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尋幽狂想曲: 第九章 兄弟
第九章 兄弟
孫覓然驚訝道:「幽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夜尋幽苦笑道:「我才要問你。」
孫覓然笑道:「你先放下刀子，我再慢慢說。」原來夜尋幽看見來人竟是生死未卜，心中一直暗掛的表弟，又驚又喜，都忘記了把刀子放下。
夜尋幽搔著頭，笑著把刀子放下。他又笑道:「我們一邊走，一邊說，這裡不宜久留。」他又把到皇鷹村發生的事一一告訴孫覓然。
孫覓然一直聽得驚訝連連，待得夜尋幽說完後，他才道:「他們怎麼可能這麼做?他們很善良，一直都待我很好。」
夜尋幽道:「你也到過皇鷹村?」孫覓然搖頭道:「不是到過，我這幾個月一直在皇鷹村生活。」夜尋幽擺出一個願聞其詳的表情。
於是孫覓然道:「那天火車翻倒後，醒來我便發現自己在皇鷹村了。我一醒來便馬上想找你，可是我的腿骨折了，根本不能行動，只能拜托村民們找你。
但是，根本沒有半點你的消息。幸好得村民每天都照顧我，直到最近我的腿終於好了。於是上星期便離村出來找你，卻一直沒有發現，今天正打算回村再說，豈知卻遇上你了。幽哥，再見到你真高興。」
夜尋幽不禁有點慚愧，自己一直沒有去找表弟，表弟卻一直記掛自己。他微微一笑，道:「我也真高興見回你。可是，現在你不能回皇鷹村了，隨我回班老村吧。」
孫覓然道:「班老村?你這些日子竟然在班老村?」
夜尋幽問:「有甚麼問題?」
孫覓然道:「村民平常雖然很和藹可親，可是每當提到班老村時總是咬牙切齒的。」
夜尋幽挑眉道:「我也不明白，為何他們這麼恨錦澤巫師?他人還不算壞，只是有時手段可怕些。」
孫覓然問:「那錦澤巫師到底是甚麼人?」
夜尋幽道:「他名義上是巫師，實質上是班老村的領導人物。」孫覓然道:「我看這錦澤巫師有點古怪。」夜尋幽點頭認同，道:「所以回去我要查探一下，看看能否幫幫皇鷹村及其他村的人。」孫覓然表示贊同。
孫覓然又道:「對了，剛才你那一刀揮得真快，嚇死我了!幾個月不見，你怎麼變得這麼厲害?」
夜尋幽想到若果不是經歷過那場令人悲痛的戰爭，自己那一刀也不能揮得這麼快，不禁心下黯然。他苦笑道:「那算不上甚麼，你練習一下也能辦到。」
孫覓然笑道:「那麼你有機會就教教我。」
二人又跑又走的趕往班老村，一路上雖看見不少動物，卻沒有皇鷹村村民追至。
他們也不敢生火煮食，因此只以孫覓然身上的乾糧充飢，一直逃到班老村，二人才安下心來。
夜尋幽笑道:「幸好我當時沒有自殺，所以說不放棄總有出路。待會進村，我先帶你見見錦澤巫師吧。」孫覓然點頭。
二人走到村中心，夜尋幽突然停下來。
孫覓然問:「怎麼了?」夜尋幽道:「有些奇怪，這個時候不會一個人也沒有。」
孫覓然也感覺奇怪，照理說一條村子在下午怎會沒有人出外。
夜尋幽道:「先到錦澤巫師那裡。」於是夜尋幽便帶領孫覓然穿過那大草原，到達錦澤巫師的家。
夜尋幽敲了幾下門，叫道:「錦澤巫師，我是夜尋幽，我回來了。」
門打開了，開門的竟然不是錦澤巫師，而是藍沖。
藍沖看見夜尋幽便喜道:「小幽你回來了。」然後他又看著孫覓然，問:「他是誰?」
夜尋幽笑道:「他是我的表弟，回來時碰巧遇回了他。不過為甚麼沖叔你在這裡?」
藍沖道:「是因為錦澤巫師說免得你找不到我們，所以留在這裡等你，於是我也留在這裡保護他。」
夜尋幽道:「發生了甚麼事?」
此時錦澤巫師走了出來，道:「我們邊走邊說。」
然後四人往墓穴所在的小山方向走去。
夜尋幽道:「村子的情況好像有點怪。」
藍沖黯然道:「小幽，恐怕又要戰鬥了，不是與外邊的敵人，而是跟班老村的村民。」
夜尋幽一驚，問:「又是戰爭?」藍沖點頭。孫覓然則聽得一頭霧水。
藍沖又道:「就在你離村不久，村中就突然出現異變。村中不停出現屍體，同時也發現有些村民不見了，所以很大可能這些屍體就是不見了的村民。可是，我們一直也找不到兇手。
「早幾天，我進森林打獵時，發現一個羌族的村民用蠱殺害另一個村民，我忙把事情告訴錦澤巫師。但是卻發現得太遲了。
「當天，以羌族的蕭正帶頭，起了一股反對錦澤巫師的勢力。現在，有七成的村民都站在他們那一邊，現在我們這一邊只佔三成。他們這一群忘恩負義的人，沒有錦澤巫師收留我們，又怎可以如此安居樂業。
「雖然這次人數差距沒有上次戰爭般懸殊，但肯定會比上一次與其他村的戰爭來得更艱難。一來他們每人都有蠱蟲，二來我們大家一起生活了這久，大家也是好朋友，怎下得了手。唉!」
錦澤巫師道:「也怪我疏忽，慢藏誨盜，才釀成今日的禍。不過事已至此，就算他們一直是我們的兄弟姊妹，我們亦只能大義滅親。唉，他們何以要如此?」他又問:「對了，小幽你怎麼這麼遲才回來，又怎麼遇上你的表弟?」
夜尋幽一直聽得一顆心不斷往下，他又要被逼捲進戰爭。他能選擇逃，但他又怎能拋下藍結依一家逃?這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當聽到錦澤巫師問自己，才道:「也沒甚麼，我裝作獵人到皇鷹村，他們根本沒有懷疑。我把林安託我說的話說後，雖然他們很哀傷，但依然對我很熱情，我玩了幾天又碰巧遇到表弟，便帶著他回來而已。」
二人聽他這樣說，也沒有再問。反而孫覓然愈聽愈糊塗，夜尋幽就在他身旁，輕聲把一切的事情告訴他。
當孫覓然得知世上真有蠱蟲這東西，當然覺得驚訝，又聽得夜尋幽竟然曾參與戰爭，還殺了不少人，更使他震驚。
他認識的夜尋幽，向來連昆蟲也不會主動去殺死，是他所認識最善良的人。當然也難以排除他懶得去殺的可能。但是，他根本不可能去殺人。
孫覓然又想到自己假若身處夜尋幽的處境，自己也很可能跟夜尋幽一樣，根本就不能怪罪夜尋幽。法例不容許殺人，也只因為現在是和平的年代，換著身處以前的亂世，誰沒有殺過人?
