 




　　可惜，我的恤衫尺碼是「ＸＬ」，因為其他舊同事已先取最合身的，所以我們Ｔｅａｍ １８只能拿些斷碼貨，我長得較高，有１７５ＣＭ，順理成章拿了兩件「ＸＬ」，而文叔和嘉寶都要穿「Ｌ」碼。本身我的身材比較瘦削，全身沒有幾分肉，鏡裡倒影「上闊下窄」，好像在照「哈哈鏡」，我已有預感明天這身裝束會讓途人恥笑。幸好，我親愛的母親大人送我一封「開工利是」，裡面有一百元現金，還附帶兩個「扣針」，她果然是最聰明的。把衫尾扣好，變個魔術，恤衫縮小了兩個碼，變得稱身舒服，明天可以安心上路去。
 
　　翌日下午一時半，我身穿制服，背著背包，提著易拉架與圍板來到了黃大仙港鐵站，聽從浩哥電話指示從「Ａ出口」上去先行「開壇」與「開旗」，即是把展銷圍板與易拉架設置好，然後等候他兩時正到來指導。
 
　　從往「新光中心」方向的「Ａ出口」走出地面，於行人路中心的兩條石柱中間，我發現了另一個出口──「Ｅ出口」。我恍然大悟，原來，這位置就是浩哥所說的「ＡＥ」……
 
【　撞進了冰山
　　捲上了急灣
　　一秒從未想折返
　　就望到了

　　就能望到了
　　終會踏足這峽灣
　　劃破了風衣
　　丟了救生衣
　　未曾想過會倖免
　　若生於某個
　　總擠不進我地點
　　註定遠征一遍
 
　　〈發現號〉 Ｒｕｂｂｅｒｂａｎ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