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www.youtube.com/watch?v=swDaBDKOzXY
第一章上
「精選過 數百萬人 才遇到首號敵人」
〈可疑密友〉


「我呀哥琴日買咗對鞋,好貴,你估幾錢?」一把男生的聲音飄到藍樂耳邊。

關我咩事?藍樂心想。

「唔想知喎,千祈唔好話我知!」藍樂一邊低着頭抄寫功課,一邊回應道。





昨天晚上,藍樂在床上蓋着被子思考人生,不知不覺間竟睡着了,完全忘記了自己最討厭的英文功課還未完成。

回到學校,藍樂招呼都未來得及打,便一把奪過了她的好鄰座——謙諾的Reading Exercises來「抄考」。

謙諾,藍樂三年初中生涯的鄰座。而之所以如此,並非因為二人緣份匪淺,只是因為他們的班主任過於懶惰,才讓他們整班同學三年都坐在同一個位置沒有移動過。

起初,被安排到這後排的位置時,藍樂還高興了好一會,以為只要坐在後排,老師就不會知道她在做甚麼,也不會煩着她了,卻沒有想過頂着一頂菇頭的謙諾竟會比老師還要囉唆。

不知從甚麼時候開始,謙諾每天早上都會和藍樂分享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新鮮事,有時是這週末去了哪野餐,有時是昨天晚上吃了些甚麼,有時是昨晚家裏出現了一隻蟑螂⋯⋯總之事無大小,都會鉅細無遺的一一道出。
今天也不例外。





「唔想知喎,千祈唔好話我知!」藍樂忙着抄功課,根本無空理會謙諾,頭也不抬地說。

眼見藍樂看也不看自己一眼,謙諾突然伸出手,把藍樂桌上、屬於他的Reading奪去。

「喂呀!我差少少就抄完啦,唔該你啦英文帝,最多一陣請你食燒賣啦。」藍樂看着牆上的鐘,心裏焦急得很,雙手合十對謙諾說道。

可謙諾還是不願給她。

為了維持三年來從不欠交功課這不敗紀錄,藍樂屈服了,說:「呀,我真係好想知你呀哥對鞋幾錢呀,快啲話我知啦。」





藍樂還故意眨了眨眼睛,以圖讓樣子看起來更真誠。

「好啦,既然你想知,我話你知啦,係一千蚊呀,係咪好貴?」

「真係好貴!」藍樂皺起眉頭說。

「其實已經折咗,本來要成二千蚊,⋯⋯」

你對鞋幾錢關我咩事?藍樂心想。

對於別人的事,藍樂從來都沒有興趣,因為她的世界已經有太多煩惱,她已沒閒暇再去關心其他人。

本來藍樂打算趁謙諾不注意的時候,奪過他手上的功課,別讓他再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機會,可眼明手快的謙諾見狀馬上把手又抬高了點,是個一個即使藍樂再伸長她的手臂、屁股都要離開椅子了,但還是連書皮都不會碰到的高度。





「你有無聽我講野架?」謙諾問道。

「緊係有啦,鞋折咗呀嘛,但關我咩事姐,又唔係我買。」藍樂無奈地垂下手說。

睇黎唔聽佢講完佢都唔會心息⋯⋯藍樂心想。

「唔係喎,嗰對係你最鍾意嘅Nike Ultra Boost喎,仲做折添,唔係唔買呀?」

「哪有錢呀大佬,個個似你咁有錢咩,印度王子!」藍樂說。

正常人若看到輪廓異常立體突出的人,都會猜對方是不是混血兒,而對方若並非混血兒,大概會把這種問題當作是對自己容貌的一種稱許,所以也稱得上是讚美的說話。

可惜,狗口吐不出象牙,藍樂第一次看見謙諾那張黑黝黝的臉時,第一句話不是問對方是不是混血兒,而是劈頭一句:你係咪印度黎架?

自那天起,二人便結下樑子,卻也因此不打不相識。





「你就四川妹!」謙諾反擊道。

二人就像還沒長大的小學雞,可偏偏就是這樣的他們包攬所有的學科奬,實在叫教他們的老師都摸不透。

「算,我問第二個借黎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五分鐘,班主任很快便會到,藍樂再沒空和謙諾吵,而當她正轉過身準備問斜角的另一位男生借功課時,謙諾竟二話不說就把功課放回藍樂桌上。

「講下笑姐,唔洗咁認真嘅,我又點會捨得睇住你死呢,」謙諾的好話說不過一秒,臉上浮現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補充道:「四川妹!」

「下次你問我借中文功課時你就知死!」藍樂瞪了謙諾一眼說。

謙諾是英文科的學霸,藍樂的強項則是中文,鄰座的他們剛好互補不足。
然而,藍樂忘了勤快的謙諾從不抄功課,常在最後一刻找對方求救的永遠只有藍樂。

「話時話,你溫咗書未?」





「咩書?」藍樂驚訝地問道,心想:功課都未抄完,唔係仲有Quiz未溫呀嘛?

