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突然闖進來的三個女人,「對不起,我還不能完全相信妳們。」藍曦諾如此回應。
女人們理解地點了點頭,似乎預料到這個狀況。

辦公室就只剩下我和藍曦諾,沈默的空氣粒子裡頭飄蕩著細微香水的餘韻,實在適應不了這種人工氣味的我打了好幾個噴嚏。女人離去了,留下的是三張雪白的名片。
最嬌小的那個叫Samantha,另外一個平平凡凡、沒什麼特別的叫Eunice,比較高瘦的是Kristen。怎麼說呢,這三個女人單是外貌已經各有特色,給我的印象可以用三劍客來概括──可惜的是人人為我,我為人人這種無私的精神若果出自她們又似乎過於格格不入。名片上白紙黑字寫著她們的名字,還有所謂的職銜。現在連犯罪行業也變得正經八百起來,大家都紛紛戴上好市民的偽裝,把正當的職業冠到頭上。名片上印著的職業是珠寶鑑定師--還真是貼切。

自從那六隻高跟鞋咯咯咯咯地敲打著地板離開後,藍曦諾就一直盯著三張紙片看。口裡說著不能信任她們,胸口早已化成透明的玻璃箱,把那誠實的心展露出來了。連旁人也看得似他已經動搖的心意。
「Patrick,讓她們加入好像不錯。」藍曦諾那純真得可以相信世上任何一個人類的表情實在令我有點氣忿。
我回答他:「可她們是女人。」女人心海底針是常識吧。女人腦裡揣摩著什麼你永遠不會希望知道,因為那是個比黑洞更可怕的地方--只要看一眼從此以後你就會噩夢纏身永無寧日,雌性動物本來就是十分危險的,現在與我們談判的更是三個犯罪的女人,簡直是乘著地獄之火要摧毀我們人生的惡魔。
當然,有關女人的一切描述都早已把曦爾排除在外,她才不懂得這種攻心計的戲碼。




藍曦諾長嘆了一口氣,我閉上嘴巴任由他作決定。

另一個早晨,三個女人的屁股再次把我的沙發佔領,我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她們的香水把我的領域霸道地掃略一片,就好像看古代戰爭片敵方把城鎮攻陷,進行血洗的典禮,雙眼含淚的我默默退到一角。
看著三個女人好以整瑕地喝著咖啡,大腿上放的是藍曦諾親自買的早餐,我真想打開窗跳下去。心情實在很複雜,一方面我對她們的印象實在非常差,可另一方面,撇除個人偏見,她們能夠找出我們組織,來到我們偽裝的公司門上證明她們的情報網絡不簡單,單是這一點已經揭示了她們並不是吹牛的。
再加上,我們昨天嘗試搜索有關她們的資料,輸入了名片上的全名,找到的是別的人。花了好一段時間透過樣子尋找,電腦卻告訴我們城市裡不曾出現過這三個女人的蹤影,這三人確實是高超的犯罪者。
亦因如此,她們是十分危險的存在。她們就像一把雙刃劍,是一個強力的工具,卻很容易反過來把持劍的我們割破。而我現在已經有我們正處劣勢的感覺了。
「三位小姐──」藍曦諾坐在舒適的椅子上,卻如坐針墊,樣子一點也不自在。他僵硬的肢體語言已經透露出他的不安,就如一個學生正在面對嚴厲的校長一般。矮小的Samantha伸出手指打斷了藍曦諾的話,她呷了一口香濃的貴價咖啡,道:「叫我們的名字就可以了,不用那麼拘謹,曦、諾。」還笑得一臉嫵媚,才剛認識不到一天就用這種嘔心的暱稱,我真想馬上衝進廁所把昨晚的晚餐也吐出來。我就站在一邊,狠狠地咬著我的火腿三文治,對著三個女人一臉仇視。
藍曦諾明顯被奇怪的氣氛搞得非常扭捏,「那麼,Samantha,我想知道妳們主動提出要求的原因。要知道作為罪犯沒有一定的回報是絕不會主動提供幫忙的。」他的問題正中核心,正正是我一直費神思考的重點。矮女人托著下巴若有所思,我在一旁盯著她何時露出狐狸尾巴。
「該怎麼說呢……」
「我們一向都是自由業者。可是現在黑道橫行,作為獨行俠反而會有危險,加上我們這些小女人,很容易被其他組織盯上,有可能被除掉,所以就來投靠你們囉。」膚質不太好的Eunice回答道,這個暗瘡女的語氣很輕佻,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樣子,要靠山語氣也不改善一下。




