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假期》一段都市青年拋開一切尋夢的羅曼史




故事在2006年開始








DAY 1




天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全身赤裸。

有個女生,不用說也知道是全裸的,緊緊地抱著天佑的手臂,枕著他的胸膛,熟睡著。

故事就是如此赤裸裸地開始的。








第一章 一夜情緣之後




(好痛~~)從腦袋右側傳來的陣陣劇痛得知,這事情的發生,應該歸咎(功?)於酒後亂性。





(天啊。我上次喝醉是甚麼時候了?為甚麼會喝得這麼醉?)

不知道。

不能想。一想頭就痛得爆炸。



雖然事情本身是簡單得可以:只不過(?)是跟某個陌生女孩幹了而已。

可是天佑當時的心情卻十分複雜。

他嘆了一口氣。





(這可是我畢生第一次的,一夜情體驗啊。)




值得慶幸嗎?

天佑不知道。

在只限男生的老同學聚會裏,好像也曾經討論過這種問題好幾次。結論是,其實大家心裏都多少想要體驗一下,這種霧水情緣的浪漫。

在充斥著洋人的酒吧裏耍酷(裝出一副老婆才剛入土的樣子),或顯得交遊廣闊(聽說只要搭著洋人們的肩膀猛說甚麼Hey, Man之類的,五分鐘後他們就會跟你稱兄道弟?)。

再來是憑著個人的魅力、酒量、或口才,把某個看起來很寂寞的性感女郎,半迷半灌地弄醉,這『做菜』的過程或許比『吃菜』的動作,更能滿足男性的自尊心。





最後當然是憑著豐富的經驗,在極短時間內把對方的性感帶盡數掌握,再憑天賦異稟給予對方畢生再難有第二次的絕頂高峰。

若要問男人幹嘛大都對『一夜情』雀雀欲試,以上或許就是部份的原因。當然『魅力』、『酒量』、『口才』、『經驗』、『天賦』等或許未必盡如人意,但總計起來如果能夠體驗得當中的五、六成,也已經夠爽的了。




可是,除了以上條件之外,想要得到以上的超爽體驗,還需要符合各種前題,承擔各樣風險。

例如是:

假設世上沒有『道德』這種東西(雖然說每個男人都有一半是禽獸,但終究還有另一半是人類)。

假設他懂得目測所有性病在女體上的病徵(並最好她隨身帶著一份HIV抗體測試呈陰性反應的化驗證明)。





如果有一班能夠讓男人盡情炫耀豔史後,又不會背地裏向他女友/老婆告狀的『好朋友』。

下刪七、八條各種各樣的前題。




天佑知道,自己並不能夠承擔一夜情之後的風險,對自己釣馬子的能力也不是很有信心,所以他雖然偶爾會心裏癢癢,卻從沒有把想像變成現實的行動力。

但現在,此時此刻,這事情卻明明白白地發生了。

設想一下,要是你在某天不知道發了甚麼瘋,幹了一件你從來不敢去做的事。當你回復理智之後,心裏的第一個反應會是甚麼?

天佑當時在心裏的第一個反應是:糟了。





第二個反應:要逃。

第三個反應:要怎麼逃?




第一個考驗是:如何在不弄醒女孩的前題下,鬆開她的擁抱?

才碰了碰女孩手背的肌膚,她就突然動了起來,把他嚇了個前額滲汗,四肢麻痺。

她伸了伸腿,調整了一下姿勢,兩手把天佑的身體抱得更緊,頭低下來正好壓著他心臟的位置,好像在聽他的心跳聲似的。

但鼻息的韻律依舊,應該還在睡著吧。

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天佑放鬆身子躺在床上,睜大眼睛看著天花板,指望她會突然翻過身來,那他就可以鬆綁了。

等待。

女孩柔亮而深黑的秀髮,灑落在古銅色的肩膀上,髮尾直垂到天佑的胸前,隨著呼吸的起伏,來回起劃過他的皮膚。

女孩的鼻息很溫暖,很深沉。

像小孩子般毫無防備的表情。

感受著少女呼吸的頻率。她每次吸氣時,單薄的身體都會緊緊地貼著天佑,呼氣的時候,一部份緊貼著的肌膚會短暫地分離。

就這樣二人肌膚的緊貼,分離,緊貼,分離,有被挑情的感覺。

女孩下體的毛髮正壓在天佑的大腿上。癢癢的,還感覺到有點濕潤。

意識到這個之後,

馬上便出現生理反應。

薄薄的被子像個營帳般高高撐了起來。




天佑自戀地欣賞著這宏偉的景觀,心裏突然衝來一股怒氣。(我幹嘛要逃?我天佑可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從女人床上溜走這種事情我不幹!)

其實最初就沒理由只想著要逃嘛。都成年人了(想到這裏就突然心虛起來:希望她也成年了吧)。

無厘頭地壯了膽子,天佑想也不想地就拿開了女孩的手,然後把她的頭托起來,輕輕放在枕頭上。整個過程不需要一秒。

她真的睡得很熟。



女人熟睡時的樣子,都是那麼可愛的嗎?

