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目的地僅一步之遙(其實還差很遠,只是相對我們剛在無盡山徑繞圈而言),但現在那群人堵了在路口,使我們過不了火車站。

要知道,的士站是在火車站的另一邊,也就是說,要上到那輛的士,就必需穿過火車站。

雖然沒有真憑實據,但只要稍為動動腦筋也能猜到,他們並不正常。現在都是晚上十一時了,難不成他們全在玩什麼活動吧?

然而,那看上去將近百人、有老有少的人腳,很明確地否定了這個可能性。

加上我們今晚已經遇上這麼多不能解釋的事,現在推斷那些人是來抓我和Michelle的,也合理得很。





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關鍵是,我們要怎樣才能繞過那群人,登上的士逃生呢?

「睇黎而家我地只可以兩個活一個⋯」Michelle 搖了搖頭,苦笑道。我則不解地看著她。

「我諗你都估到下面班人好奇怪,」她繼續道:「以而家既情況,我地一齊出去,一定會俾佢地即刻捉住。」

她說到這裡,我開始有不好的預感;果然,她下一句是這樣:「唯一既辦法,就係我先跳出去引走佢地,然後你趁佢地係度追我,即刻跑過去的士站上車!」

她說得是如此堅決,我除了張大口看著她,什麼也做不了。





我雖然不是黃子軒那種滿腦子想拯救世界的人,但好歹也是個男人;現在要犧牲一位美女來助自己逃生,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屈辱。

即使以前被師長罵都沒有過的屈辱。

接著,我突然看見,山徑的出口站了個人!立即被嚇得差點驚叫了出來。

當我看清楚,才稍為鬆了一口氣;那是一位束著長辮的女生,幸好,她現正背對著我們。

我以為她看不見我們;但她接下來,慢慢舉起了左手,往遠處指去;她的動作有點怪,可是我一時三刻也說不出怪在哪裡。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原來正是的們學校山腳的小湖。

然後,我聽到了一把徬彿從天邊傳來的女聲說:「雙月,柳木,湖中⋯三樣就足夠⋯情人,我已經唔需要⋯」

我第一下還以為Michelle在說話,但那明顯不是她的聲音;我連忙四處張望,尋找聲音來源,可是一無所獲。

Michelle大概看出了我的異況,便低聲問我:「你係度做咩呀?」

我便指著山徑的出口說:「你睇下果度有個女⋯」但當我看過去,血液好像凝結了一般,話也說不下去了。

剛剛那個女生,竟然消失不見了!

我拼命回想剛才所見,終終想起那女生動作有什麼不自然的地方了。

她的頭是背對我沒錯,但身子卻是正向對著我的!





我在這大學都讀了一個多學期,辮子姑娘的傳說,我當然聽說過。還道,我這麼「幸運」,有幸遇上這大學的「名勝」?

我手懸在半空中,尷尬不已;雖說今天發生了很多不可思議的事,但要是現在我告訴Michelle,剛才看到辮子姑娘又消失了,她也只會當我發神經吧。

不過,當我看到遠處的小湖,突然又想起了黃子軒臨別時的話:

「⋯你地聽清楚,如果真係好危急,急到支電槍都應付唔到,可以去山腳湖中間個亭到,用鏡同時照住天上個月光同埋水入面既月光倒影,咁都仲可以搏一搏⋯」

接著,是Michelle剛罵我時的自白:「我咁多年都努力讀書,就係為左可以早啲自立離開佢。而家,辛苦左咁耐,我終於考到上大學,住係呢度,我一定唔會咁輕易放棄!」

最後,是黃子軒臨關上門的一句:「阿域,記得保護好Michelle呀。」

「阿域,記得保護好Michelle呀⋯」





「阿域,記得保護好Michelle呀⋯」

這句話如同回音一樣,不停在我腦海中繞著。然後,我內心深處的某種東西,被這些話所牽引,覺醒了起來。

我在一瞬間就明白了一切。

我放下了手,用平靜的語氣和Michelle說:「Michelle,你拎你塊鏡黎丫。」

「吓?」Michelle有點錯諤地看著我,但仍是從手袋中掏出鏡子給我。

我接過鏡子,把它放到外套的袋中,然後再從褲袋中拿出電槍,深深吸了一口氣,對Michelle道:「你個計策好好,但係要跑落去引走班人果個係我。一陣我引走左佢地,你自己睇時機衝過去的士站啦!」說完,我不等她回答,便頭也不回地衝了下去!

