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 作者 : 吳一一 (轉載): 第十五章 - 人和獸
成年的黑猩猩體型有多大？在我眼前的那片巨大的黑影，大約七呎高，手臂如電燈柱般粗，濃密的黑毛和結實的肌肉，加上那兩顆可怕的獠牙，實在是非常震撼！牠一出現，馬上就向著我和馬丁咆哮！
「吼～～～～～～～～～～～！」
我被嚇得跌在地上，馬丁則退後了幾步… 其他猩猩和參觀者都尖叫了起來。當我們還在嚇得發呆的時候，牠雙手突然抓著鐵絲網，使勁地搖晃。
「咔咔咔咔咔」那層脆弱的鐵絲網似乎將會被牠扯開一樣，所有我和馬丁包括其他遊客也嚇得不知所措。幸好，牠只是搖晃了幾下，就放棄了，然後… 牠轉過身，向著被我控制的那隻小猩猩走去。小猩猩還在不停地叫著，我仍然控制著牠的身體，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
大猩猩在牠身上嗅了幾下，又用力地把小猩猩拍了一下，我不知道牠在做什麼，所以我也沒做什麼，只知道小猩猩叫得愈來愈大聲，好像愈來愈驚恐… 突然，大猩猩又再咆哮一聲，我本來以為，牠是小猩猩的親父或母，知道牠在求救而過來幫忙…
從沒想到… 牠… 竟然單手把小猩猩抓起來… 露出牠那又大又尖的獠牙，然後一口咬在小猩猩的頸項！
「嗚呀～～～～～～！」我感到痛楚而大叫了起來… 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從控制對象傳來的痛楚，亦是第一次感受到被大猩猩咬的滋味。我沒有穿過耳環，從來不知道被尖銳的東西貫穿身體的感覺。原來肌肉被強行插入貫穿的痛楚是如此巨大…
極度的痛楚馬上就令我與小猩猩的神經斷絕了連繫。痛楚馬上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坐在地上，滿身是汗。
然後… 牠的動作突然停止了，血盆大嘴放開了小猩猩，慢慢把牠放在地上，鮮血馬上從小猩猩的頸裡噴出，雖然只是咬了一口，小猩猩就已經站不起來了，只是「吱吱」兩聲… 然後，就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我回過神來，發現馬丁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知道他正在控制那隻成年的黑猩猩… 我好佩服馬丁竟然可以在這種情況下臨危不亂…
「一一，沒事吧？」馬丁說。
我從地上爬起來：「沒事！那小猩猩可能還有救，馬丁！請繼續控制住牠，我馬上去找人來幫忙…」
馬丁面露無奈的表情低聲說 ：「我控制得太遲了，應該咬到大動脈… 沒救了… 而且牠是不會放過小猩猩的，要是我繼續控制著牠… 也許放開之後牠會更加發狂… 把其他的小猩猩都殺死… 成年的黑猩猩就是這樣凶殘的動物…」
我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但馬丁是對的… 從我被控制的經驗中，除了恐懼，就是憤怒… 我看過一些記錄片，知道成年黑猩猩有時會突然發狂把幼小的黑猩猩殺死，以確保自己的安全和地位… 我不知道猩猩是否只靠語言來溝通，或者牠們從什麼途徑知道那刻在小猩猩體內的… 其實是我。
馬丁放鬆雙手… 我知道他的神經即將脫離大猩猩的身體…
又一次震耳欲聾的咆哮，大猩猩發狂地叫了起來，我和所有遊客都注視著牠的一舉一動…
牠不停地在地上走來走去和大叫，然後突然再次抓起倒在地上的小猩猩… 又在頸部用力地咬了下去… 小猩猩的四肢都垂了下來，全身軟弱無力地懸在半空，如一個布娃娃一樣… 沒有馬丁的阻礙，牠咬著小猩猩，原地坐下，用力一扯，小猩猩的手和肩膀被撕了下來，我看得好清楚… 小猩猩黑毛下的粉紅色肌肉、筋骨被撕開的可怕畫面… 然後，更多的血如噴泉般灑滿一地，現場所有人都變得鴉雀無聲，準備迎接自然界一幕可怕的分屍直播，還有人拿出攝影機把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拍攝下來，但只有我和馬丁兩個人知道… 其實這個意外，是因我而起的。
手臂「啪」的一聲掉在地上，但大猩猩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以雙手和利齒把小猩猩的肉一片一片地撕開。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小猩猩已經面無表情，沒有掙扎，沒有反抗，相信牠已經死掉，不用再感受多餘的痛苦。我不忍心再看下去，閉起雙眼，只希望快點完結。
我聽到無數次大猩猩急速的呼吸聲、咆哮聲… 和遊客的尖叫聲…
不知過了多久… 有人說著：「牠走了！」
我再次張開雙眼… 以為慘劇已經完結… 可惜這個落幕的畫面卻令我更加震撼。眼前的大猩猩不見了… 只剩下滿地鮮血，血跡中有著一隻小小的手臂和一條腿… 而身體的其他部分… 已經不知到那裡去了。
我看著這個畫面，一直呆著… 沒多久，眼淚就突然不停地掉下來。
是我… 是我害死了一個無辜小孩的生命… 是我這個白癡…
