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吵的歌曲連續表演了三首,積遜頭頂的三角帽中途已經不知所蹤。他的頭髮被汗沾濕了,凌亂又扁塌,在那玻璃吊燈的光線下,反射著水光。

當第三首歌差不多完結時,我看到那三位太太步出宴會廳。

接下來的第四歌開始是慢歌,是一首我也知道的英文老歌「月河」。

「月河,比一哩還要更寬⋯⋯」

「總有天,我會遇見優雅的你⋯⋯」





「噢,夢想的人,心碎的人⋯⋯⋯」

「不管哪裡,我將隨你而去⋯⋯」

「我們兩人為了看這世界而漂流⋯⋯」

「世界如此廣闊,我們緊隨同一彩虹的末端,靜待那圓弧的彎曲⋯⋯」

「我的知心好友,月河和我。」





唱過三首聲嘶力竭的歌,主唱的喉嚨可能疲倦了,開始變得沙啞,特別唱高音的部分,他粗糙的歌聲令人有種錯覺,以為他內心很難過。

他內心是真的很難過。

是因為酒精嗎?

是因為我和A說過太多話?

是因為正離我那凌亂的房間越來越遠?





是因為我正處於荒蕪的海中央?

為什麼會以為那些含糊不清的歌詞,是向著我唱,代表我。

為什麼像要依賴別人一樣,不斷尋求著共鳴、同病相憐,以物品來寄託情感,一連串的回憶、片段、百多首歌曲組成的歌單亦厭不夠,還要創建另一張新的歌單,滿瀉的比喻和象徵,無聲的浪花,無聲的星星光線,它們本應沒有意義,不代表任何事情。

我看過一部抽象電影,完全搞不清內容和意思,仍然知道是部傷心的電影。

比起愛人,我希望自己能夠被愛。

比起了解其他人,或被他人了解,我更希望變得漂亮,有一個美麗的臉孔和身體⋯⋯

接下來依舊是節奏緩慢的情歌,積遜和我的身邊全是雙雙擁抱的男男女女,光線是冰冷藍色,不時有玻璃閃爍刷過眼睛。

我抬頭看,他那原本金色的頭髮和眼珠,在藍光之下呈濃黑,他亦低著頭凝視我。





終於他靠過來,親吻我濕潤,未溢出淚水的眼,我沒有避開沒有迎接,他的嘴順著滑落,直至碰上我的唇,我推開他,見他一臉錯愕。

「對不起。」

我說,然後轉身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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