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時,我在大學的樂器練習室中蓋上了鋼琴鍵,準備回宿舍休息。

我步出琴房來到走廊,已經這麼晚,走廊上只剩下一棧昏黃的小燈半死不活的照著,學期已經完結,所以樓層上沒有其他人,冷清的環境使我不免生出不安感。然而,我正想趕快離開,卻被走廊另一邊傳來的大提琴聲吸引了。

想不到學系中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人即使放寒假都不回家,還在繼續練習。更令我好奇的,是那位同學竟然在拉佛瑞的《西西里舞曲》,這首歌是我最喜愛的曲目之一,但難度非常之低,按理說作為一個音樂系主修應該用不著練習。或許是練得無聊,拿首簡單的曲子來解悶吧。

我不禁走到提琴聲來源的房間門外傾聽;這曲子雖以長笛演奏版本最為流傳,但我一直覺得以大提琴的低沉音色來玩更覺抑鬱;難得有機會聽當然不會錯過。

「啪!」「呀!!!」正當我在閉眼欣賞,音樂卻被一下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打斷,還伴著一下女性尖叫。





我呆了半秒之後腦中生出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難道裡面的同學摔倒了?便什麼也顧不上了,立即推門而入。

只見房間中央坐了一位長得非常清純的女生,長長的直髮、精緻的五官完美地分佈在不施脂粉的臉上,她抱著大提琴,一臉驚嚇的樣子,看上去令人生出一種要保護她的感覺。

這個人我記得,她是今年的新生,好像叫可欣,不過我雖長年住在學校,但今年作為三年級的「老鬼」卻沒有帶迎新營,所以和今年的一年級生並不熟。

「可欣⋯?你⋯無事嘛?」我衝進去之後才發覺自己唐突得很,只好尷尬地問道。

「你係⋯張啟域學長?我⋯我好驚呀!」看來她還算認得我,眼光就如好像看到救星一樣看著我。





「岩岩發生咩事?」我環視四周,沒看到什麼異象,只好先過去掃著她的秀髮安撫一下。

「頭先我拉拉下琴⋯間房棧燈突然閃閃下⋯我見到窗外面⋯有個⋯有個⋯」可欣越說越害怕,到最後指著房間的窗子,遲遲不敢說看到了什麼。

「無事架啦,有我係度。」我順著她的手指將目光移到窗邊,窗外除了夜空便是夜空;我便看著可欣的雙眸,柔聲說著。

「我⋯我見到個人頭呀!」可欣受到我的鼓勵,說出來的話卻使我心都寒了一截。

「你⋯你⋯」我本來想說「你係咪眼花?」但在這情況下去否定女孩子是十分殘忍的事,我只好改口道:「你等等,我過去望一望。」便站了起來走過窗邊。





不過,我來到窗邊才開始後悔起來;我不是什麼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要是我打開窗子,真的看見什麼恐怖事物,只怕我也會嚇得昏死過去。

正當我將手放在窗架上猶豫不決,卻突然聽到一下似有若無的童音在我耳邊道:「放我入黎⋯一齊玩丫⋯」

我嚇得立即將手縮回來左右張望,當然沒有什麼人在我身邊。

「師兄?」可欣大概看到我的樣子,便遲疑地問道。

「哦⋯哈哈哈哈,無事,岩岩⋯岩岩個窗有靜電姐⋯電到我丫⋯」我可不敢說實話,一個人頭已經把她嚇得花容失色,要是我告訴她聽到童音,真不知會有什麼後果。

但如此一來,我就沒有第二個籍口不開窗了;只是,剛剛那句「放我入黎」還在腦中迴響著,要是我真的打開了窗子,會發生什麼恐怖事件同樣是不敢想像。

「我好驚呀,不如師兄你送我番hall丫?」可欣的要求剛好解救了的的窘境。

「好呀!時間都唔早啦。」我欣然答應著,唯恐她反悔。然後,我們很快便收拾好東西離開了。





因為學校在放寒假,大部份學生都回家過節了,校園內比平常冷清得很。我們出了教學大樓之後走在山路上竟然一個人也沒有。

「係呢,點解你Sem break都唔番屋企嘅?」我帶起話題問。

「番到去都係得工人架啦,我爸爸媽媽長年都去左出差。」可欣泯著嘴道:「咁師兄你呢?」

「哈哈,我同你差唔多。」我搖了搖頭道。

「吓?你屋企又係成日無人?」可欣張大眼看著我。

「咁又唔係,不過我好少同佢地講野,因為一講親就鬧交,」我苦笑道:「仲有,唔好師兄師兄咁叫我啦,我叫張啟域,你叫番我呀域得啦。」

「好啦,阿域,我叫可欣,多多指教!」可欣甜甜的笑著,我都看得醉了,一時之間也忘了反應。





送了她回去,我走在回自己宿舍的路上,滿腦子仍是她的笑容。

這一年來難得還有事物可令我會心微笑,我不禁期待著下次和她見面。

不過,一路走著,我硬是覺得有什麼東西怎記了。直至回到自己的房間,我才終於記起,然後立即恐懼得雙手不住地顫抖。

方才在離開可欣的練習房前,我分明聽到背後有一下「嘻!下次再搵你玩。」的輕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