馬丁嘆了一口氣，輕輕地在我的肩上拍了一拍：「走吧，一一…」
＊＊＊
回程時，我和馬丁誰都沒說什麼，我們都很清楚，這是一個誰都猜不到的意外… 可是… 可是… 這絕對是我的責任…
我只是在下車時對馬丁說了一聲「再見」，關上車門，回到家裡…
之後，從電話裡收到馬丁傳來的訊息 ﹣
「一一，我知道你很內疚，但這同時也是我的責任，我不該把事情看得太簡單… 當你覺得心情好過一點之後，才找我吧。 馬丁」
我抱著小K，在家裡呆呆地渡過了一整天。
＊＊＊
第二天，天氣很好，是個去沙灘的好日子，我約了小米，可是我的心情還是失落到極點，但我絕不想爽約，所以還是準時出現。小米已經一早在車站等我了。
「一一！這邊！這邊！」小米離遠就呼叫著我。
我微笑… 是兩天來的第一個笑容… 然後迎了上去。
小米今天穿得很隨意，卻很吸引。她上身一件藍白色橫間背心，下身一條白色牛仔熱褲和拖鞋，露出一雙又長又雪白的美腿。頭戴一頂淺啡色草帽，很陽光，很清爽，卻跟我的心情完全相反。
「怎麼了？一一？你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哦～」小米好像看透了我的心事…
「沒什麼… 唔…」我不知道可以說些什麼。
「真的嗎？唔… 如果你不想去，可以改期哦！」
我沒想過，一個女孩子，約了人去沙灘，天朗氣清，在準備出發時，竟然會因為對方的一點點失落表情而願意取消行程…
「小米… 謝謝你，我沒事… 出發吧！」
「嗯！」她燦爛地笑著。
＊＊＊
我們乘巴士到沙灘，沿途我分享了一次小時候的經歷… 我不會游泳，但小時候父母總愛帶我到沙灘去玩，我每次都帶著水泡。爸爸是個游泳健將，他每次都會游到浮台，媽媽總是負責在沙灘上看管物件，而我則只會在淺水的地方跟姐姐在「漂浮」… 有一次，我被水流沖到深水的地方，姐姐不敢跟著過來。我愈漂愈遠，水泡竟然又在那時漏氣…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呼救，只是傻傻地看著水泡的氣漏完，然後，我喝了幾口海水… 才開始大叫。
我的身體拼命地企圖在幾秒內學會游泳，可惜愈掙扎就沉得愈快，又多喝了幾口海水… 姐姐看見了我，也開始幫我大叫救命（雖然她還是不敢直接過來救我…）。記憶之中… 爸爸當時正以破世界紀錄的速度向我游過來，但好明顯已經來不及了。就在我快要支持不住的時候，突然就學會了踩水… 我想… 那是人類在情急時發揮出的本能吧，又或者我是個超級幸運的遇難者… 我的確學會了踩水，所以我沒有沉下去，直到爸爸到來。
但從那次事件之後，我就變得非常怕水… 欺山莫欺水成為了我的座右銘。從此之後我就再也不敢游泳了。
「你不敢游泳？」小米在聽完我的故事後說。
「嗯… 是的…」我很不好意思…
「啊！對不起呢！還約了你去沙灘游泳…」
「不… 不要緊…」我好感激小米沒鄙視不敢游泳的我…
＊＊＊
說著說著，我的心情已經好了很多，巴士亦已經到達了沙灘。沙灘上到處都是人，我們把財物放在更衣室的儲物櫃內，然後花了十多分鐘，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位置安頓下來。雖然已經過了中午，可是天氣還是好熱，太陽還是很猛。我看著小米，捨不得她那將會變成小麥色的雪白皮膚。
小米似乎是個游泳愛好者，她放下毛巾，很快就把上身的背心和短褲脫了下來，開始做起熱身運動。
我承認，那一刻，我的失落感已經完全消失，昨天發生的事已經被眼前的美景取代。
我沒想過小米的身材會那麼好看… 我指的不是很誇張的那種線條，而是一個完美的比例和曲線，我是做產品設計的… 是職業病吧，如果要做一個小米的人體模型，也許花上一個星期也做不出那種恰到好處的線條。
她穿的是一套深藍色的三點色泳衣，不算是十分暴露，但盆骨位置的蝴蝶結帶子設計，是我個人認為最性感的一種款式。我專心地欣賞小米的熱身運動，感到今天來到沙灘，實在是太好了！
不久，小米做完熱身「一一，我去游水啦！」
「好的…小心點～」
「哦～ 對了，如果我遇溺，你會來救我嗎？」她說笑地問。
「我會！… 為你叫救生員！」
她臉上一副又好笑又生氣的表情，「哼」了一聲，輕輕拍了我的頭一下，就向岸邊跑了出去。
我鎖骨上的一大片瘀清還未完全消去，所以我連上衣都不想脫下來。只是靜靜地坐在沙灘上吸收著猛烈陽光的紫外線。小米不在身邊，無事可做的我又再次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想不到我剛剛害死了一條生命，還不到廿四小時，卻已經在海灘耍樂，心裡的內疚感再次萌生。
大概半個小時之後，小米終於回來，全身濕透的坐在我旁邊，我遞上毛巾，她濕透的頭髮和沒化妝的樣子很性感。
「你真的不游泳？」小米邊抹身邊說。
「我… 沒帶水泡… 游不了。」我的面紅起來了…
「哈哈… 那麼我教你游怎樣？」
「你… 教我？」
「嗯！放心，我可是個游泳高手！」
「？…好… 好的」
她伸手把我拖起來，我脫去上衣，露出那片可怕的瘀清，又驚又喜地步向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