只是,她們面對的是思想簡單的藍曦諾。他最欠缺的一向是機心,很容易相信別人,也是因為這種盲目的信任,在大學時期他每天都被耍得團團轉。像這樣的請求,一直擔當著黃大仙一樣的角色的藍曦諾當然回答--
「沒問題。」
笨蛋!說好的條件呢?我甩了一記眼刀,希望藍曦諾能夠回意。這數年的交流果然令我們培養出不錯的默契,只見他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卻同時帶著為難的神色,向三個女人回應道:「不過──」
女人們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人就是這樣,這是所謂的交易、等價交換,我們講究的是心理上的平衢,正如你刺我一刀我盡全力也要往你胸口上捅口一樣,女人提出要求保護的條件,我們也要有保障自己的規條。
「我提出的條件是,」藍曦諾舉起手指,「每次任務完全後的金錢分配由我定;你們不可把這裡的情報洩漏,否則格殺勿論;最後,你們可以提出建議,但最終決定還是由我下。」是我的錯覺嗎,藍曦諾的態度明顯地放軟了,是因為對女人沒轍嗎?女人總是散發著一種被保護的氣息,此句卻一點都不適合我眼前氣焰囂張的女人。她們都表示沒有異議後,我才舒一口氣,還預算她們會討價還價呢。從今天,十時三十五分開始,Eunice, Kristen, Samantha正式加入組織,在幾乎全員都是男性的組織裡成為了有如瀕危動物一般的稀有存在。

而我們的惡夢,才剛要開始。
在幹部為組織的新基地另尋新址前,我們依然駐守於這個不大不小的辦公室裡。

又是新的一天,我的心情卻糟透了。




我把頭撓得爆炸還是不明白這些女人可能對我們組織的貢獻,我想她們來就是要把我們的錢都花光吧。早上替她們買指定的早餐已經成了例行公事,真的很令人懷疑到底誰才是老大呢。
也不知道這是否他的命,藍曦諾總是惹女人們的虐待--把他的皮肉當作磨指甲的表面,毒打--也不知道她們是吃什麼大的,看似纖細的小手竟然蘊藏著比原子彈還要可怕的力量,這麼一說,我的耳邊馬上傳來藍曦諾可憐的哀號。
「救命啊--」我驚恐的看著Samantha桃紅色的五指已經深深的嵌進了藍曦諾手臂上的皮膚,我有一刻以為自己看到血濺出來,細看原來只是Samantha的指甲油,可是聽著藍曦諾的叫喊,我還是不免動了容。我感覺自己正在看國家地理雜誌的記錄片,眼前是一幕熱帶叢林兇猛的老虎利用尖利如刃的爪子緊擒著獵物的情景。與此同時,一條名為Eunice的巨蟒已經把毒牙噬進藍曦諾另一隻手臂上。而Kristen則高舉iphone 5S把千變萬化而又血腥的自然生態拍攝下來,相信將會是一套震撼人心的絕世作品。看著生命中的好兄弟被人如斯虐待,我整張臉幾乎要扭曲起來,怒吼一聲就上前阻止這三個仿如從某座位於青山的精神病院中逃出來的女人。結果,我非但沒能拯救淪為玩具的藍曦諾,自己更陷入了被Samantha緊緊抱住的危機,她那尖利的手指,就在我脖子約一公分的位置,我被死亡的近在咫尺震懾得僵直了身體,而這個可怕的女人,不停在我耳邊喃喃細語,害我打了個人生最大的冷顫。
「Patrick,不可以急哦,曦諾之後就到你了。」

我在心中大喊出一個F字頭的單字。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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