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黑妹問,身體有點抖震。
 
「真的,第七天你就看不到牠們了。」我確切地說,慢慢鬆開左臂。
 
又忽然用雙臂擐抱她,只用後腿站著。
 
「你的動作很怪。」黑妹取笑我。
 
「沒辦法,本貓就是想抱緊你。」我說,用臉龐揉她的臉。
 




然後,黑妹害羞得跑走了,我立即追上去。
 
「你在亂說什麼?」她害羞問,不停地跑。
 
「我說想抱緊你!」我大聲答,不停地追。
 
就這樣,我們開始了追追逐逐。
 
在青草之上,疏落的樹幹,愈來愈長的影子。
 




兩隻貓的影子,逐漸被拉長至十米。
 
才卷在一起,靜靜躺下。
 
 
整個下午,我們都玩得樂此不疲。
 
「夕陽很美。」我橫躺著身子,輕舔黑妹耳背。
 
她耳背抖了抖,把頭後靠過來,與我依偎在一起。




 
「每天,這裡都可以看著這麼美的風景嗎?」我問。
 
「不,今天是特別美。」黑妹甜甜地說。
 
我看著夕陽,看著被染黃紅的天空。
 
「因為今天的雲不多?」我說,記起上次,太陽好像被雲擋住了。
 
「不是,是因為今天你來了。」黑妹珍惜地說。
 
「平時只有我一隻貓,一年來,看過數百次日落,都是差不多的。哪次跟哪次都記不住、分不清了。」
 
「但今天,我卻可以記住了。」黑妹說,「因為,這是有啡毛貓在的一次。」
 




我也是,因為有你在,所以一切不同了。
 
前掌放在黑妹的身側,把她抱緊。
 
「對於我的生命來說,你是其中一隻最重要的貓,沒有貓可以取代你。」我輕聲喵道。
 
「你也是啊喵。」黑妹喵說,輕輕用前掌,摸了我的臉。
 
「慢著——」她利爪封我眼鼻,「其中一隻?那……其他是誰?」
 
「只有他了。」我喵說,「我的二弟。」
 
關於二弟,我很少提及。
 
事實上,在他還未懂得爬樹的時候,就跟著我出去闖了。




 
他知道,在外面生存不容易,除了要入侵地盤找食物,還要躲避其他貓狗的追殺。
 
所以,他希望自己跑得快。
 
跑得快的話,就可以走得快,遇上不夠打的敵人時,就算無法協助大哥,至少也不會拖累大哥。
 
兩年以來,他一次都沒有打贏過我。可是,我見證著他,從蹣跚學行到飛簷走壁。
 
有一次,由於肚子餓了,我們決定爬上樹偷鳥巢的蛋。可是,樹太高了,我根本爬不上去,也是怕了。但二弟,一隻剛剛學會爬樹的小貓,就一抓一抓地爬上了樹頂。
 
記得他遇上大鳥歸來,不停遭到啄趕。作為大哥的我,只能在樹下看著,而他,忽然就咆哮起來。
 
「你們給我滾開!我和大哥肚餓了!」
 




一聲之後,鳥巢就被他一掌掃了下來。當時,他也失足跌下,幸好又抓緊樹枝,才勉強沒事。
 
最終安全下來,共同享用美食。
 
那時候,我們就決定了,要一直在一起,一起打天下。
 
「終有一天,我們會有自己的地盤。」二弟飆著淚說,辛苦的時候、難過的時候,他就會搬出這句口頭禪。
 
日漸長大,他跑得愈來愈快,我當然也不會認輸,我們常常一有空就跑起來。
 
某天晚上,他發現月亮很美,發神經地要追上去。
 
「別傻了!追不上的。」我勸他,一面追著他跑。
 
「你怎知道?」他一直抬著頭,奔著貓腿,「不試試,你怎知道?」




 
「不試試……我怎知道?」我複述自問,一直緊緊追隨。
 
「對啊!可能前方就是……前方就是!」他再大聲叫,睜眼抬頭地奔跑。
 
見他狂喜地跑,作為大哥也只能奉陪。
 
最後,我們一同奔上了最高的山頭。
 
「都說了……哮……還很遠吧。」我喘著氣說,覺得自己太傻了。
 
「但是,月亮比剛才大了一點。」他仍然抬頭,眼內是月亮的倒映。
 
「也許,總有一天,我們會登上更高的山頭。那裡會有通往月亮的一條路,或者一棵大樹。」
 
「也許吧。」我苦喘著氣。
 
「所以,我們要加緊鍛鍊身體,成為最強的,足以征服一切的貓之王者。」他說著,把眼睛轉向我。
 
「到時候,大哥就是所有貓的首領了。」他堅信地說。
 
「到時候,我們想住在哪裡,就可以住哪裡了。」他再說。
 
「哪有這麼容易?」我覺得他的玩笑開得太大,「現在我們隔天就要跑一次,不然就被貓狗咬死。能有一處安居之所就不錯了。」
 
「大哥。」二弟用啡毛前掌,移我一下,「你看看——」
 
映入眼簾,是一望無際的平原、樹林和村落。
 
「這裡就是我們的地盤了。」他說,按踏腳下。
 
腳下,是荒蕪的山頭。
 
「我們終於……」我眼睛模糊了。雖然不知道有沒有足夠的食物,雖然看起來十分荒蕪,但是我們……
 
終於有自己地方了。
 
「為了將來的大計,今天開始,每逢月出我們就去跑步!」二弟又興奮起來。
 
「今天?你不會是想……現在開始吧?」我嚇壞了。
 
「現在,首先灑下滿山的小便吧。」他朝氣再說,尿水已經滲下。
 
在我的貓生中,再沒有遇過比他,更令我無法應付的貓了。
 
回憶過後,黑妹已經睡著,她安心地伏過來。
 
我望向天邊,月亮出來了。
 
「不好,是時候鍛鍊身體……」我眼中帶淚站起。
 
是時候跑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