「一陣Science堂要Quiz WS 2.1,你唔係唔記得呀嘛?」

藍樂目瞪口呆地看着謙諾,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問道:「吓?幾時講架?」

「好似係放假前,你唔記得咗呀?我明明係你Facebook 個Wall到留言話我溫完啦添,你無見到咩?」

二人最愛在成績前爭個你死我活,若藍樂忘了溫習,對謙諾來說應該是好事,實情卻恰巧相反,每當測驗、考試,謙諾都會向藍樂報告自己溫了哪一科的哪一頁。

因為他知道容易受人影響的藍樂會因此而不安,那麼懶惰的她才會自動自覺去溫習。

這是他的原意,可是在藍樂眼中,他這樣是在炫耀,是小學雞的行為。





所以這次她決定無視他這個小學雞在Wall上的留言,沒想到最後,竟把整個Quiz都無視了⋯⋯

「我⋯⋯唔記得咗⋯⋯」

「都好嘅,人一世物一世,都應該要試下Re-Quiz嘅滋味,你洗定個八月十五準備去地獄101室見啦,好行唔送啦四川妹。」謙諾笑着向藍樂揮手。

要知道他們的科學老師是一個未婚的中年女人,而一個未婚的中年女人最多的是甚麼?

沒錯,就是時間。

於是熱心教學的她幾乎每天都在101室看着學生重測,而最可怕的是,一旦不合格要重測,必須達到100%的分數——即是你要把整份Worksheet都吃掉,才能離開。

「乜你份人咁架,我要去地獄101你咁興奮做咩姐,你又唔會有錢收!」藍樂鄙視這樣的謙諾,拿起書包翻了一下,絕望地說:「無啦無啦,我連份WS都無帶返黎。」

這時,謙諾從書包掏出一個藍色的File遞到藍樂眼前,藍樂頓時雙眼發亮,正準備接過時,謙諾竟把手縮回,笑着說:「裏面仲有我嘅獨家筆記同tip題,,係咪好想要呢?」

藍樂反了個白眼,說:「咁你點先肯比我呀?」

「講笑咋,第一堂就Quiz啦,你好快啲開始溫,尤其星咗嗰兩條,佢十成九會出,溫咗起碼合格唔洗留堂Re-Quiz先。」謙諾把File放到藍樂手上。

「哇,無條件咁好死,你轉死性呀?唔驚我高分過你呀?」藍樂驚訝地說。

乜我平時好衰咩,明明你啲英文功課都係抄我嘅⋯⋯謙諾心想。

「我廢事你話我勝之不武咋!」

「你不嬲都係架啦,成日偷步!但我想講,就算你肯借比我,我啲功課都仲未抄完⋯⋯」

究竟依個女人係點考到第一?仲拎咩優異學生獎⋯⋯謙諾開始懷疑人生。

「廿蚊,我幫你抄。」

「哇,你依家趁火打劫呀?」

「小姐你年中問我借咁多功課黎抄,我都無收過你錢,家下我要出埋力,幫你抄埋喎,唔洗付出代價架?」

「OK,殺你!」

聽到這句話,謙諾馬上拿起藍樂桌上的English Reading,熟練地做起來,還不忘提醒藍樂說:「記住呀,係第3同第5題,必出,唔好溫錯!」

「得啦,長氣!」

溫習是一件再無聊不過的事,專心不過五分鐘,藍樂很快便分神了,這時,她開始感覺到不遠處有雙熾熱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看。

藍樂忍不住抬起頭,往門口的方向看過去,卻找不到那雙凝視着自己的眼睛,只見坐在門前的嘉俊正在和鄰座打鬧。

唔通係我錯覺?唔理啦,溫書先,藍樂心想,目光重新回到工作紙上,努力默唸那堆看似一模一樣的元素名。

時間愈不夠用,便愈會覺得時間瞬眼即逝,第一頁都還未熟,任教Science的Miss Yeung已站在黑板前,不懷好意地說:「好啦,今日黎到我地最興奮嘅環節!」

「一啲都唔興奮,得你興奮咋嘛⋯⋯」一位男生板着臉說。

也對,看着眼前這位戴着銀色圓框眼鏡、滿臉色斑的中年女人,本來就不會有人興奮得起來,更何況今天要小測?

