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時四十五分。
理應亮著的那一支街燈,並沒有照亮站在公司大門口外的曉人。靠在典雅亮麗的𥔵磚牆旁,不時在石磚地和柏油行人路之間徘徊,難免看起來有點焦躁。曉人也不知道他為何如此焦躁,明明他只是在等快要加完班的楓一起去居酒屋,或許是因為他想要快點見到楓——也不是啊,難道在公司整天也見不夠嗎?也許曉人思想時的遽步嚇倒了路人,於是他停止了這個無意義的宣洩行為,他也不想被楓看見如此幼稚的他。內心的懮郁揮之不去,每隔二十來秒曉人就不自禁地望向大門,察看到底眼角𣈴的那位路人是不是自己在等的人。按耐不住沖勁,曉人拿出了懷中裇衫口袋中的那包香菸,不爭氣地點了起來。曉人不喜歡在週五小酌前抽菸,因為他記得有一次和楓一起走在路上時被楓説過聞到西裝外套上的菸味。雖則曉人認為楓並不介意菸臭,但曉人自己卻很在意,曉人自己不太清楚,他在意的是楓內心的想法,還是楓的話,也大概只有楓本人才知道了。
地上的小水窪映射著黑中帶藍的夜空,像一個鏡面中的平行世界,卻沒有把繁星和皎月帶進去。象徵著驟雨的過去,烏雲密佈的天空卻仍盤算著下一場大雨。
「糟了,今天沒帶雨傘岀門,要是下雨就要命了。」曉人心想。曉人倒也不怕淋濕,只是怕要是真下起雨要,沒辦法為楓撐傘的他顯得很不體貼細心,他想要在楓面前顯得成熟穩重。雖則是同期,曉人感覺自己被楓依靠著,他也不討厭,反倒希望能被他人依靠著,永遠盡兩倍的努力去工作。曉人很清楚這是他內心的自我滿足,藉此令自己覺得自己對某個誰來說還是重要的,但他亦因此感到身心俱疲,內心的虛榮感,始終不及工作的壓力真實。曉人也不清楚他還能把模範同期這個形象演多久,也只好直到吃不消為止。
「曉人!」楓笨掘地推開沉重的座地玻璃門,抱著幾份列印資料在懷中,向曉人走去。「抱歉呢,一不留神就待久了。」「不要緊,工作為重嘛。」曉人沒有絲毫怪責楓的意思,倒不如説看到楓的瞬間他心中有點高興。
水滴劃過夜幕,毫無生氣地落在了水窪的中心,激起一小絲漣漪,然後就被世界所淡忘,不再有人知曉。
「啊,下雨了呢,曉人你有帶傘嗎?」曉人尷尬一笑,承認了這他不想面對的事實。「很少見呢,通常都是冒失的我沒帶呢。」楓從單肩袋中掏岀一把櫻花紋的小伸縮雨傘,小心翼翼地推開,然後遞向曉人。
雨聲漸漸大了起來,樹葉也受不了雨水的拍打,望向濕漉的柏油路。走在街上的路人,不管有沒有打傘都匆促地走著,逃離著下雨的世界。一個眨眼間,路人已消失在曉人的視線,回頭也早已尋不著。車輛快速地駛在司機們回家的道路上,車輪駛過的大小水窪激起躍動地水花,像海浪一樣拍向行人路,然後化為路上的另一片小窪。曉人和楓撐著傘走著,望向每天必經的一家家店舖,玻璃上的水滴令店內的景象化為一片霧,卻能隱約從矇矓的燈光看岀無人的空蕩感。曉人不喜歡下雨天,但若果楓在他的身邊和他打著同一把傘,或許雨天的懮郁也能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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