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咁的,我識左個絲打,佢叫我殺左佢》: 第十二回
Sally二話不說的,領著我進入一間快餐店,找個偏靜的二人座位坐下來。這時人流還不算多,環境也相對寧靜。
「我還以為你想去什麼餐廳,竟然會來快餐店。」
「很稀奇嗎?我可不是港女。」她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自覺失言,連忙說聲不是:「對對對,我不對。」
「那這頓飯你請客吧。」
「喂喂,你真是老實不客氣啊。」
她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瞇起眼睛:「什麼?我聽不見,看不到啊,什麼?什麼?」
「好了好了,真的拿你沒辦法,我請客就是了。」
她露齒地笑起來:「這才是嘛,當男生要豪爽一點!而且我已經很愛惜你的荷包了。」
「這世界你最好了,好了沒?」
她嘴角上揚,擺出一副厭惡表情:「哦,敷衍我了,給說話我聽了…..」
「才沒有......」我一副喪家犬的模樣,實在拗不過她。「那麼你想吃什麼呢女王大人?」
「呵呵,算你識趣。點一個火鍋餐好了。隨便你喊吧,但是我要有魚滑的。」
「好吧。」我走到餐牌前,把全部餐牌都看過一遍,這才由不得我選擇呢,要有魚滑的,就只有那一個餐啊,你耍我啊?
購票後我回到座位那邊,也許她知道已經成功耍了我一把,嬉笑著道:「怎麼樣,喊了什麼,我要吃魚滑啊!」
我沉默地望著她,五秒……十秒……,「噗噗噗噗……」她忍不住笑了出來,我也跟著一起笑,說:「你真蠱惑啊你。」
「哪有什麼蠱惑,你第一次來這裡吃火鍋?」
「哼,我會記住的。」
「其實看你這個樣子,也不像那麼蠢啊,不行,快笑翻我了。」她還一直在笑。
我起身欲走,她叫住我:「喂,你不是這麼小器吧?」
我揚了揚手中的單據:「你看不到顯示屏嗎?」
將鍋捧了過來,待人幫我們點了火,便又再聊起來。「你身體沒大礙了吧?」我還未問她身體怎麼樣,她反而先問我。
「沒什麼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別擔心。」
靜默下來,我也不好意思開口問她現在身體怎麼樣。她也許正在想其他話題吧,才久久不出聲。一會兒,湯燒開了。「好,動筷。」我移開鍋蓋,想將牛肉都倒進去,她卻阻止我:「你傻的嗎?」
「怎麼了?」
「牛肉那麼快熟,你全部倒下去,不就要將它們都涮到老了?那麼還好吃嗎?先下其他,牛肉自己涮!」
「原來還這麼講究啊?」只好放下牛肉,將丸類都倒進去。Sally自己動手,將魚滑刮出來,她盡量平均的刮,刮出了四塊。「嗯,每人兩塊,但是我要吃三塊。」
「喂喂,你前後矛盾啊?」
「沒有啊,很合理。」
「哪裡合理了?」
「我喜歡吃魚滑,所以我應該得到全部魚滑。但是我小心地將它分成四塊,想與你分享,所以我吃三塊很合理啊。」
「這樣不公平啊。」
「那麼你喜不喜歡吃魚滑?」
「也不是太喜歡……」
「那麼我原本該吃四塊,卻只吃三塊,你還說不公平?」
「你對……你對……」
她夾起了條脆皮腸,咬了一口,又補充道:「況且,這世界上本來就沒有所謂公平,這只是弱者、失敗者想要爭取不屬於他們的東西,而搞出來的一個詞語而已。」
我想反對,卻想不出什麼理由來,只能點頭認同。她見我不在這話題上糾纏,也不再說下去,望著那個鍋,漸漸出神。
「Sally?」
「呃,我說……」
「嗯?」
「你喜歡海嗎?」
「我沒有什麼感覺。」
「有人說,海、地孕育萬物,海是萬物之母,地是萬物之父,你認為呢?」
「嗯,如果是海的話,我想到的是水是生命之源。」
「你也沒有錯。那麼,你覺得紅顏是禍水嗎?」
心裡面感到莫名其妙,Sally每次都是這樣,忽然間就換掉了一個人一樣,就跟蓉兒一樣,讓人捉摸不透,該死的,怎麼我又想起蓉兒來?
