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睜開雙眼,我才發覺自己總覺不同,心忖:「那真是個奇怪的夢⋯⋯我怎麼會在這?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子俊,可以吃飯了。」

我心想:「子俊?」腦海陡然浮現眾多回憶,似是把黃子俊的一生全部灌進我腦海之中,我才大驚,目定口呆,那突如其來的驚嚇把分手的痛苦暫且趕走,暗忖:「難道我不是作夢?而我這輩子是黃子俊?」四周張望,當真發覺這是那個人記憶中的房間,淡黃的牆紙,硬木的書桌,深黑的高架床,各種類的書本。

此刻我方知老人所言非虛。我不再是楊天豪,我已進入另一個人的人生。

當我還是楊天豪的時候,母親在我年幼期間因病去世,因此我從未體驗過母愛,在家中聽見如此簡單的說話,心窩卻是暖意萬分,感動非常。母親此刻敲門走進房間,溫柔地問:「子俊,不舒服嗎?」





我搖頭微笑,說:「媽,沒有。我們出去吃飯吧。」

走出房間外,是那又熟悉又陌生的飯廳。飯廳整齊清潔,旁邊書架放滿書籍,井井有條,實在難以挑剔,卻不見子俊父親的蹤影。我尋找尚有混亂的記憶,亦記起父母素來關係平平,甚少談話。父親黃文韜沉默寡言,是傳統的嚴父,卻飽讀詩書,可謂學富五車;而母親陳菲外柔內剛,性格堅強,是個賢良淑德的好妻子。

在人前,也許他們是對恩愛夫婦,只可惜沒人知道背後的一切。值得慶幸的是他們對子俊的愛真誠無比,幾乎每年生日、新年、聖誕亦會一起慶祝,享受難得的家庭樂,總令子俊大感安慰,亦甘於現況。

我靜靜坐下,看著飯桌上簡單卻富有心思的餸菜,大為感動,首次感受母愛,幸福洋溢,臉上笑意實在難以遮掩。我拿起一雙筷子,逐一嚐過道道餸菜,食出當中親情,實在勝過名廚所煮的千百倍。

母親見我吃得高興,心情更是愉快,深感辛勞煮食確是值得,問:「子俊,你何時上學呢?」





我腦海充滿子俊自幼成長的回憶,就似自己親身感受二人所付出的關懷,對雙親確有一份深厚的感情,笑答:「媽,我吃完午餐就出發了。今天大學有小測,不過應該沒有問題的。」

母親臉上略帶皺紋,卻帶著無盡的溫柔和慈愛,心感安慰道:「子俊,你今天似是不同,整個人也開朗起來,那麼小測要加油了。」

我還未適應與母親應如何相處,只懂點頭示意,便走回房間之中收拾行裝,再向大學進發。這一切當真如夢,一日之隔,我便從楊天豪變成黃子俊。我看著電話,看見二零一六年十月十一日,正正是我和穎恩分手後的第一日,心情難免頹然。

當我走到街外,腦海自然而然回想起穎恩的樣貌,心坎又是一痛。李清照的詩句陡然浮現——「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想後,我只好嘆一口長氣,問:「老人呀老人,你要我得悉何謂愛情,難道你要我代子俊去尋找另一名女生?我根本尚未放下穎恩,又怎可能有另一段愛情?」

然而令我感到奇怪,葚至恐怖的是,當我回想與穎恩的一切,才發現自己根本記不起與她的經過,就連如何相識、相愛、相爭也完全忘記。到底我是怎麼了?難道我與穎恩真的緣盡至此?





無論如何,我知道不能耽誤子俊的測驗,畢竟我不知到底何時我會離開他的軀殼,回到屬於自己的人生或另一個人的人生,只好盡力滅低對他們的影響。

我走進教室,看見一個個熟悉的臉孔,便坐下,平靜心情迎接測驗。幸好子俊聰明,是次測驗未算有難度,成績想來非甲則乙。而我的好朋友安琪和大勇在測驗之後走來,感謝我在事前與他們一同溫習,將各重點整合,否則他們或會不合格。

安琪與大勇是班中公認的模範愛侶,感情深厚。她扁咀說:「那最後兩條問題未免太難了吧!故意多給一個未知數,不得不用矩陣去解,浪費了我許多時間呢。」

大勇輕輕擁著安琪,笑說:「我能及格也已經滿足了,與平常的練習真的也不同。子俊,難得測驗完,一起去玩嗎?」

我微笑推搪,道:「不了,我還有不少東西未明,去圖書館找找資料比較好。」

安琪看著大勇,不禁出聲調侃:「大勇,你看子俊多麼上進。」

大勇豪爽大笑,只吻在她額上,便立即轉移話題,更輕輕用肘撞我,道:「子俊,倒不如你主動與智玲說說話吧。聽說,她對你有意思呢!」

智玲成績良好,樣貌清純,而且斯文有禮,笑容和藹可親,戴上一副黑色粗框眼鏡,實在惹人憐愛。我回想起來,子俊確實對她有些微好感,只可惜我心態尚未準備另一段戀愛,只好一笑置之。





由於子俊⋯⋯咳。由於我快將畢業,不得不要努力完成那年終畢業計劃,所以在測驗之後便躲進圖書館翻查各種資料。

重返校園的感覺還真奇妙,與工作環境有所不同,沒有別人在旁指指點點,更不需向老闆、同事負責,真的輕鬆不少。走進圖書館時,我的心忽有一陣戚戚然,可是又未知到底為何,也許是因為穎恩吧。

穎恩,你現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