班老村這裡就跟亂世沒有分別，怎會受現代的法例拘束。可是他跟夜尋幽是文明社會的人，不能殺人的理念早就根深蒂固，電影小說中的殺人橋段，始終只是故事。
殺人在現實發生，很難令人接受。
孫覓然雖然知道勸說沒有用，仍然忍不住道:「幽哥，不如你就此撒手不管吧。」
果然，夜尋幽搖頭道:「不可以，只為了他們救我一命，我就不可以不管。何況，我早把沖叔他們一家當作家人，家人有難，我怎能大難臨頭便各自飛?
「孫表弟，你沒有受他們的恩惠，你就找方法離開吧，我未必能跟你一起走了，你回到去替我孝順我的爸爸媽媽好了，哈哈。」
孫覓然默然半晌，才道:「不，我們一起來就一起回去。你既然把沖叔他們一家當成家人，那麼他們也是我的家人，我也不能大難臨頭便各自飛，我們共同進退。」
夜尋幽聽得心下感動，本想勸說孫覓然兩句，但看見孫覓然堅決的眼神，說到口中的話便說不出來。他知道孫覓然有股倔強的脾氣，從小到大露出這個眼神時，脖子就變得鐵一般硬，誰也不能令他折服。
記得小時候，有次夜尋幽看電視，電視中有個人不吃東西只喝水活了一星期，他就說:「這怎麼可能!我吃少一頓飯也快餓死了。」孫覓然就說:「可能的，我聽爸爸說人可以只喝水活幾星期。」二人就不斷的爭拗。
最後，孫覓然露出堅決的眼神道:「我不吃東西，一星期後還沒有死，你就信了嗎?」夜尋幽道:「你沒死就信。」
由當天起，孫覓然就不吃東西，悄悄把食物都倒掉裝作吃了。到他的父母發現他不吃當西，已是三天後，因為他暈倒了。
在醫院，孫覓然的父母問他到底為甚麼不吃東西，才知道事情的始末，然後便又哭又鬧地叫孫覓然吃東西，可是孫覓然卻仍然不吃。他們不禁沒有辦法，只有叫夜尋幽一家到來，希望夜尋幽能說句相信。
夜尋幽父母聽到這件事竟是因兒子的一句話，忙叫他對孫覓然說相信。夜尋幽只是說一句:「還沒有到一星期。」
二人只能又鬧又打，把他的屁股與臉都打出血痕。此時的夜尋幽只是九歲，卻仍然不哼一聲，只是有時痛得眼淚不禁流下來，便隨手一抹，繼續看著孫覓然。
夜尋幽的媽媽怒得哭了，罵道:「你想害死表弟嗎?你看表弟這麼小，因為你一句話便不吃東西，你過意得去嗎!你再不認輸，我就不認你作兒子!」
夜尋幽只是說一句:「還沒有到一星期。」說完便又不作聲。
孫夜二人的父母，也被這兩個分別只有六歲和九歲的孩子弄得毫無辦法，看過人固執，卻沒有看過這麼固執的。
醫院的醫護人員看著這情境也別無他法，只有替孫覓然打點滴。醫院中很多病人得知有兩個這樣的小孩，有幾個已放棄了希望的病人，被二人的固執所感動，便又重燃求生意志。
雖然孫覓然的父母在旁看照著他，可是他一有機會便把點滴拔出來，令二人很是苦惱。而且，由當天起，夜尋幽也不再吃東西，每天坐在孫覓然身旁，然後他也加入了打點滴的行列，可是他同樣做著跟孫覓然一樣的行為。
兩個小孩的父母雖然又傷心又苦惱，卻沒有辦法。
終於，過了一星期。
夜尋幽一睡醒便忙去推孫覓然，他見孫覓然動一動，張開雙眼看著自己。
夜尋幽哈哈笑道:「你沒死，你沒死，我信了，你贏了!」
孫覓然也跟著他一起笑。
然後二人才肯吃東西，二人的父母才終於能放下心來，卻又擔心他們二人會不會又做甚麼出來。
幸好，二人也覺得內疚，不想再看到父母如此傷心的樣子，從此都聽聽話話，儘量不令父母擔心。
二人經此一次，都更喜愛對方，交情變得更好。他們不但是表兄弟，更是最要好的朋友，比一般兄弟的感情還要好。
夜尋幽回想起這件事，不禁會心一笑，把手搭在孫覓然的肩上一起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