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蔭遮背,貓頭前身沐浴在月光下。
 
「喵喵。」我輕輕喵了一聲,聲線依然沙啞。
 
老人轉身,慢慢地看見了我。
 
由於身上有胃液和血,散發著異味,我不敢走近。
 
三、四隻蒼蠅在飛來飛去。
 




我始終,跟老人保持著一點距離。
 
「怎麼骯髒成這樣?」老人驚訝,先是左膝蹲下,再到右膝,「來,讓老伯看看!」
 
我縮回去樹蔭。
 
「身上的血……你受傷了嗎?」老人擔心地問。
 
我默不作聲,不敢再露面。
 




持續十秒,都沒有回應。
 
「是不是老伯的話都不聽了?」老人失望地說。
 
——目睹他的臉色。
 
「喵!(不是啊喵!)」我忍不住了,一頭衝出去,投進老人的懷裡。
 
老人左臂抱住了我,右手摸摸我的頭,用力又用力,才淚眼說,「乖。」
 




他一點都不介意我身上的污穢,用手撫掃我的背部,又從頭撫摸到尾。
 
左手則由始至終都摟緊了我。
 
「喵喵。」我只懂喵叫。
 
心情激動的時候,我只懂喵喵喵喵叫。
 
「現在,事情都解決了嗎?」老人看著我的眼睛。
 
「喵喵。」我喵說。
 
「有沒有受傷?」他馬上檢查,隨便一看都是傷痕。
 
再來發現我的身體正在抖震,特別是大腿,由於用力過度,抖得最為明顯。




 
「居然能把你傷成這樣……」他臉色不悅,「你到底和什麼怪物決鬥了?」
 
「你一隻貓,到底和多少怪物決鬥了?」他再問,內心也很難過。
 
「喵喵。(一言難盡喵。)」我說。
 
「但是——」老人放開了我,自己坐在一塊大石上,「都過去了。」
 
「事實證明訓練很有用,對不對?」他沾沾自喜,把我抱到他右邊坐下。
 
然後,掏出一個水壺。
 
「先喝點水。」老人倒水在壺蓋裡,遞到我的面前。
 




貓頭伸前,小舌頭,便開始舔舔舔舔。
 
舔起圈圈漣漪。
 
「喵?」我抬頭看了看他。
老人卻說,「繼續喝吧,喝多一點沒關係。」
 
又舌頭舔舔舔舔。
 
夜涼了,身體有點冷。
 
老人也許也發覺了我身體的抖震,一直沒有停下,便打算脫下外衣,蓋到我身上。
 
及時——
 




「(不用了喵。)」我甩甩頭,站了起來。
 
然後做出了本貓一生中最怪異的行為,也是第一次這樣做。
 
左前掌踏在老人的大腿上,按按壓力,穩了就踏上右前掌。
 
「威武?」老人看著我,又踩上後腿。
 
我踏上老人的大腿後,慢慢地安伏下來。
 
「(這就暖了。)」我把頭放好。
 
 
老人沒有說話,只是體諒地撫摸,大腿上疲倦的我。
 




此刻,彼此都需要休息。
 
而我,也需要想想將來的路。
 
往後的日子,我該怎麼辦?
 
以往,一直都有二弟相伴,什麼事都有二弟給予任性的意見……
 
可是……可是……那種日子已經……
 
想著,眼睛又模糊起來。
 
明明,本貓在老人的家裡,是為了回去而努力的。現在努力過了,拼命地打過了,也打贏了,可是為什麼……結果……如此地……令貓難過?
 
「喵。」我淚眼抬望老人。
 
老人看著我,嘆了一口氣。
 
「威武,這下子你應該明白了吧。」他緩緩地說,摸著我的手不動。
 
「世界上所有的事,就算是再艱難的事……」
 
「都沒有過不去的,只有回不去啊。」
 
聽罷,本貓又再垂淚。
 
「(知道了喵。)」
 
突然,老人用腳挑起了柺杖,單手接住柺杖,「唧。」
 
「總之……」他抱起我,「先回去洗澡吧,還要替你消毒、止血、包繃帶,今晚有得忙了。」
 
我馬上掙扎亂動。
 
「哈哈哈哈。」老人大笑,欺負著我,「別聽到洗澡就這麼興奮好嗎?」
 
「(不要啊喵!)」我繼續掙扎。
 
「乖,之後再播片給你看通宵!再煮肉給你吃!」老人承諾,毫不打算鬆手。
 
「(看什麼啊喵?)」我放軟一下。
 
「不過今晚別看蝙蝠俠了,打來打去的都別看了。」老人想著,就想到了,「今晚,我們看周星馳!」
 
「(好看嗎?)」我喵問。
 
「嗯,還可吧。」老人笑說。
 
 
老人和貓的聲音,漸漸遠離。
 
「心情不好的時候,最應該就是看他的電影了。」
 
「喵喵,喵喵。」
 
 
老人和貓,歡快的身影,漸漸遠離。
 
遠離這個月光下的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