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煙花會謝,笙歌會停。」


傳說中,痴心的眼淚會傾城。

這一晚是子風準備與藝詩出發日本的前夕,但他卻選擇找了個籍口陪著若夢。子風躲在若夢的家裡,跟她相擁坐在沙發上,欣賞著電影。

子風緊緊的攬著若夢,不捨得鬆手,但若夢心中卻頗為焦急。

「你看著時間,不要讓藝詩擔心。」若夢對子風說。





「別著急,時間還多的是,我早跟她說了,我會跟朋友去喝東西,會晚一點才回去。」子風漫不經心的說。

「但你們明晚就要出發去日本,你還是回去陪她比較好,畢竟……」

「但我想陪你。」子風斬釘截鐵的說。

「但是……」若夢還是十分擔心,但子風又再打斷了她。

「接下來幾天我都沒法再見你,我想陪你多一點,明白嗎?」子風決斷的說,若夢其實應該感到開心,但若夢想到自己像個盜賊,偷了人家的東西還準備要據為己有,她的內心就很不好過。





如果可以犧牲多一點點能讓藝詩好過的話,若夢絕對可以義無反顧這樣做。錯的是她自己,由始至終最無辜的還是藝詩。要傷害別人去完成自己的心願,若夢絕對是極不願意,只是現實殘酷,有時會逼得你還是要做一些你不想做的事。

「這幾天……你就忘記我,請你花盡這幾天陪伴她,當是補償也好、什麼也好,你要對她好一點,我絕對絕對不會介意,這幾天你是完全屬於她的。」若夢說。

「嗯,我會盡量……」子風語氣還是淡淡的,聽不出他的內心現在是什麼的情緒。是不捨?是內疚?還是毫不在意?

子風想要在若夢掩飾自己,他知道若夢是個很敏感的女生,他不想若夢胡思亂想然後會不開心,畢竟她近來承受的壓力也實非常人能理解。如果可以,子風還是想靠自己去解決整件事情。

「阿仔最近有點不舒服,我帶了他去看醫生,醫生開了藥給牠。我跟藝詩說了,這幾天阿仔就交由你照顧,我明天再給你藥。」子風說。





「嗯。」

這時電影也剛好播放完畢,若夢拍了拍子風的大腿,示意他是時候要回家陪伴藝詩。子風雖是不捨,但也明白若夢的苦心,而藝詩也的確在家苦等他。子風也臉貼近若夢。

「我要一個。」子風指著自己的嘴唇,若夢靠近他,吻了他一下,子風這才滿意的站起來。

「那我走了,明天我會帶阿仔來找你,然後就要回來再見。」子風說,若夢點點頭,便送了子風出去。

子風走後,若夢關上門。這種感覺好不安,卻又說不出哪兒不妥,但總是覺得這趟日本之旅總會有事發生。

不過世事一向變幻莫測,若夢深深明白這個道理,也不好再胡思亂想下去。

誰曾經親口說響往平淡?明明我想開心活到簡單。而原則為你可如流沙隨地散,奮力來面對災難。

從來幸福飄忽像天氣。







翌日,若夢在子風手上接過阿仔之後,便跟子風依依不捨的告別。阿仔很乖巧,見到若夢之後更加開心興奮,令若夢的心情也變好了。

若夢看著時計,想著子風大概也跟藝詩到了機場,還有十分鐘就上機了。若夢深深吸了一口氣,全心全意要把子風送給藝詩幾天。

說來諷刺,其實明明子風本身就應該屬於藝詩,是若夢自己不要臉才對。讀了這麼多年的聖賢書,愛到連是非黑白都開始分不清楚,若夢越想就越自責。

「汪!汪!」阿仔吠叫了兩聲,擺擺尾,喚回了若夢的心思。忽然,若夢才赫然想起,子風忘記了給她阿仔的藥物!

若夢為了阿仔的健康,唯有立刻帶著阿仔上去子風的家取回藥物。若夢拿出熟悉的鑰匙,慢慢放入匙孔扭動門柄,一如以往順利的打開了大門。

裡面黑漆漆,但憑著記憶,若夢還是十分熟悉屋內的佈置,每一個櫃位她都瞭如指掌,畢竟她也是這間屋的「代理女主人」。若夢馬上入房取藥,但經過洗手間時,若夢卻留意到牙刷架上已經變回兩支牙刷。





一支藍色,一支紅色。原來的紫色,早已不在了。

一陣莫名唏噓,教若夢情不自禁嘆了一口氣。

若夢走進主人房,在抽屜裡取回藥物,可是若夢卻見到那些本不存在的護膚品,通通放回了原位。若夢退後一看,才發現屋子其實不是沒有不同,而是多了很多東西,多了很多屬於藝詩的東西。

