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學期,我殺害全班》: 第十七章:殺手是你吧?
《第十七章:殺手是你吧?》
我應該先描述郭浩然因釋脫嫌疑而感動落淚的樣子,還是描寫李震棠因震驚而臉色驚變的死樣呢?
張子傑的發表,每每使同學驚訝不已。
「因為,自星期一的緊急班會會議後,班裡再也沒有出現一個值得懷疑的離群者。」張子傑猶豫說著,一邊杵著下巴,顯然他也不肯定『殺手』是否李震棠,因為這幾天以來,李震棠的態度行動都不像是『殺手』,除非……
李震棠擁有奪金馬獎的演技,但他沒這門子的天份!只少我這樣認為。
所以,我也杵起下巴了。
有些同學恍然大悟,有些同學卻陷於百思不解的困惑中。如果你問,為什麼有些人醒目得很快想到,有些人卻蠢豬得仍在搔頭,我只能答,上帝是公平的。
全人類公平地生在一個「不公平的世界」,所以才會有今天「想到」與「想不到」的差異。
是的,在星期一的緊急班會會議前,正如我曾說,就只有李震棠以查探李老師死訊的虛實和瘋老頭來歷為由,曾一個人獨自離開班房,並沒有人證明他在那段時間裡,有否找上瘋老頭。
「在星期一的緊急班會會議前,就只有李震棠曾一個人獨自離開班房,並沒有人證明他在那段時間裡,是不是找了賴老師。」張子傑正經八百說。
我也老早知道張子傑於班聚才說出這話,不竟如果太早揭破,必會招來不必要的枝節。一方面,由於李震棠在班裡具有一定的影響力,為了使疑似『殺手』的李震棠疏於防範,不會因被懷疑上就在班裡搞出什麼亂子,張子傑才一直待到今天才供說。第二方面,張子傑不確定除李震棠單獨離群外,之後還會否再出現其他可疑者,太早於班聚前下決定,也言之尚早,也會引起混亂。所以,張子傑寧願讓所有同學繼續盲目地懷疑郭浩然,也不願打草驚蛇,直到今天的班聚。
不過,憑「只有李震棠曾單獨離群」,實在不足以構成具有真憑實據或證據確鑿之類的推斷。
不過不過,這已經夠了。我知道無論張子傑肯定與否,他既然公開論證,就想必是要李震棠今天,死!
就是所謂的「有殺錯,無放過!」
嗯……以李震棠如此剛烈的性格,想必現在應該是激動不已。
李震棠霍然站起,竭斯底里地咆吼:「痴他媽的線!我怎會是去你的『殺手』,我哪會一開始就想得他媽的仔細!我只是想確認那個死瘋老頭的底細吧。」他在瘋老頭面前事無忌憚,因為他慌了,失控了。
同學沒有回應,但神情相當猶豫,猶豫得可怕。
「你們不是真的……覺得我是……」李震棠吞了一下口水,再說:「『殺手』嘛?」他懷抱一絲希望詢問大家的想法。
只是,整個空間都沉默起來。大部份同學低頭不語,眼神迴避,卻又偷偷用眼角餘光瞧瞧他此刻的模樣。同學分不清李震棠臉上的焦慮是出於「被誤會」還是「被揭破」。
只有掛在天花板上的吊扇葉緩緩轉動。
李震棠站在自己的座位處,難以置信地環視全班,竭力從「事不關己」的同學中尋找一張回應自己的臉孔。
沒有。
李震棠攤開兩手,在絕望絕處透出一絲無可能的希望,顫抖說:「你們……都不相信我嗎?」
他希望有人說「有」,但事實已經說了「沒有」。
我本來認為以瘋老頭的小氣,應該會直斥李震棠的無禮,或用以鋒利的眼神讓李震棠想起課室規矩。但,瘋老頭卻是用一種近乎嘆息的憐憫深深凝視李震棠,好像凝視一位將要上斷頭台的死囚,什麼不滿都可以豁然放低。
李震棠啊李震棠!同學不是不相信你,而是這裡沒有一個比你更值得懷疑了。
大家都害怕,大家都要保命,大家都不想把自己的性命作為信任的賭注。
這學期,這一班的思想、這一班的價值觀、這天班的道義感,就是這般,爛透了。
但這一班又是從怎麼樣的世界製造出來?我們常聽見「仁、義、道、德」。但從我理解,「仁、義、道、德」只不過是在學校裡使用的四個中文字。
瘋老頭的手錶響起了。
「五分鐘過了。最後一個程序,你們要投票。」瘋老頭邊說,邊在黑板寫上兩個名字「郭浩然」、「李震棠」。
然後,瘋老頭向我們派發一張空白便條,便條上印有精美絕倫的圖樣,死神廉刀。
「剛才同學提及兩位嫌疑,第一位是郭浩然,第二位是李震棠。同學們可以在紙上寫下他們其中一人的名字,就是你認為最有可能是『殺手』的名字。不過,如果你認為兩個都不是,你大可以選擇棄票,只要留下空白即可。如果兩個嫌疑者的其中一個,有超過班裡的半數投票,那就可以……」瘋老頭妖異一笑:「處決!」
「如果沒有呢?」同學問。
「沒有就沒有了。但如果你們一直每一個星期都不投票、不推舉誰是『殺手』,那麼『殺手』就會一個個把你們殺掉了。」瘋老頭笑笑,聳聳肩,然後舉起兩隻手指:「兩分鐘。你們的考慮時間不多了。快寫上!」
當拿起放在檯面上的普通原子筆,我感覺原子筆比平時沉重了一百倍。究竟其他同學也會否感到那份——執筆的重量。
對了?他……
「為什麼還站著?」瘋老頭疑惑道,不解地看著李震棠。
憂懼、惶恐、不安等等的形容詞全都寫在李震棠那張慘白的臉上。但是!突然間!他眼睛好像閃過什麼似的,由「恐」轉為「怒」,咆哮大吼:「你!是你!一定是你!一定是你!你才是『殺手』,大家不要信他,他才是『殺手』啊!他想害我!」他眼神充滿殺人般的暴怒。
手指直指向張子傑。
證據呢?沒有。
李震棠狂亂的雙眼單單映照張子傑,他從位子奮然踏步,欲衝往之際!
「請你安坐。」瘋老頭的短短四個字,彷似地獄傳出來的魔鬼腔音,語氣極度森冷。最可怕是,我根本搞不清他究竟何時已站在李震棠的旁邊,五隻修長的手指已經搭在李震棠的肩膀上,慢慢地、緩緩地,越掐越緊,臉上漾開屬於魔鬼才有的扭曲面容。
他,一定是魔鬼。
李震棠的汗珠從額頭流到臉頰,剎時的恐懼使他僵硬半秒,才,才懂得驚嚇退開,踉蹌跌坐在自己的椅子,他灰色校褲的兩腿之間,葷開深色的一片。
一向年少無畏、氣慨十足的他,居然淪落此況?
同學默契十足地決定佯裝不見,縱使保存他一點尊嚴,也會否願意保存他的性命?
我放下筆,留下便條一片空白。
我不想死,
但我也真的,
不想參與殺人。
小時候,多啦B夢的大雄就教懂我當存的「善心」。
現在有。
只是他日,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