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跟我說是肋骨骨裂和右臂骨折,要我睡了兩個星期的醫院,把我的右臂打了石膏,現在連自己吃飯也吃不了,哈,還真是稍微傷了筋骨。謝飛看到了我這個情況就僱了個人照顧我的起居飲食。
那個看護是個女孩,剛畢業的海歸派,現在還找不到工作,見這工薪金高,便來應徵。只見她的雙眼如清幽冷泉一樣清澈,柳眉瓊鼻,朱唇皓齒,一襲素色長裙將她玲瓏有致的身材緊緊包住,散發出一股清麗脫俗的氣質,讓人看心曠神怡。
「裴生先你好,我是裘雪,請多多指教。」她見我看著她,臉頰一陣緋紅,低下頭低聲道。
「我叫裴南,不是比你大很多,不用先生先生的叫了,叫我的名字就好了。」我笑了笑,自覺有點失禮,馬上收回目光。
「那你們好好的聊吧,時間還很多,不用急,我還有點事,先走了。」帶她來的謝飛見氣氛有點尷尬便道。
「可不要把人家玩壞。」他走前向我擺出了一副色迷迷的樣子,在我耳邊悄悄道。
「我才不是你這麼齷齪。」我向他的背影比了比中指。
接下來的幾天如沐春風,裘雪不只細心體貼,而且興趣廣泛,雖然還不熟悉時有點害羞,但話匣子打開了便是滔滔不絕,每天跟她天南地北的聊天,聊個不亦樂乎,彷彿身上痛楚也減了幾分。
這天晚上,我們聊起了不同地方的都市傳說。
「你有沒有聽過一個關於修長男人的事蹟?」裘雪神秘兮兮的道。




「是不是那個沒有臉,身穿黑西裝,會拐帶人的人?」對於我這個每天都在網上泡的廢青來說,這一點傳說當然不會沒聽過。
「那…你有沒有見過?」裘雪並不意外,依然神秘兮兮的道。
「圖片有看過吧…你有見過嗎?」這是美國的都市傳說,我這連飛機都沒乘過的人又怎會看過呢?
「沒有,不過我的朋友有。」裘雪俏皮地伸了伸舌。
我白了她一眼,轉了個舒服的姿勢準備聽故事。
她銀鈴般的聲音在病房中回蕩著,帶著我們回到了幾年前的一個美國小鎮。
我的朋友叫作莎莉,她是我大學時期的好朋友,我在認識她時她剛從一個小鎮搬過來,我問她原因的時候,她總是轉移話題或直接緘口不說,直到有一晚,我們邊喝酒邊談心,她才願意說。
(以下以莎莉的視角描述。)
我看著車外飛快倒後的景象,心中的不捨卻沒有跟著消逝,但人總是要面對現實,畢竟這種場面也不是第一次見了,這已經是近這幾年來第五次搬屋了,我早就適應了這種搬來搬去的生活,但與朋友和熟悉的地方離別我總是習慣不來。父母也是明白的,只是他們也沒辦法,公司指派到哪裡就要搬到哪裡。
「莎莉,你那些朋友才認識就不過一年,不要像個小孩的哭。」坐在我身旁的是我在這世上最討厭的人,我的哥哥艾倫,他從小就跟我針鋒相對,老是欺負我。