現在,我的心境正處於一個非常奇妙的狀態;以平常的我來說,給我一個豹子膽也絕對沒有勇氣一個人跑下去。但如今,我的確一點恐懼都沒有。

如果說Michelle的求生意志非常強烈,那麼她同時也是一個極為富有正義感的女孩。





要不是這樣,她就不會在這種關頭,打算犧牲自己去救一個不大相熟的同學。

以她這樣出色的美女,實在不應該死在這裡。

而我呢?本來就是一個沒有目標的人,那個心中的夢想,很多很多年前就被我背叛了。

黃子軒不是說過嗎?要我保護好Michelle。要是向她提出由我當那餌誘,她一定不會答應,到時又不知道要爭辯到什麼時候,一不小心給那群人發現,就什麼都完了。

但Michelle的才智也許還在我之上,我這麼硬跑下去,她計算過之後,必定會得出「阿域已犧牲了,如果自己也逃不出去,他的犧牲會變得毫無意義」的結論,所以,她反而會盡一切能力逃出去。

這麼一來,即使只有一次都好,我總算能在生命終結之前,能忠於自己的意志。

再加上,那個辮子姑娘剛在指示我到湖中,彷彿在召示著什麼,之前黃子軒也叫我到那邊碰運氣,那不單單是巧合可以解釋的事;雖然不太可靠,但我有預感,在那邊,我能遇到轉機。





我跑到那些人前面,大叫:「我就係古域,你地過黎捉我啦!」

在叫喊的時候,我心中還有萬一的希望,他們只是普通的人,而非被可欣控制;但他們看見我以後,立即叫道:「哼,要可欣大人等咁耐,而家我地就帶你去見佢!」然後就一個個拿著手提電話向我跑來!

啊,我們真的沒有猜錯!我立即轉身就往小湖跑去,同時心中暗暗祈禱:Michelle,你一定要逃出去啊!

我的體能本來就不算好,加上剛剛又在小徑走了這麼久,體力早已不足,所以很快便被那群人中最快的那一個抓到衣領,眼看就要被後來的人一湧而上按倒地了。

不行,我連到湖一半的路程都未跑到,這樣的話Michelle也會被抓的。這時我才記起手上拿著電槍,也管不著那麼多,便用力一甩,甩開了那只抓著我外套的手,再朝著他的身體就是一記電擊!

「啊啊啊!!!」那人應聲被電得慘叫起來,然後倒在地上抽搐著,這真是一件強力武器!但我也不敢多看,因為後面的人又要追上來了。

我杖著手中電槍的厲害,邊跑邊還擊,一路大約電倒了七八人,終於來到湖邊;而追逐我的人因為不時被倒下的人絆倒,所以反而被我拉得越來越開。我順著小橋跑到湖中小亭時,甚至還未有人開始跑上那橋。

但這裡始終是個死胡同,那些人已經追趕過來,我也無路可退了。

我留意到湖上有個很漂亮的月光倒影,便想起了黃子軒的話:

「⋯可以去山腳湖中間個亭到,用鏡同時照住天上個月光同埋水入面既月光倒影,咁都仲可以搏一搏⋯」

雖然聽起來十分無稽,但這也是我唯一可以做的事了;便拿出了Michelle的鏡子,對準角度,嘗試令那水中的月光倒影答天上的月亮都同時照到鏡子中。

鏡子很少,我又不是常常照鏡子或者自拍的人,這動作其實不易做到。

然而,我的眼角卻看到,那群人已經跑到橋的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