天佑從來沒有留意過這種事。

(下次要試試比女友更早起床。或辦完事後不要比對方先入睡才行。)




天佑心裏想,或許這只是他涉世未深,可是從樣子看起來,她不像是個會隨便跟陌生人上床的女孩。(這種事也有樣子看的嗎?)

她叫甚麼名字?

不記得。

在哪兒搭上的?

沒印象。

那插入的觸感呢?

別再妄想了!好不容易血液才回流了一點點,又衝上來了。

由於天佑沒甚麼經驗,不知道一夜情後先醒來的一方,應該悄悄溜走的潛規則(男方離去前要先付清房錢,如果女方還是學生則最好在床邊留下計程車資,但數目又不要多到讓她誤會,你原來是個嫖客)。

這是因為他從未經驗過那種面面相覷的尷尬。

他心裏有一種偏執,認為男子漢『幹得出來就不怕承認』,而偷溜在他看來則是一種自我否定,不負責任的行為。

他沒有想過,或許這根本不是甚麼責任或氣概之類的問題。




但無論如何,天佑已下定了決心不偷偷溜走。但又為免從酒後亂性惡化成蓄意強姦,天佑拾起散落一地的衣服,然後到淋浴間洗個冷水澡清醒一下。

他讓冰得透進骨子裏的水,從頭頂直流到腳尖。從蓮蓬射出的水柱痛快地刺激著皮膚,微微的疼痛感把天佑漸漸拉回到現實。

『我真的幹了嘛?』

完全沒有影像上的記憶。

他看著自己的手掌,也沒有任何觸感殘餘下來。

但辨別有沒有幹過,並不需要借助記憶。

下體那疼痛和麻軟的感覺是真實的。昨晚一定射得很激烈,否則不會連卵蛋都隱隱地抽痛。

翻開包著那頭頭的皮,裏面還沾滿了黏滑的愛液。

天佑嘆了口氣。

『要是真的記不起來,那就真是太可惜了。…在幻想中重構那記憶吧?』

還沒有開始幻想,那話兒就以充血來附和這建議。

正當他打算有所動作時,浴簾突然被人扯開了。

少女一絲不掛地站在天佑的面前。




她那像剛剛成熟的葡萄般,帶著點幼齒感覺的,小巧精緻的祼體,在柔和的燈光影照下,配襯著的卻是情侶酒店浴室那俗氣到不行的裝潢,而裏面還有個男人,正握著變大了的東西企圖打槍。

「早、早晨。」

「早。」

「…」

「…」

「要一起洗澡嗎?」他大著膽子問。

她甚麼也沒說,直走了進來,關上了浴簾。




「你剛才正在做著的事情,可以繼續做啊。」

「甚麼?」

「我想看你做。」

「這、這樣不太好吧?」

「還是想要我替你做?」當她一把握著了天佑時,他已經無從抗拒了。

「…」

「…」

「…對不起,我…」

「是不是弄痛你了?」

「不是的。我…」

「替我抹肥皂,好嗎?」

天佑明白她的意思。由於這關乎著男人的面子問題,所以天佑也毫不客氣,大著膽子地撫摸女孩身體上每一個他想要撫摸的地方。

但不知為何,越摸竟越萎縮了起來。

她疑惑地看著天佑。

這可是二十多年來從未發生過的事。即使女朋友的身材性感度,只有這女孩的三十二份之一,他也從未試過像今天般丟臉。

「對不起…我,覺得很尷尬。」

「尷尬?我們都已經做過了,你還顧慮些甚麼呢?」

「因為…昨天晚上喝醉了酒,所以才…其實…我很少幹這種…一夜情之類的。」

她把手放開了,轉過身來,開始為自己洗去身上的皂沫。




不知道這是否女孩訓練有素的成果,還是世上確是有一種女孩,其舉手投足都帶著一種本能的誘惑。女孩撫摸自己身體的動作雖然是簡潔而隨意的,卻流露出極度誘人的性感。好像愛理不理似的在男人面前展露身體,原來比在你面前張開大腿扭屁股更讓人心跳加速。

看著這美景,天佑好像有點進入了狀態。但他的指尖甫接觸到女孩肩膊的肌膚,就被乾脆地甩開。「別碰我。」

「對不起。」

「…應該是我說對不起才是。我不應該走進來的。」女孩轉過臉來,歉意地笑了笑。「是我破壞了規則。覺得失望是活該的。」

「規則?」

「假使『一夜情』對女人來說,是一種尋夢的短暫麻醉行為,那她應該小心保護著這夢的矇矓美,而不應該在第二天早上醒過來時,用清醒的眼光去審視昨夜的男人,期待這夢其實並不是夢。」