「點會呀?Quiz喎!好啦,各位同學收埋你嘅File,我地開始Quiz啦!」Miss Yeung興奮地拿起雪白的試卷說。

藍樂第一次覺得那張試卷是把不斷在她面前晃動的、鋒利的刀,嚇得她咽了咽口水,小聲地對謙諾說:「死啦,我仲未溫熟,點算好?」

「無架啦,地獄室見啦。」

「我唔想去呀,入咗去都唔知出唔出得返黎。」

「唔洗驚喎,我會記得幫你收屍!」謙諾微笑道。

「乜你咁架,你忍心睇住你嘅好朋友有去無出咩!?」

「樂意至極!咁今次第一一定係我,不知幾好。」謙諾滿意地說。

「好,依家時間係九點零五分,小測依家開始。」說罷,Miss Yeung便「嘟」的一聲按動了計時器。

聽到響聲的瞬間,謙諾馬上在考卷上揮筆疾書,藍樂也不例外。

只是過了大約十分鐘,藍樂便放緩了,再過多五分鐘,藍樂甚至停了下來。

看着密密碼碼的英文字母,還有樣子差不多的元素表,藍樂的腦袋像被灌了冰塊,整個凝結起來無法轉動。

她把長長的馬尾和瀏海撥到左邊臉,悄悄地把頭轉向右邊,盯着謙諾的臉看,嘗試向他求救。

然而,他的眼裏卻只有試題,完全沒有看到藍樂的眼色。

直至小測完結前的十分鐘,謙諾終於寫完了,才對上藍樂的雙眼,也才留意到藍樂其中一頁的試卷一片空白。

謙諾搖了搖頭,把筆袋拿開,再自己的試卷挪近藍樂。

藍樂看了看正在改卷的Miss Yeung一眼,然後伸長脖子,以圖看得更清楚試卷上的答案。看着看着,藍樂幾乎整個身體都往右傾。

終於,引起了Miss Yeung的注意。

Miss Yeung突然放下紅筆,從木椅上站起來。

「滋——」椅子與地板的磨擦聲刺耳得不行,嚇得藍樂差點沒失平衡,摔了下去,馬上把目光放回自己的試卷上,再也不敢偷看謙諾的答案了。

循規蹈矩,大概還蠻適合形容那時的藍樂。

「嘟嘟嘟、嘟嘟嘟⋯⋯」終於,小測的時間結束,藍樂只好了無希望地放下手上的筆,盯着空蕩蕩的括號和橫線,不捨地把試卷交出去。

Miss Yeung點算了試卷一下後,說:「今日返去做咗書嘅8.31頁佢,下堂上堂嘅時候我會講。仲有,放學前我會將要Re-Quiz嘅名單拎上黎,照舊101室見。」

弊啦,今次實有我⋯⋯藍樂心想。


終於,小息了,平日忙着做功課的藍樂,今天竟然動也不動地坐在座位上發呆。

「你平時唔係好鍾意偷時間做功課架咩,做咩今日郁都唔郁呀?」這時,

藍樂的好友海靜走了過來。

海靜和藍樂一樣,都紥着長長的馬尾,不同的是她皮膚比較黝黑,臉上總架着一副黑色長方框眼鏡,加上額上的瀏海永遠都夾在頭頂上,使本來微胖的臉更一覽無遺。

每當她笑起來的時候,飽滿的蘋果肌都會鼓起來,雖稱不上漂亮,但絕對是可愛。

就是這個可愛得像加菲貓的笑容,打開了她們的話匣子。

「方死唔係唔識做啱先份Quiz咩。」站在海靜旁邊的男生以一個勁Bitch的口吻說道。

這位男生是文進,黝黑的額上有數之不盡的青春荳,大概是因為長長的瀏海經常蓋過了他的額頭,肌膚無法呼吸,只好冒出一顆顆暗蒼作抗議。

可是,文進沒有理會,繼續任由那片細碎的瀏海牢牢困着它們。

海靜和文諾是藍樂那時最要好的朋友,可惜這麼多年來他們天各一方,海靜坐在第一排,文諾坐在左後方,藍樂則坐在右後方的位置,唯有小息和放學的時候,三人才能聚在一起。

「會有藍樂唔識做嘅卷架咩?」海靜拉開旁邊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

「佢溫都無溫過。」謙諾一邊做着老師剛給的科學科功課,一邊回應道。

「你做咩唔溫書呀?」文進瞪大雙眼,張開口,驚訝地問道。

文進的表情總是格外誇張,讓藍樂覺得他應該去做演員。

「係呀,係咪唔得呀?」藍樂不爽地說。

「緊係得啦,Miss Yeung見到你一定好驚奇,我都好期待佢改你份卷嘅時候會係點嘅表情。」文進摸了摸自己額上的瀏海說,「希望我今次可以大步檻過,唔洗同你一齊去地獄101。」

說罷,文進雙手合十放在臉前,做了個不知是祈禱還是求福的手勢。

「車,我係特登唔溫,想去感受下要Re-quiz係咩滋味姐,我依啲叫體驗人生!」藍樂不服輸地說。

「你得閒得滯呀?你睇下軒哥、蔡生、James嗰啲,每次Quiz都搞到六、七點先走得都知咩滋味啦,仲去體驗下,海靜,我地係時候帶佢驗一驗腦!」

「係都驗你先啦。點呀,你同呀C最近點呀?」藍樂問道。

「唉,唔好提啦。」文進說。

「做咩呀?」

「係咪你太猴禽嚇親人?」海靜戲謔道。

「佢會唔會係知道咗你係⋯⋯」藍樂還未說完,文進已伸手蓋住了她的嘴巴,示意她不要說下去。

「知道你係咩?」謙諾好奇地問道。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