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這樣一個少年,他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少年沒有脫穎而出的外貌,成績更是一塌糊塗。而那個女生卻是班級中鼎好的,他知道她的身邊不乏許多近乎完美的男生。而他卻只自落於沉默,他自覺自己的普通,只有成績才可以讓他出眾,於是少年很認真的學習。將那份守望淺埋心底。他也會偶爾打聽女生喜歡的事物,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他也會時常去女孩家樓下散步,只為倏然一瞥間,可以凝望到女孩的一顰一笑。時光匆匆,他終究是追趕不上女孩的腳步,而他卻迷戀上小說,未曾經歷文憑試便去了另一所高中復讀。對於她,除了知道她是罕有的才女外,余下的那可憐可笑的信息交織雜陳,有用的也只有她考上了中大。而他,還只在一所名不見經傳的BAND 3學校裡做一名重讀生。
少年知道,一切美夢,都成了往事,於他來說,昨日越來越多,明天越來越少。希望漸漸混沌,來路凄涼。中六開學前夕,他恍然明了,原來,夢還未駛向空談,他也可以考去中大。於是,汗水成了日子唯一的寫照,每逢累到乏味,累到昏昏欲睡,少年總會想起兩年前那日思夜想的畫面。
他記得那是聖誕節前,距離放假五六天的樣子,後天便是運動會,少年參加了400米接力跑。放學後,少年應約來到操場,與同伴一道訓練,操場燈光昏暗,那搖曳的燈火在他的眼中更像是一尾飄零在海洋上的漁燈,在風中瑟瑟,發出一種近乎哀鳴的吱呀聲。接力在衝刺中度過了最後的20米,少年並未看到前方的身影,重重的撞了上去。緊接著,是一半呻吟一半抽泣的女生低吟聲,他急了,那是的他有著近乎苛刻的責任感,夾雜著少許懦弱,少年俯下身詢問女孩傷勢,隨後一把背起女孩到了醫務室,他就是這樣與她相遇的,她陪在受傷女孩的身邊。他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手為她敷冰,一手緊緊捏著衣角,他不敢抬頭看那個正在笑著打量他的女孩,她有著近乎完美的五官,一頭烏黑的碎發,齊肩的短發襯托著那九天玄女似的臉蛋,他承認她的眼睛瑩瑩像黑夜中的啟明星,又像是千萬年亙古不化的寶石。又或是盈盈秋水,婉約動人。那晚,天氣並不熱,而他卻汗如雨下,像是忍耐了盛夏的酷暑,他第一次知道女孩的名字。她笑他的古板呆氣,他迷戀她的冰雪氣質。在回到學校的時候,同伴笑著問他與少女相伴的感覺如何,他只尷尬的一笑,沉默片刻才笑道,我又不喜歡她。同伴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挑逗道:“就是你喜歡又有什麼用,你根本配不上她。”男孩嘿嘿笑了笑,不再說話,一夜無語。
事後,在校園中她偶然見到他,會眯起細長的眸子,右手搖曳,說聲:“Hi”。而他卻有著出奇的自卑,他不語。只是沉默著低著頭,從他身邊一閃而過。他這才明白什麼叫做翩若驚鴻。那不是在形容優雅。只是在譏諷他的無助。他的可憐,他的自卑。
日子一天天過去。臨近DSE。少年翻出一年前的日記,看著記錄中她的點點滴滴。少年總愛在晚飯後獨自漫步校園,他在痴迷中渴望尋覓到她曾經來過的痕跡,她的背影正日漸淡出他的回憶。卻愈攻進他內心的深處。
公開考試如約結束,少年失利,但總歸說得過去,他本可以考進相對好的大學,可他卻毅然決然的選擇了IVE,對外的理由不外乎是IVE是鐵打的飯碗。然後笑笑說他喜歡平淡,不想從商,也沒有教書育人的才能。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選擇的原因。香港,是那個自己朝思暮想的城市呀。
暑假長的令人絕望,少年翻看著她的日志,日記始於五年前,止於她中學畢業,她換了賬號,就如她曾經說過,想要一個新的開始。
他還記得當年自己傻裡傻氣的冒充外校的學生,加她好友,一起暢所欲言,在不經意間逗她笑,還自作主張給她起外號叫做耿魔頭,而她卻又調皮的引用誅仙中青雲的絕世武功神劍御雷真訣來劈少年。仿佛搖頭晃腦的笑道:“我搖頭如同火星撞地球。”爾後也會語重心長的勸慰他說:“晚上不能吃水果,小心得結石。”他會笑著說沒關系的,然後很乖巧的將吃了一半的蘋果扔進垃圾桶。他們相約一起去日本,一起去台灣。一起去歲月的海洋。當然,這些都付之空談。少年並不懂得如何戀愛,他只一味的像只可笑的橡皮糖一樣黏著女孩,彼此間的溝通越來越少,終了,她像是斷了線的風箏,消失在他的視線中,而他始終不敢親口承認他一直喜歡她。
後來,他千方百計托人搜尋她的蹤跡,而她卻像是尋蹤匿跡般,沒了蹤影,終於,一次偶然的機會,他觀望到了她,她挽著一個面容清秀的少年,在陽光下,他一眼認出了她的笑意,一朵薔薇綻放在女孩的面容上,他與她擦肩而過。他很想上前打聲招呼,可一切話語到了嘴邊竟變成無聲的蠕動,第一次,他體會到了心如刀割的滋味,百味雜陳,時光將彼此的故事糅雜成一首詩,然後狠狠的碾碎。他很想與她相認,又怕氣氛過於尷尬,女孩也因此受傷。只是他似乎忘記了,自始至終,他才是那個受傷最深的人。
他漸漸明了,漫長的人生道路。相逢不過是剎那,而相逢後彼此間的背影卻成了永恆。他願意就這樣一路走下去。他仿佛知曉,人生不是詩,因為它過於平淡,人生不是夢,因為它過於真實,人生更不是棋,只因它絕不重來。人生就像時光中的一張白紙,寫滿了,泛黃了, 再怎麼舍不得。也終究要放下。
即臨的7月,少年將拿著錄取通知書,拖著箱子向後揮了揮衣袖,強忍著眼淚,告別送行的父母。踏上求學的旅途。慢慢求學路,不知道他會與誰相遇,人生中的一萬次相遇中又會有誰成為他生命中的奇跡,這一切,就無從告知了。他只記得那個十二月,那個聖誕節,那運動場上,他與她的相遇,成了塵封的記憶。
世間情愛,多出自緣分,不問緣由,不知來去。游雲行水,日出清流。早已勾勒出人生的脈絡,舟行千裡,方知江河的浩渺,沉沉浮浮。但總歸有一兩件美麗的邂逅始於偶然,止於夢鄉。
有位詩人說的好,流年不言惆悵,也難得欣喜,生命的真正含義不是你經歷了幾多喜悅悲傷。讀懂它的人明曉人生最珍貴的就是平淡。是無常。是捨得。
可惜他捨不得。
少年想,日後彼此相見,或許他會大方的同她相語。因為他知道,人世或許存在硝煙,存在悲憫,存在愁苦,存在卑賤,存在哀怨,只要他還有愛,一切都還是這樣美麗。
至少,他一直喜歡著她。