「聽我說,只要再給我五分鐘的話,我肯定--」

「我不是指這個。」她嘆氣說,「雖然我從一開始便知道你是這種男人,不,正因為你是這種男人,我才會在那擁擠的酒吧裏找得到你。但不知為何,看到清醒時的你幾乎完全吻合我的猜想時,仍然是覺得如此的可惜,如此的無力。」

天佑聽著甚至覺得有點兒想發笑。「甚麼是『這種男人』?我到底是哪一種男人啊?」

「你是那種只能夠藉著喝醉,才能夠表達真實自己的男人。」她說,「昨天晚上那個不拘小節地噴酒狂笑的豪爽男子,床上的野獸,偎在我胸前痛哭說再也不想上班了的脆弱小孩,才是真正的你。」

「…我,昨晚真的做了這種事嗎?」

「看你的表情,對昨晚的事該連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吧?」踏出浴室之前,她又補充了一句:「你應該要記起來的。」




天佑甫回到公司,便被一隻強而有力的巨手,給狠狠拍了一記肩膊。

「早晨,天佑。看你的樣子,昨天晚上應該沒甚麼睡過吧?」

「是啊。在酒吧裏釣了個女孩子上床,直搞到不省人事。今早上班前她還握著我的小弟弟,說她那裏完全不行了要是我還要的話她只好幫我打手槍吧。」

「哈哈哈哈…腦筋還是很清醒嘛,至少還有開玩笑的精力。」那同事說,「呵~欠~~我也是啊。球賽打完都快五時半了,只睡兩個小時再逼自己醒過來,比完全不睡還更痛苦。所以我還是上街買個早報,多喝杯咖啡撐過去算了。」

在同事們眼中,天佑就是那種寧可相信這是開玩笑,也無法想像他會有豔遇的男人。

「心情那麼好,昨天晚上那場球賽,敢情你贏了不少吧?」同事問道。

對了,昨天晚上是歐聯的四強大戰。

「誰勝了?巴塞羅那嗎?」

糟!出於球迷本能而出現的間歇性腦殘!天佑根本就沒看球賽的事,馬上就露餡了!

「你這巴塞迷昨晚沒有看球賽嗎?」同事投來了懷疑的目光。

「怎、怎麼會沒有!我、我看到下半場中段睡著了!啊~~我十五分鐘後要開會,午飯再聊!」天佑匆忙回到座位上假裝忙碌,免得講多錯多。




因為大老闆也看了昨晚的球賽,所以原定十五分鐘後的會議,將改在下午舉行。

天佑打算再整理一下報告的材料,但不知怎的那材料卻找來找去都找不出來,天佑心想也許是他累得連眼也矇了,便索性神遊太虛而去,休息夠了再算。

那『太虛』,當然是指昨晚的豔遇。

經過了一個早上的努力,天佑勉強撿回了些許矇矓的印象。床上的部份經過想像力的潤飾後,變得比電影更精彩。

但上床前的那個部份呢?

(我真的曾經在那種高檔次酒吧裏噴酒狂笑?我曾經偎在一個陌生女孩的胸前,痛哭著說再也不想上班了?)




雖然這都是天佑常常在心裏幻想著會做的事,但實際上卻一次都沒有嘗試過。

他曾經有幾次很想坦誠地跟女朋友表白,說出自己對目前工作的感想。

但為了不想讓女友擔心,也只是隨便地說兩句:『要弄口飯吃真不容易啊。』或『這公司真不是人待的,尤其是有陳經理那種宦官騎在你頭上時。』之類的話就算了。

再說窮擔心也改變不了甚麼,因為工作畢竟是自己的事。

因為他對她是有承諾的。甚至連時間表都出來了,只要依著進度存錢的話,再過幾年就可以結婚。

換工作的話要看際遇,現在也不是辭了工作再做打算的年紀了。再說新工作會不會讓自己更有滿足感,真是天知道。

剛進來這公司的時候,不是好像夢想成真般快樂的嗎?

但後來人事安排不如意,上司曾無恥地奪去了下屬們的功勞,同事中又出現了擅於搬弄是非的煩厭份子。為了遠離小人而遞了一次辭職信,被老闆挽留後調了部門,再來是為了更好待遇而申請了一次內部調職(公司裏唯一不用星期天當值的部門)。現時天佑的工作責任,已跟剛入職時完全不同。




雖然每一次的轉變都是依著自己的選擇而為,不知為何卻總是有種隨波逐流,身不由己的感覺。

想到這裏,天佑冷笑了一聲。

(誰沒有這種感覺?)他想道,(我呆在這裏並非只為了折騰自己。為了讓家人擁有更好的生活,我是值得忍受這種身不由己的感覺。與其要偎在女人的胸前哭泣,倒不如裝出硬漢子模樣,還來得酷一點。因為不管你哭還是裝硬漢,明天還是要繼續上班啊。)

想通了之後,天佑整個人好像放鬆了般,舉頭把杯裏的咖啡一飲而盡。但隨即,他被眼前所見嚇得,把滿嘴咖啡直噴到天花板上去。




昨夜的女孩竟然找到天佑的公司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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