「你最好閉上你他媽的臭嘴,或者讓我幫你撕下來。」我狠狠的瞪著他道。
「莎莉﹗注意你的言語﹗」坐在駕駛座的爸爸不悅的道。
爸爸從來都是這樣,永遠都是偏幫著艾倫,媽媽不敢說什麼,但至少都會來安慰我。我再瞪了他一眼,他那洋洋自得的樣子讓我想把他就地處決,只好擰頭不再看他。
離目的地越來越近,車外的景象也漸漸的一片荒野變得有點文明氣息的城鎮,這個鎮不大,但人口密度卻頗為高,密集的民居有序地被劃成一個個小區,鎮中心就是一個大型的商業中心。我們的居住的地方不是在任何一個小區,而是在附近的山的山腳森林旁,雖然較遠但也不過離鎮中心多十五分鐘的車程。新居是一所有點古董氣息的舊房子,但勝在價格便宜兼實用,而且後園就是整個森林,還有一個房間的部分天花是玻璃做的,在晚上可以讓人在星空下入睡。房子有兩層四間房間,最大的主人房就在二層的左手面,玻璃天花房間就主人房旁,其餘兩間房就在房子的另一則。父母讓我們倆先選房間,艾倫二話不就選了最大的房間,而我本身就十分喜歡看星,所以就選了玻璃天花的房間。
打開房門,一股舊屋特有的霉味直湧入肺,害的咳嗽連連。雖然入屋時也嗅到,但在這房間味道卻是特別的濃烈,刷白的牆壁竟然有一層黑霉菌,爸爸也過來看過,他只道是這房特別潮濕所以才會這樣,把房間清理一下,再找人重新把牆重新上油就行。當下我也不以為然,把一切都安頓好便躺在床上休息。此時已入夜,萬里無雲加上這裡是近郊,幾乎沒有光污染,只見點點繁星形成一道璀璨的銀河,明月如落河之盤在星空中泛出一陣漣漪,宛如一幅大師傑作。我欣賞著這作品,在溫柔的月光下漸漸的墮入夢鄉。
在夢中,我有如一隻小鳥般從床上飛騰而起,我們的新居在腳下變得越來越小,我意念一動,越飛越高,繁星和明月變得觸手可及,我在星河中暢泳,在銀盤上嬉戲,無不愜意。我俯視大地,只見新居後的森林黑壓壓的一片,散發著一股神秘的吸引力。我兩臂合攏,有如老鷹一樣俯衝而下,在深綠的樹海中穿梭,就在我享受這份自由之時,一陣強烈的不安由心底的深處湧上來,我回頭一看,一道如長蛇般的黑影追著我,仔細一看,居然一隻蒼白的手。我心中的不安與危機感告訴我這手十分危險,但無論我如何動念加速,怎樣也擺脫不了,只能望著那手一點一點的接近。我只感到左腳脖子一涼,一股巨力從手上傳來,把我從半空直接拉下地面。我看著地面一點一點的放大,就在著地的一剎那,我就醒過來。
我環顧四周,自己依然在床上,被子和床單都被汗沾濕了,我翻身下床想著到廚房倒杯水喝,冷靜一下,左腳脖子傳來一陣劇痛,居然瘀青了一片。那晚我再也不敢睡覺,害怕那個夢再來。
第二天,我將所有東西一五一十的告訴父母,他們只道我是來到陌生地方發噩夢而已,媽媽帶我到醫院作了個檢查,但什麼也查不到,只是跟平常的碰撞導致的瘀青一樣。我也開始相信可能那只是一個個別的噩夢,瘀青可能是搬東西上房時弄到的。
但那噩夢只是恐怖的開端。
那晚之後,每次回到家都感覺到有人在看著我,就算我把自己鎖在廁所裡那種感覺絲毫不逝。我在吃飯的時候把這感覺告訴父母但他們同樣覺得是我的對陌生環境抗拒所產生的心理作用,畢竟我們和最近的鄰居距離至少有十五分鐘的車程。奇怪的是平時總是譏諷我的艾倫這次居然默不作聲,只是靜靜的在吃飯。