「為什麼紅顏就一定是禍水?」
「你這麼說,即是你不認同吧。那紅顏薄命,你又有什麼想法?」
喂喂,亂七八糟的對話,我不能再被她牽著鼻子走,什麼海,又水,又女人,到底想說什麼?女人真讓人摸不著頭腦。
「其實,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她笑得很牽強,又補充一句:「那麼,到底你喜歡海嗎?不許模陵兩可。」
「我既不喜歡,也不討厭。所以我才說我沒有什麼特別感覺!」
「我就最喜歡海了。海風吹過來好舒服,又一望無際,聽著它起落的聲音……」忽然她又靜了下來,默默地進食著。
「所以你散步才選擇走到海邊?」
「嗯……」
又一次沉默下來,但大家都沒有刻意再挑起什麼話題,只是慢慢地、靜靜地吃,所謂的尷尬氛圍,完全沒有。將烏冬、日式魚蛋、菜等等都吃過後,桌上已經杯盤狼藉,我們都撐飽了肚子。
「想要回家了嗎?」我問。
她搖搖頭:「不,再陪我走一段路,散一散步吧。」
「好。」
走到街上,本來熙來攘往的,慢慢走,慢慢走,走進一些窄巷小徑,走到杳然人煙的道路。她走在前頭,我跟在後面,誰也沒有說一句話,直至走到這個時候,她忽然開口:「喂。」
「嗯?」
「你一直跟在後面,為什麼不跟我並肩走?」
「這……這也許是習慣吧,我不慣與人並肩走。」
「那麼我請你步伐快一點,與我一同走,好嗎?」
我加快腳程,與她並肩在一起,看著她的側臉,不知怎地竟然有點心動。她笑了笑:「希望下次陪我散步,你不需要我提醒吧。」
「好,我不會再落在後面的。」
「那就好。」
忽然,汽車的引擎聲在身後響起,而且那輛車應該非常高速行駛!我回頭一望,只見那輛車正在衝撞過來,我拉著Sally跑起來,只不過數步,只聽到很大聲的煞車聲,再回過頭望,那輛車剛好停在我們兩人剛剛的位置,這是故意的嗎?我抹了一把冷汗,再望望Sally,她顯然嚇壞了。
「你沒事吧?」我看著她受驚的模樣,雙手搭在她肩膊上,試圖讓她冷靜下來。
「沒……沒事……」
我讓她挽著我的手臂,回頭望望那輛車,另一隻手拿著電話,心裡正在想它會不會再撞過來,同時與Sally一直向前走,前面的轉角處就是通往屋邨的樓梯,它總不成駛過來吧。
這時車裡的兩個人卻下車,一男一女,男的粗聲粗氣叫嚷道:「喂,你們沒事吧?」
Sally聽到他的叫嚷,也許還未害怕完吧,整個人震了一震,我柔聲問道:「沒事吧?不用怕了。」
「我……我們……走吧,不要管他們。」Sally雙手掩著耳朵,那個男的又再喊道:「喂,你們聾的啊?我問你們有沒有事啊!」聲音越來越近,我正想轉身,Sally卻拉著我的衣袖,想繼續向前走。
「喂!」那男的再喊道,攔在我們的身前。然後他有點驚訝:「哦,是你?」
「喂,你認識他的嗎?」可是Sally卻躲在我身後,緊緊捉著我的手臂。
「當然啊,她是我女兒。」
望著眼前這粗獷大漢,我實在不相信他竟然是Sally的爸爸。
「長大了不少嘛,越來越標緻,身材越來越好了啊。」
緊緊捉實我的Sally一直顫抖,我輕輕拍拍她的手,然後拖著她向前走。她爸爸卻依舊擋住前面:「這麼久沒見,你還未喊聲爸爸,就這麼想走了啊?讓我先親親你啊!」
「你走開啊!」Sally忽然大聲咆哮,連我也嚇了一跳。
「哦,對了,這小伙子誰,你男友嗎?抱歉抱歉,我都沒注意到。」
「老公,你在那邊幹嘛啦?」
「我們的女兒啊,快過來看看。」然後他又跟我說:「喂,小伙子,你上了她沒有?」
從剛才他的車子撞過來我已經有一股厭惡感,再看Sally這模樣,他這麼下賤下流的說話,我不禁怒火中燒:「雖然你是她爸爸,但是你積點口德好嗎?別再擋路,Sally不想見到你!」
「也許她很想見到我,與我再來一次呢。」他淫賤地笑起來,我實在忍受不了,一記直拳揮過去他的臉龐,他「哎」的一聲掩住了臉,我拖著Sally快步跑上樓梯,頭也不回地走了。
Sally一直嗚咽著,我看她這個模樣也不好意思出聲,漸漸她拭去淚痕,只見雙眼通紅,聲音也沙啞起來:「謝謝你……」然後轉身便想走了。
「喂喂,你去哪?」
「我……我沒臉目見你……」
「你在說什麼話?別傻了。」我拉著她,不讓她走。
「可是,剛剛你都聽到……這是我一生最大的夢魘,我可不想再見到那兩個人!」漸漸她又淚如泉湧。
「事情過去了,別在意。」
「因為遇害的不是你,你當然說得輕鬆!」
對,受害的不是我,我想像不到她的身心傷害到底有多深,有多厲害。凡當然明白我是在說風涼話,但是我又有什麼可以做到?Sally漸漸冷靜下來:「抱歉,對你那麼兇……我也不想的……只是…..,……我……控制不了自己。」
「該道歉的不是你,對不起。」
「我命運如此,怪不得誰,我天生就是命賤……」
「但是你還是堅強地活到現在啊!」
「哈哈……」她傻笑起來,又道:「堅強?活?我能活多久都成問題。這種病不知道是遺傳還是怎樣,但是剛才你都看到,我媽不會管我死活的,當初她還默許那個渾球那樣對我……」
我聽在心裡很酸,很苦,不知道該怎麼說。起初我還討厭她,覺得她很煩人,但是背後竟然,有段這麼複雜坎坷的經歷,還背負著這樣的重病,天啊,上帝啊,這樣子公平嗎?為什麼你要賜予她這麼多劫難?
忽然,Sally的身子軟了下去。「你怎麼了!」
「我……我有點暈……」
「你的藥呢,在哪?」
「沒……沒用的……」
「喂,撐住,我幫你叫救護車!」
過不了幾分鐘,救護車聲徐徐響起。
「先生,你是她的?」
「朋友。」
「那你能聯絡她的家人嗎?還是你可以跟她一起去醫院?」
我毫不猶豫地說:「我跟她去醫院吧。」
「好。」
臉色蒼白已經暈眩得很的Sally跟我說:「剛才……剛才的……事,你……會忘記吧?」
我沒有回應,我不知道她心裡面在想什麼,如果要我忘記的話,我一定會選擇忘記,如果她希望我記住的話,我就會永遠記住。
「我相信……你……會忘記的…….」
「好了,小姐,先休息一下,你身體裡面各項數值都顯示偏低,別再講話了。」
我望著閉上眼的Sally,她既然相信我會忘記,那我就忘記吧,大概,她是想要我忘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