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三條路?》

「第三條路?有嗎?想到就試試吧!」萍兒凝視我的眼神,沒有半點疑惑。

沒有問我,什麼是第三條路。

「但……」我一片茫然,樣子大概很猶豫。
因為,我都不知為什麼?為什麼不試在班上力推「第三條路」?
「但……由我來說出……這第三條路……他們願意相信我嗎?……這樣好嗎?」沒有一點兒男子氣慨的我,非常質疑自己。





其實「第三條路」的方案,打從一開始就在我腦內萌生,直到今天班聚,我確定這路一定行得通!只要大家願意……

一定……

這是所有人都不用死的方案!讓『殺手』、『護士』、『律師』、『警察』、『工人』、『飛機師』都一起繼續生存下去的「第三條路」!

當然,這不是「一起集體把瘋老頭殺掉」的爛方案吧!

「當然啦!就由你向全班說出你的想法吧!」她跳起,走到我的面前,樣子興奮帶著笑,眼睛綻放出「終有一天能夠從臭河中尋找失落多年的針」一樣的信念。





「或許……其他人都想到吧?不用我來說。」我仰頭,望著她。

「不!你不說,沒人會想說!」她篤信。

「為什麼?你都不知道我說的『第三條路』是什麼?」我歪著頭。

「這一定是希望。」她篤定。

那年,我十五歲。十五歲的我花了不少時間來認定自己是世界卑微的弱者,然後把自己放在一個適合的崗位,做適合的事情,說適合的話。我終日嘆息自己是一個沒有多啦B夢的大雄。





但,那年那時,我發現……

「這是希望!不管第三條路管不管用,都是希望啊!」她再篤定。

陽光照射在充斥異物的污水表面,反射出五顏六色的螢光。

我恍然大悟!

「既然是希望,怕什麼說出來被輕笑?」我們異口同聲。能夠如此不約而同地說出用十四個字元湊成的同一番話,實在太「讚」了。

對,我發現了希望。

然後,我對萍兒詳細述說「第三條路」的方案和可行性。她也覺得的確可行。

的確是可行的。





我曾經歷差點被殺和擬似殺人的感覺,這太可怕了,再多一次的經歷也不想。

真的不想。

所以,我決定在星期一,站在所有人面前,大大說出希望!從此堵住那瘋狂的殺人遊戲!

可惜,我那時還未發現,從李震棠死前的一刻,我內心極度的陰暗已經打開門,不知不覺地,擴張吞噬。





星期一,早上班房。





矚目驚心的粉筆大字,霸度地佔了整塊黑板。

十五隻字拼湊成殘忍的惡意。

黑板:趙萍兒是妓女的女兒!請殺手這次殺了她!

我先不論「趙萍兒是妓女的女兒」跟「殺手殺不殺她」這兩件事究竟干個鳥事!?

我更關注的是……
誰寫的?是她們……

高八度的梁倩欣、李敏兒、何佩心、陸穎欣……

我眼睜睜看著萍兒的雙手被可惡的臭三八何佩心和陸穎欣從兩邊粗暴地扯開,當眾人面前大字型地展示和羞辱。





「哈哈!我昨天才在旺角看見她媽呢!她濃妝厚粉又花枝招展,聽說還是七折呢!」高八度的梁倩欣發出無恥的笑聲,她的聲音依舊那麼刺耳。

其餘人哈哈大笑。

無恥,請容我這樣揣釋他們。

班上有許些納喊助興:「嘩!她媽像什麼樣子的?」

「我倒想知道一晚要多少!」
「你有興趣嗎?」
「哈哈哈!」

被他們羞辱、被他們糟蹋、然後被他們恥笑、再被他們窺看。

在中二乙班的本班,這從來都不是一件新事。





趙萍兒面對任何窘境,從來都是一聲不吭,眼淚從未失守。她低著頭,瀏海遮蓋了上半邊臉,似乎沒有半點掙扎或怒意。

為什麼?等待希望嗎?

還有為什麼?這個氣氛是什麼?今天不應該還是默哀天嗎?上星期五距離今天有多久?即使不為李震棠的死哀悼一下,也該是擔憂下一回的班聚吧?也應該苦思一下『殺手』是誰吧?

我環視班房裡的一切。我發現,我知道,

講台上的四個女孩,和他、和她、和他、和他們,

他們的目的……真是要『殺手』把她殺了!

而我一向都是視若無睹的高手,所以……

「殺手殺手!如果你今個星期把她殺了!我們不怪你的!」梁倩欣高聲呼喊。

所以我可以……

「對!對!對!不要殺我們呀!」某同學說。
我可以冷靜……只要……
「今次要鎖定目標了!」某個和某個同學說。
只要我閉上雙眼……假裝看不見……聽不見……
「只要下次不用死就好了。」某個和某個和某個同學說。

課室充斥了邪惡和殘酷的高漲氣氛,在大勢之下,我微微低頭,卻開腔:「那……如果……如果萍兒是『警察』……豈不很糟糕嗎?」我感到自己的語氣還能保持平靜,還能像平時一樣卑恭。

我留意他們回答的內容,我也細察他們微細的表情變化,

從而得出一個答案。

誰是『警察』。




我感到身體深處,有某種東西在竭斯底里,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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