回到房間,昨晚一夜未眠加上今天到新學校報到已經把我累得夠嗆,很快我便睡著了。
我又再次夢見那個夢,同樣地我在林間飛翔時被那隻蒼白的手猛然拉下,這次我沒有在著地時醒過來。那隻手急速地拖著我走,像是手的主人要收回手,我不斷地掙扎,但那手還是死死的抓住我的腳。一陣陣鑽心之痛有我身上肆虐著,我感覺到在我整張臉被粗糙的地面一點一點的扯下來,我想再掙扎,但有心無力,四肢軟綿綿,好像每一吋骨頭都被地面和樹幹撞碎了,意識也開始一點點的流逝。
我又再次在自己的汗水中醒過來,全身的氣力好像都被抽乾,還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難受。此時我開始意識到這並不是一個噩夢那麼簡單。
我開始去調查這件事,上網,圖書館,身邊的朋友,但都是徒勞無功,無一個資料來源可以告訴我究竟我身上在發生什麼事。
接下來的夜晚每一晚都是在發相同的夢,只是夢的時間不斷的增長,我被拖行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到了距離第一次發這個夢的第四晚,我發覺自己正被拖行到林中深處的一個山洞,那洞又黑又深,猶如一頭巨獸張開大口甫伏而候,但到了洞口,夢就結束了。從那次開始,被監視的感覺越發強烈,那股赤裸裸的視線把我的皮膚都看得有點刺痛。
到了第五天,那夢又長了,這次我在洞中一直被拖行,我的身體已經支離破碎,意識瀕臨崩潰邊緣,就在我絕望之際,我看到了一點光。那點光是從手收縮的方向傳來的,光下站著一道修長的身影。看到這道身影,我不喜反驚,一股寒流從脊骨直衝大腦,強烈的恐懼與不安瞬間奪去我對身體的自主權,只能看著自己一點一點的接近那身影。
當我被拖行到距離身影大約二十步的距離,我終於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裘雪說到這裡我的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加速)
他,不對,是「它」才對,是一個幾米高的生物,它身上穿著一套黑色西裝,四肢極為細長,最可怕的是它是沒有臉的,沒有頭髮及五官只有一片了無生氣,散發著死亡氣息的蒼白。
眨眼間,這二十步的距離就沒了,它把我拖到身旁,用另一隻手扼著我的脖子,用它那「臉」對著我,我的視線亦開始模糊起來。
「抓到你了。」腦海傳來了一道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
我眼前一黑,便回到了現實。
晨曦從玻璃天花斜照進來,溫柔地撫摸著我的臉龐,我卻絲毫感覺不到溫暖,反而如墮冰窖。雖然這是我第一次一覺睡到天光但我只感到更加的疲倦。我看著牆上的霉菌,從我開始發怪夢開始就快速不斷的增生,就算前兩天油漆師傅來了刷過一次牆,那些霉菌都會在第二天長回來。那股被監視的感覺變得前所未有的強烈,彷彿那監視者就在我的身後一樣。我已經放棄了向任何一個人求助,因為他們只會當我是神經病。
那天晚上,我草草的吃過飯便回到了房間休息,我已經受夠那個可怕的夢了,我決定這晚不睡覺。轉眼間已入夜深,天開始下起了暴雨,灰厚的雲層中穿梭著一條條狂暴的雷電。突然一個咋雷,家裡的所有電器全部熄滅。
此時萬籟俱寂,只有雨滴和悶雷的聲音在屋中回蕩著。




我的房門忽然被打開,一個黑影快速接近我。我剛要張口叫,一隻手把我的口蓋住了。
「別作聲。它來了。」是艾倫的聲音。
「嘎吱」
有人從大門走進來了。
「咯、咯、咯」
皮鞋不重不輕的踏在木製的樓梯上,傳來一陣陣令人喪膽的回音。
「咯、咯、咯」
恐懼隨著那不徐不疾一步一步的向著我的房間靠過來的腳步聲一點一滴的腐蝕著我的意志,大腦開始一片空白,耳中聽到的除了門外的腳步聲就只有近乎瘋狂的心跳聲。
「找個地方躲,我們分開躲。」艾倫的聲音把我的意識從恐懼這深淵拉回來。
腳步聲只離我們兩三步的距離,我馬上躲進了衣櫃,而他就躲到床下。
就在我們剛躲好的那一瞬間,一道慘白的閃電劃天而過,房門隨著雷聲打開了。
我從衣櫃門的縫隙看出去,只見一個身穿西裝的無臉人走了進來,他附近的霉菌肆虐的在牆壁上瘋狂增生。他在房中踱著步,突然在衣櫃前停了下來。
看著那張慢慢靠近的空白臉,我的心已經完全絕望了。
「嘻。」一把聲音從床邊傳過來。
我看到無臉人身後有一道身影,是艾倫﹗




艾倫得支箭的奪門而出,直接跳下樓梯跑了出房子,無臉人轉過身來,卻沒有急,維持著剛剛的步速追了出去。
我想出去追,但內心的怯懦卻阻止了我,不停的說服我如果連我也被抓,艾倫就枉死了。之後,我做了我人生中令我最為後悔的決定,就是躲在衣櫃裡不出來。
從那晚之後,再沒有人見過艾倫。這件事被當地媒體弄得沸騰起來,因為當地被評為美國十大治安最好的小鎮,當地政府也注視起這件事來,警方接報有人曾見過艾倫跑進了森林,所以派出大批警員在屋子附近的林子進行地氈式搜索,但都是徒勞無功。這件事件被警方列為懸案處理。
我不敢說出真相,因為聽者只會把我當成是神經病。奇怪的是,艾倫失了蹤後所有怪事全都消失,雖然如此,但我也不敢留在當地,完成高中學業後便馬上離開了那個地方。
「莎莉還說她一直嘗試尋找艾倫和那個生物,亦在研究怎樣對付它,就算找不到哥哥也是為他報仇。」裘雪頓了頓,喝了口水道。
「聽完是不是有點害怕?小心那無臉人會來找你…」她裝神弄鬼的道,想著要嚇我。
「哈…本大少天不怕地不….」那「怕」字話音未落,病房門外的走廊傳來了一陣不徐不疾,不輕不重的腳步聲。
「咯、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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