彷彿是宣示主權,但其實卻平常不過。藝詩不會料到有不速之客到來參觀,只是若夢自己不請自來,欣賞著這不屬於自己的幸福畫面。

忽然,若夢靈敏的耳朵聽到了可怕的聲音,她竟聽到門外有鑰匙的聲音!鑰匙慢慢的插入匙孔,然後扭動門柄……

若夢不想太多,她馬上叫了叫阿仔跑來,然後一起躲進主人房旁邊的客房,輕輕關上門,不作一聲。

時間配合得天衣無縫,一門關一門開,完全沒有半點異樣。

若夢擁著阿仔,祈求阿仔乖巧,不要發出半點聲響,阿仔也的確很懂人性,牠只輕輕、乖巧的被若夢抱著,不發一聲。若夢的心跳得好快,呼吸急促卻不敢大力,咳一聲都會驚動到門外的人。





不出她所料,開門的竟然是子風和藝詩。

「你把護照放在哪裡?客房嗎?」子風問,若夢聽到,不禁內心一凜。

不要,千萬不要開門!

「才不是!客房的門壞壞的,我才沒有把東西放在那裡,我是放了在這裡。」藝詩一邊說,一邊由大廳步入主人房。憑著腳步聲,若夢推測到藝詩現在跟自己其實只有一門之隔,只要稍有聲音,都會驚動到出面。

「沒辦法了,我們要坐下一班飛機了,走吧。」子風也一同步入房中,跟藝詩說。

他的聲音跟自己如此接近,卻偏偏不是跟自己說話,這種感覺好奇妙。

「風……」藝詩忽然語氣一轉,變得溫婉無比。





「嗯?」

「既然有時間,不如……」藝詩的聲音充滿挑逗的意味,若夢不禁一悜。

千萬不要……千萬不要……

「但我們要趕飛機……」子風遲疑,還是選擇推搪,若夢也還安心一點。

「但我回來後,我們都沒有……」藝詩的聲音依然誘人,卻帶有半點哀求。

「現在我不太想啊。」

「你從前明明需求很大,怎麼我們這麼久沒見面,你都不想,你是不是……出面有女人?」藝詩問。

「不是,不是,才沒有。」子風解釋道。

不知為何聽到這兒,若夢的心有點痛。

「風……」藝詩的聲音在移近子風。

若夢閉上雙眼,內心不斷向上帝祈求,那事千萬不要發生,千萬不要……

不幸的是,若夢漸漸聽到兩人接吻發出的「嗯嗯」聲,然後是衣物散落一地的聲音,一件、兩件、三件……然後是解開皮帶的聲音,再到褲子脫下……

溫軟的大床被重物壓下發出聲音,這種聲音對若夢來說可謂熟悉不已。

畫面看不到,全憑聲音想像,卻教若夢如萬箭穿心般一樣痛,痛卻不能作聲,傷卻不能盡聲哭泣。連飲泣,都要講資格。

「啊!」藝詩忽然發出享受又明顯感到痛楚的呻吟聲,若夢的淚水也因而湧出,滑過她完美無瑕的美臉。

「啊!啊!啊!」

「啪啪!啪啪!」

這些聲音就如極端刺耳的撒旦交響曲,每一下情慾碰撞聲,每一下如妖魅畫皮般的叫床聲,都縈繞著若夢雙耳,歷久不散。

若夢靠著牆,抱著乖巧的阿仔,竭力的無聲啜泣。她不可以動,也不可以哭……

眼淚越來越多,甚至弄濕了阿仔的背部。阿仔看著若夢,似能感受到若夢的絕心之痛,卻又不知如何幫助她,只得默默待在若夢身邊,不離不棄。

愛情求開心,沒有所謂敵人,快別要破壞美好氣氛。

子風、藝詩本就是一雙好愛侶,在床上大肆性愛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若夢還有什麼理由去哭?還有什麼原因去傷心?

她說過這幾天要把子風完全送給藝詩,也要求子風要全心全意地愛藝詩。如今子風做到了,若夢又何恨之有?

別在乎什麼所愛非人,誰能讓你愉快,便算合襯。

激情過後,子風和藝詩便匆匆離去,繼續趕航班。

子風、藝詩走了,屋子剩下的只有滿滿的情慾氣息,以及那個被遺忘的可憐女人和小狗。這空蕩蕩的屋子,令若夢倍感孤單。

阿仔伏在若夢身上,伸出舌頭替若夢拭去淚水,像是想為若夢療傷一樣。若夢欣慰,卻也感到痛心。

原來自己也不是這麼大方。

若夢辛苦的支撐起來,緩緩的關好房門,不留下任何足跡和痕跡,靜靜退出這間屋子。

愛情是苦口,卻未必是良藥,更有可能的是毒藥,教人沉淪苦海,不願抽身。染上了這毒癮的話,只有兩條路,狠心戒毒,又或是繼續沐浴於毒海之中,永不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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